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徐化鲁轶事:不当团长就爱扩军
1933年的察哈尔,寒风裹挟着硝烟,掠过抗日同盟军的战壕。徐化鲁站在阵地上,手中的驳壳枪柄已被汗水浸透——三年前,他正是带领这样一支用农具武装的民兵队伍,硬是扛住了日军三天的轮番炮击。如今,同样的硝烟味弥漫在泰安城外的山风中,而他的身份,已从战场上的指挥官,变成了博山县联庄会训练大队的队长兼总教练。
1937年初,泰安城外的山坡上,徐化鲁站在新兵营的土坡顶,手指轻轻划过花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这是他三个月来不辞辛劳、东奔西走扩建的第三批队伍,人数已突破两千。远处,新兵们正用扁担挑着粮食往山上转移,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望着队伍中那杆迎风招展的红布梭镖,徐化鲁的思绪突然飘回三年前的察哈尔战场——那时,同样是一支用农具武装的队伍,在枪林弹雨中坚守了三天三夜。
“徐营长,团部急电!”警卫员小李攥着电报纸匆匆跑来,纸页在风中簌簌作响,像一枯叶。电文只有八个字:“裁撤新兵连,立即归建!”徐化鲁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驳壳枪的枪柄,心中满是困惑与不甘。昨夜,他刚说服镇长把镇公所的粮仓钥匙交出来,此刻新兵们正用草绳捆扎布鞋,简陋的装备却承载着保家卫国的决心。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举着根磨秃的梭镖,他们是徐家沟的民兵,满怀热情前来加入抗日队伍。
“告诉团部,新兵连要留作教导队。”徐化鲁转身对警卫员说。然而,暮色四合时,警卫员带回更坏的消息:团部直接下令,调徐化鲁任后方司令部副司令员。这个虚衔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带兵。心中的失落与无奈如潮水般涌来,在抗日救亡的关键时期,扩军之举本应被大力倡导,却遭遇如此阻碍,实在令人扼腕。
油灯下,徐化鲁盯着新兵们用草绳捆扎的布鞋,突然抓起马鞭冲向马厩。当夜,他带着三十名亲兵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油灯在风中摇曳,像一颗不肯熄灭的火种。
1937年8月,徐化鲁离开冯玉祥部,投身革命,加入了八路军。这一举动,似有脱离冯部之嫌,引发了不小的议论。有人质疑他的行为,认为这是对团部命令的违抗;也有人理解他的苦衷,深知他心中对抗日事业的满腔热血和对扩军的执着追求。在那些质疑与理解交织的声音中,徐化鲁带着他的队伍,毅然决然地投身革命,踏上了新的征程。三个月后,八路军鲁中军区多了个“徐化鲁司令”的传说。
1937年的深秋,八路军鲁中军区的战报里多了个“徐化鲁”的名号。这个名号像野火般在战士间传开,有人说他带着队伍在沂蒙山的沟壑间神出鬼没,专挑日军运输队下手;有人说他半夜摸进敌占区,把整连的武器塞进八路军的弹药库。还有人说,他不光打仗还爱扩军。军区首长的办公桌上,徐化鲁扩军报告堆成了小山,每份都盖着“徐化鲁”的印章——那是他用任莱东县县长时留下的印尼盖的,如今成了他扩军路上最倔强的注脚。
那时的莱东县,日军据点像毒瘤般扎在乡镇里。徐化鲁的家人被迫东躲西藏,母亲带着弟妹在坟地里过夜,妻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钻地窖。可当县大队的同志劝他“先安顿家人”时,他却把驳壳枪往桌上一拍:“鬼子炸了咱的家,咱就得炸了他们的窝!”他白天在县衙盖章征兵,晚上带着民兵炸铁路,硬是把莱东的扩军人数从200人拉到了2000人。有个新兵记得,徐司令总爱说:“咱的枪杆子,得比鬼子的刺刀硬!”
