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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作者: 杨伯良 点击:100 发表:2025-12-24 10:53:45 闪星:2

  看看已是中午,殷家贤从超市出来,忽听棋摊儿那儿有人大声问哪位是教练殷家贤?殷家贤走过去,上下打量一番,见是一位外村棋迷,今天专门要跟殷家贤对决几盘。殷家贤向来嘴上有硬功,更别说在一群棋迷面前,自己这个教练也不能示弱,就笑着坐在那人对面,那人用完全瞧不起的目光盯着殷家贤说:“咱俩三局两胜,我保你每盘走不过三十步。”

  殷家贤心虚,硬着头皮和那人摆开了决战的架势。在人们你一言他一语的起哄声里,殷家贤暗暗给自己打气,对棋迷们说:“我是教练,难道还赢不了他。”但自己几斤几两他最清楚的,心里很是忐忑不安,脑袋上不一会儿就淌下汗来。那位棋迷实在厉害,连续三盘真的没过三十步,殷家贤输得那叫惨,脸憋得通红,站起来,抹抹汗,眨眨眼,赶紧给自己打圆场:“今天不在状态,教练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然后一挥手:“来来来,你们趁着我不在状态赶紧上。”说完,就到场子外围透风去了。连输三盘,殷家贤心有不甘,他心想,我这输棋的情绪不能带到家里去,我哪天不是带着胜利的心情回家啊。于是他背起手,四下扫视一眼,见一个不太熟的中年人,正在场子外围瞪着眼睛、扒着人缝看棋,殷家贤拉了他一把,问道:“下过吗?”

  那人说:“刚学着走步。”

  殷家贤笑了:“那就对了,来来来,我教你几招。”

  那人摇着手说:“不行不行,你是教练,我不行。”

  殷家贤边招呼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往地上一倒,原来里面是一副小象棋。殷家贤脱下一只鞋子垫在屁股底下,把塑料纸棋盘铺在地上,摆着棋子,喊道:“快,来来来,趁着我没走,教你几招,一会儿该吃饭去啦。”

  那人无奈,摸摸后脑勺,蹲在地上嘟囔着:“我才刚学着走步,哪能上阵啊。”

  殷家贤说:“没本事才多练啊。”

  那人根本不是对手,殷家贤三下五除二就赢了三盘棋。那人嘻嘻笑着说:“教练水平就是高,赢得我稀里哗啦。”殷家贤喜上眉梢了,把棋子棋盘装进塑料兜,拍拍屁股,对那人说:“好,赶明儿你还来,我接着教你。”

  殷家贤赢了三盘棋,得意地大笑几声,然后扭动身子,摇晃着脑袋唱起来:

  朝霞映在阳澄湖上,

  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

  全凭着劳动人民一双手,

  画出了锦绣江南鱼米乡。

  ……

  殷家贤正边唱边走,迎面遇见于三爷,平时俩人很少过话,但今天却出现了例外,殷家贤停止了唱戏,问:“三爷走这么冲,去干啥?”

  于三爷说:“回家,老于家几个主要人在我家等我商量修族谱呢。”

  殷家贤眼珠一转,嘿,天赐良机,看我怎么借刀杀人,缺德福啊缺德福,还想当传承人,我让你入不了老于家族谱,你不是老于家人,就当不成传承人,让你空欢喜一场。马怀云啊马怀云,我也让你失算一回。就对于三爷说:“嗯,我们老殷家族谱都是我经管,我是内行,你们老于家谁懂这事啊,不如我跟你去,帮你们参谋参谋。”

  于三爷一听,也是,老于家几个操持修族谱的人确实都外行。就说:“好啊,那你跟我去,真帮了忙,少不了你酒喝。”

  到了于三爷家,于氏家族几个人正议论呢。见殷家贤进来,都很惊讶,但毕竟不是同族人,还是要客气一下,有让座的,有倒茶的。殷家贤也不客气,坐下后就说:“修族谱我不外行,我们老殷家族谱都是我经手操办,你们知道修族谱的禁忌吗?”

  于三爷问:“修族谱还有禁忌?”

  殷家贤习惯性地甩一下头发,卖弄地说:“当然有,古人说,国有史、方有志、家有谱。意思就是说一个家族的族谱,如同一个国家的史册,一个县的县志一样。族谱可以通过追根溯源了解到你是谁、从哪儿来的。修缮和更新家族,有两个禁忌:一是没有真实根据地乱涂祖先,会让后人误信百年;二是把同姓历史名人编入家谱,也会让后人在延续时相信家谱。族谱反映家族或宗族成员的宗族血缘关系,记录家族中优秀人物的功绩、荣辱和风风雨雨。通过修缮族谱,重新审视家谱的风格,为后人留下一个典范。修续族谱可要十分严肃,胡编乱写将会贻害后世,不能没有真凭实据地‘乱认祖宗’,编入族谱,让后人信以为真,造成以讹传讹,贻害百年。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家谱中要为本家族中获得功名或受到某些奖励的人增加文字篇幅记载,以光耀族门,激励后世子孙。但是家族中如果某人名声败坏、辱没祖宗,是不能入谱的,也是为了警醒后人。”

