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后，各粉坊户都在紧赶紧地加工。

　　各家仓库里很快就有存货了，销售又成了问题。马怀云想起陈慧珍的植物人丈夫原先是销售大户，几乎十八家粉坊的粉条都由他出售，心里有了想法。就对陈慧珍说，你把原来的销售渠道都恢复联系，雇于德福开车送货。

　　陈慧珍说：“你这是要累死我啊，又让我弄超市，还让我弄销售，再说了，于德福太爱喝酒，我怕他误事，更怕酒后出事。”

　　马怀云把于德福喊来，告诉他：“陈慧珍是你表嫂，她要照顾小卖部，雇你开车送货。起初，陈慧珍带你跟各家销售户见面，以后就你自己送货，不过得约法三章，一是真心做人，诚心做事，账目清楚，不贪不占。二是尊重表嫂，俩人一起外出时不许有非分之想。三是开车不许喝酒。”

　　于德福开始不愿意干，后来马怀云一直撺掇，就答应了。哪知道第二天就因酒驾被周家坨交警站扣押。马怀云前去打探情况，于德福已经被带去医院验血。他跟交警说，一定从重处罚。警察说，既然家属来了可以让于德福回家听候处理。但马怀云为了惩戒于德福，建议警察把他留置一夜，明天他来领人。

　　幸好于德福喝的不算多，扣分、罚款免不了，于德福从派出所回来，见了马怀云，歪着脑袋又是龇牙又是咧嘴，一句话也没说。马怀云也没说话，冷冷地盯着他。

　　于德福也盯着马怀云的脸，好像要从那张脸上看出点儿啥。

　　马怀云知道于德福心里在自责，因为约法三章是他亲口答应的，他知道于德福说到做到的脾性，所以不必再用语言刺激了，也就对以后放心了，肯定没有下次了。马怀云觉得于德福在慢慢改变，暗自高兴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陈慧珍给他打电话，让他到超市去一趟。原来，自从超市开业后，一直也很红火，品种多，质量好，原先人们去县城或者去周家坨买的东西现在不出陈家湾就可买到，真的是方便多了。就是忙坏了陈慧珍，她既要照顾好男人，还要张罗超市，还得顾着粉条销售，忙的是四爪朝天，陈慧珍吃不消了，这才给马怀云打电话。一见面，陈慧珍就诉起苦来：“老同学，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实在是顾不过来啊，你赶紧帮我想办法。”

　　马怀云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忙，别说一个女人，就是一个男人也做不到，巴掌再大也捂不过天来。他后悔自己的主意，让老同学遭罪了，怎么办呢？他再次想到了于德福，就说：“你是不是可以把车卖给于德福，让他专门销售粉条，你腾出手来照顾超市。”

　　陈慧珍说：“估计你会白费唾沫，他那脾气，早晨定的事晚上就变卦。”

　　马怀云说：“也不一定，万一听我话呢。”

　　陈慧珍说：“于德福是吃顺不吃戗的犟眼子，浑身带刺儿，尽量少跟他废话。”

　　马怀云说：“明天早晨我找他谈谈。”

　　转天早晨，马怀云招呼于德福：“赶紧吃早点，一会儿咱俩去河堤遛遛。”

　　俩人沿清河大堤边走边看，一路上狗尾草、白羊草、野麦子、芦草、莎草、茅草等各种杂草遍地丛生。于德福一边走，一边给马怀云介绍大清河的一些民间传说和以讹传讹的传奇故事。走了约二里地，他以为是马怀云让他陪着观风景呢，既纳闷又新鲜，心情很放松。确实啊，河堤上青草幽幽，河边还有芦苇与蒲草，像被夏天的风吹醉了似的摇摇晃晃，不时有小鸟鸣叫几声，间或有野鸭从芦苇丛中匆忙游出来，或有一只水鸟在平静的水面上掠过，这些画面很容易感染人，如果是诗人，说不定就会诗兴大发了。马怀云心情舒畅，这些天一直忙忙碌碌，始终没得空到大清河边转转，想不到大清河还真得有些风光景致，紧张的心就放松下来，时不时用手机拍照。于德福也很高兴，手里摇着一根芦苇，竟然哼唱起来：

　　大清河呦河水清，

　　大清河上刮清风，

　　清风吹走清河水呦，

　　曲曲弯弯去远行。

　　清水滋润青草青，

　　青草青树借清风，

　　清风带着清水来呦，

　　清水清风唱清明。

　　马怀云回头看看他，问：“你唱的啥歌。”

　　“清河谣啊，”于德福很兴奋，“陈家湾大人小孩儿都会唱，你在这儿待长了也会唱。”

　　马怀云偷着拍了一张他忘情唱歌谣的侧影照片。然后问：“你想不想复婚？”

　　于德福马上回答：“做梦都想，可是那破女人她不想回来，我有啥办法。”

　　马怀云说：“你把陈慧珍的车买过来，我让陈慧珍把他男人在外地的销售渠道提供给你，你搞粉条销售，这个财路不小啊，你有钱了嫂子肯定会回来。”

　　“我没钱，拿啥买啊，脱光了拿虱子啊。”于德福说的还很轻松。

　　马怀云问：“你有多少存款。”

　　于德福说：“存款？下辈子吧。”

　　马怀云沉思片刻：“那，我借给你。”

　　于德福不明白，马怀云这么卖力气地帮我，让我买车，不知这马怀云是傻了还是苶了，可不管怎么说，马怀云的话硬邦邦的：车钱，他给。他反问一句：“万一赚不来钱呢，我怎么还你。”说着，甩给马怀云一个坏坏的眼神。马怀云正目视前方，他接着说：“反正是你撺掇我买车，钱也不是我求你借的，是你自个给我的，我尽心干，赔了我没钱还债，只能跟你耍肉头，话也说在头里了。不过，像我这命不济的人，喝凉水都塞牙，万一赔了，我怎么还你？”

　　“假如你真赔了，我就不要了，行不行。”马怀云说得很干脆。

　　“你傻啊？拿钱让我去糟蹋。”于德福笑了。

　　“相信你不会让我赔钱。”马怀云也笑了。

　　“喝了墨水的人就是难对付，就依你吧。”于德福笑着摇摇头。

　　马怀云说：“我相信你不会坑我。”

　　于德福俩眼瞪大，一手指天：“如果我成心坑你，立马晴天打雷劈了我。”

　　马怀云一笑：“过啦，不必发这样的毒誓，我相信你能把销售干好，只要你好好干，肯定能赚钱。”马怀云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你没事的时候，帮你表嫂照料一下超市。”

　　于德福这回倒很爽快：“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