  于三爷又问:“你这话是啥意思,说明白些。” 

  殷家贤脸色严肃起来:“嗯,你问得对,你不问,我还不好意思说呢。我觉得于德福败坏了你们家族的名声,可以说是家族的耻辱,如果是我们老殷家有这样一个不肖子孙,是绝对不能入谱的,再说他本来就不是你们老于家的根苗。”

  此话一出,人们把目光齐刷刷投向殷家贤。殷家贤立马感到肩膀宽了,身子骨也高了,眯起眼睛说:“于德福虽然是你们老于家人收养的,既没有手续,也没认过祖宗,他生了一个儿子还让媳妇离婚带走,身边没有一男半女,是没根没叶的人,假如他入了族谱,将来他名下也是断了香火,属于枯枝败叶的。”

  几个人几乎同时张大了嘴,于三爷说:“于德福不入族谱,他老娘肯定不干,于德福更会跟大家玩命。”

  殷家贤笑笑:“那就是你们家族内部的事了,我只是为了你们老于家安定团结,家兴财旺。”

  屋子里静下来,于三爷说:“殷家贤说得有道理,于德福自从姓了于之后,不但没给老于家争来啥光彩,倒是丢人现眼不少,咱老于家几辈子没出过这种人,我觉得还真不能让他入族谱。”于三爷的话立马引起大家的议论,基本意思都差不多,大多数人赞成把于德福排除在于家家谱之外。最终于三爷表态说:“既然大家都这么看,就把于德福甩开,不过要保密,不能让于德福跟他老娘知道。”

  殷家贤说:“对对对,那老太太也活不了几年了,等她死了,于德福就好对付了。”说着话,心里就想,缺德福,这回该你栽大跟头了,有你好戏看了。就说:“几位,你们接着研究,我撤了。”

  殷家贤走到自家门口,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停住脚步,单手托腮,一个歪主意冒出来,这把火应该烧得更快更大才好。就折身来到于德福家,一进门,于德福养的黄五就叫了起来,于德福迎出来,见是殷家贤,就说:“呦呵,稀客啊,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阴诸葛,走错门了吧?”

  殷家贤一摆手:“别一见面就上难听的,我有话跟你说。”

  于德福不想让他进屋:“有响屁闷屁直接放吧。”

  殷家贤说:“缺德福啊缺德福,你真是缺德福,我好心好意来跟你说事,你看你有一句顺溜话吗?”

  于德福把身子靠在椿树上说:“好,那你就说吧。”

  殷家贤眯着眼问:“不让我进屋啊?”见于德福依然靠在香椿树上不动,只好笑笑,接着说:“好吧好吧,跟你说,于德福,你们老于家修族谱了,你知道吗?”

  于德福一愣:“修族谱?我不知道啊。”

  殷家贤一笑:“对呀,修族谱是整个老于家的事,姓于的本家都应该知道,都应该参与。”

  于德福问:“你怎么知道的?”殷家贤狡黠地笑笑说:“我刚从于三爷家出来,他们正商量修族谱的事呢,听说这回修族谱把你排除在外呢,说你不是老于家正根儿,也没给老于家留下根苗儿,还说你是醉鬼、懒汉、穷横,败坏了老于家名声,我觉得不合乎规矩,别管人怎样,姓于就得入于家族谱,天经地义啊,所以就来告诉你,你可千千万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那帮子人还不把我撕碎了啊。于德福,别看咱俩平时不对付,见面就没好话,这回我可是真心向着你,我相信你是个汉子,不会把我说出去。”

  于德福说:“说真的,我不信你的话,不过修族谱这事你可能没编排我,我信你一回,你放心,我保证不把你露出来。”说着,站起来就走,根本不顾殷家贤还在自家院子里。

  殷家贤看着于德福的背影走远了,自语道:“走,去超市弄二两,等着看老于家的热闹。”

  于德福晃着半截木头身子来到三爷家,门口有人伸手把他拦住:“你别进去。”

  于德福气冲了脑门子,抬手把那人推到一边,吼一声:“谁长了倭瓜胆儿,敢说不让我进家谱!”

  众人一看,于德福眼珠子都红了,没人应答。屋子里一片寂静。于德福抬起左脚,踩在一个凳子上,冲于三爷喊:“三爷,您说我姓啥。”

  “姓于啊。”

  “姓于为啥不让我进家谱?”

  “这……”

  “我爹姓于,我爷姓于,我入不了于家族谱,让我爹后继无人,断了我家这一脉?哼!我就豁出命也要见个真章儿!”

  于三爷眨眨眼:“德福啊,你先坐下,我给你说说细情。”

  “我拿好主意了,族谱里没有我于德福,我就撕了家谱!不信就试试。”

  有人朝于德福瞪眼珠子:“你敢!看你还反天了。”

  于德福立马回怼:“小眼子巴嚓你瞪啥,不怕眼珠子掉地上摔碎喽?”

  有人嘀咕着说:“不让这小子吃点儿苦头,怕是不回头,得教训教训他。”

  这话刺激了于德福,他虽然没底气,但还是硬撑着高声喊:“啥?想动手吗?好,来吧,我光脚丫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这辈子左右也是混不出啥了。”

  正说着,于德福养母进来了:“哪个王八羔子出的损主意,德福给老于家上坟几十年,老头子不在了,你们不让德福入家谱,没门儿!”

  这娘俩一闹,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于德福把瞪得圆圆的眼珠子扫了这个扫那个,满屋子人谁碰到于德福的目光都躲避。于德福声调更高了:“别以为只有殷家贤会挂肉门帘,我也会!不信就试试!你们说,到底是谁不让我入族谱,那你就给我爹改姓!你们跟我娘说!”

  三爷知道于德福的脾气,惹翻了他就得反天。就咳嗽一声,站起来,伸手摁住于德福的肩膀说:“德福啊,是这样……”

  于德福听不进去,大吼一声:“还说我没根没叶,走,你们跟我去于家坟地,把我爹的坟刨开,问问我爹他姓啥?我姓啥?”于德福眼珠子都瞪出血丝了,转身对几个年轻人说:“你们啥事都做得出啊?我姓于几十年,我名字叫于德福几十年,逢年过节,给老于家祖宗上坟几十年,不让我入族谱,天理不容!”

  人们开始低声嘀咕起来,有胆大的就骂于德福,不一会儿,现场就嗡嗡乱起来,满屋子的咒骂和怒火。于德福感到了孤独,感到了威胁,心说如果再僵持下去,弄不好我还真就要挨打,因为只要长辈们一声喝喊,就会有十几双拳头砸过来,那样,我这副被酒泡坏了的皮囊还不得报废。他正琢磨怎么应对,门外有人喊:“修家谱怎么还折腾事?”随即,李金才走了进来,于三爷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李金才说:“本来你们宗族续家谱,党支部和村委会不干涉,但不能因为续族谱闹出事来,至于于德福入不入家谱不能草率,我觉得你们都冷静一下。”

  于是,一场即将爆发的争吵甚至是争斗暂时被压了下去,但事情没有彻底解决,李金才火急火燎地打电话把马怀云叫到现场。马怀云了解情况后说:“于氏家族鄙视于德福曾经是酒鬼、懒汉说明人心向善,但不能因为修族谱闹纠纷,于德福过去做人做事虽然不靠谱、不着调,但他没有杀人,没有做辱没祖宗的事,也没有道德败坏的行为。如果你们坚持把他排除在族谱外,那么于德福可以去法院起诉,你们还是不占理的,最终法院也还是会判于德福入谱。因为于德福姓于,他有入族谱的权利,希望你们冷静,还是规规矩矩让于德福入族谱。”

  人们见马怀云说话了,且说的也在理,就都沉默了。马怀云看了看于德福,慢声慢气地说:“这回知道自己胡混的结果了吧。”

  于德福歪着脑袋,咧着嘴没说话。

  这时,于德福当初落户老于家的证人李文凯也来了,冲于三爷劈头质问:“你们干的这叫啥事?于德福怎么来的,你全知道,几十年过去了,你们不让于德福入族谱,那死去的于万斌还不找你们算账?修谱就规规矩矩地修,别平白无故生事。”

  于三爷说:“本来没这打算,殷家贤跑来跟人们说,像于德福这样没根没叶的人不该入族谱,殷家贤读过书,有学问啊,他说出来的词儿,咱哪能不考虑。”

  李文凯俩手一拍:“哎,你听阴诸葛的啊,那小子天天走歪脑子,今天鼓捣这家,明天鼓捣那家,你们不知道?”

  马怀云补了一句:“修家谱应该让家族更加和睦才好。”

  老于家人一下子无人说话了。

  离开于三爷家,李金才气呼呼地找到殷家贤家里,厉声质问:“殷家贤你个阴诸葛,你是吃多了还是让猪拱啦,人家老于家修族谱有你啥事,你掺和进去给人家出馊主意,不让于德福入族谱,你安的啥心啊?就怕陈家湾安定,是吧?”

  殷家贤嘻嘻一笑:“书记啊,老于家修族谱本来与我无关,咸了淡了都没我啥事,可是我觉得于德福这小子太浑,在村里也算是崴泥的主儿,不也是老给你出难题吗?我变个法子教育教育于德福,不等于给书记你捧场吗?”

  李金才说:“捧场?没你这样捧场的,净无事生非,给我添乱!”

  殷家贤本想借机断了马怀云让于德福做传承人的念想,出口恶气,没想到又没成功,心里很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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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以陈家湾村修族谱为切入点,围绕殷家贤的挑拨离间与于德福的维权抗争展开叙事,殷家贤因嫉妒马怀云有意让于德福成为传承人,借老于家修族谱之机挑拨离间。为激化矛盾,他又假意告知于德福此事,致使于德福大闹于家。最终在李金才、马怀云及李文凯的介入下,于德福入谱的合理性得到确认,殷家贤的阴谋未能得逞,其搬弄是非的行径也被揭穿。故事以宗族事务为载体,巧妙融入乡村人际关系、利益纠葛与传统习俗,在展现乡村生活百态的同时,也暗含对人性善恶与处事原则的思考。编辑:李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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