沂蒙山的游击战,他打得比谁都“野”。1940年春天,日军一个中队进山扫荡,徐化鲁带着200多人的“土八路”埋伏在悬崖边。没等鬼子进伏击圈,他突然下令:“扔辣椒面!”漫山遍野的干辣椒粉被风一吹,呛得日军睁不开眼。等敌人乱作一团时,他的队伍从三面涌出,用土枪、红缨枪甚至粪叉,硬是逼着日军丢下几十具尸体撤退。当晚庆功宴上,司令员拍着他的肩膀笑:“你小子扩的兵,比正规军还能打!”
可没人知道,这些“能打”的兵,都是他拿命换来的。1941年冬,日军对莱东县发起“三光”扫荡,徐化鲁的妻子和女儿被堵在村里。他带着县大队冲进包围圈时,妻子已被刺刀捅伤,女儿吓得直哭。可当战士要背他妻子撤退时,他却吼道:“先救伤员!别管我老婆!”后来妻子伤愈,却再也没问过他“到底要家还是要国”。他只是在夜里,把妻女的照片压在枕头下,第二天又带着队伍去炸日军炮楼。
最让日军头疼的,是他“偷”武器的本事。1942年,他听说日军在泰安城有个军火库,当晚就带着30个民兵摸进城。他们用辣椒面迷晕哨兵,用铁锹撬开库门,把整箱的步枪和手榴弹塞进驴车。等日军追出来时,驴车早消失在夜色里。后来这些武器送到八路军前线,师长握着他的手说:“老徐,你这是给咱送‘及时雨’啊!”
可他的“及时雨”,却是用家人的安危换来的。1943年,日军悬赏5万大洋买他的人头,他的老母亲被绑在村口。老人冲着日军喊:“我儿子是打鬼子的,你们杀了我,他只会打得更狠!”后来母亲被救下,却再也没回过家。徐化鲁知道后,只是把母亲的拐杖挂在墙上,对战士们说:“咱多杀一个鬼子,就是娘的心愿!”
抗战胜利那天,徐化鲁蹲在黄河大堤上数星星。警卫员递来调令:淄博特区专员兼城防司令。他盯着“专员”二字看了许久,突然把调令折成纸船放进河里。月光下,纸船载着“团长”“司令”那些虚衔,晃晃悠悠漂向远方。他笑着说:“提散装白酒就行,要什么乌纱帽。”
建国后,河务局的同事总见他对着防汛图发呆。直到1949年济南解放,人们在黄河故道挖出个铁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四千多人的花名册,最上面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此皆吾儿,请善待之。”
那些用草绳捆扎的布鞋、辣椒面做的烟雾弹、纸船载着的虚衔,共同构成了一个革命者最真实的画像——他像不知疲倦的播种者,在淄博大地上撒下抗日的火种,用行动诠释着:枪杆子,比乌纱帽更重;家国,比性命更珍贵的信念。
附:徐化鲁基本信息与军事生涯
籍贯与生卒:1902年生于山东阳谷县,1994年逝世。
早期任职:
西北军教导师少校营长(1920-1930年代)。
冯玉祥总部任职(1933年前)。
抗日时期转折:
1937年8月参加革命,次年2月任山东抗日救国军第六军总队长。
1938年4月任八路军山东纵队一团团长,后任先遣大队队长。
抗日战争核心贡献
部队建设:
1938年率先遣大队扩编为四支队一团,参与组建八路军山东纵队主力团。
1940年任泰山军分区副司令员,兼莱东县县长。
重大战役:
1939年率部攻占南驿车站,毙俘日伪军50余人。
1942年参与指挥泰山区反扫荡作战。
解放后重要职务
1945年任淄博特区专员兼城防司令、警备司令。
1949年后任山东黄河河务局济南修防处主任。
【编者按】本章以浓墨重彩的笔触,刻画出徐化鲁这一极具个性与张力的革命者形象。从察哈尔抗日前线的烽火,到泰安城外执拗的扩军;从对一纸调令的沉默反抗,到投身八路军后如鱼得水的游击传奇——编者循着历史尘烟中的草鞋足迹与辣椒面硝烟,见证了一位绝非循规蹈矩的军事指挥员的独特轨迹。他“不当团长爱扩军”的执念,并非对权位的热衷,而是源于最朴素的信念:在民族危亡之际,多一个人扛起枪,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那些由扁担、梭镖、草绳布鞋武装起来的队伍,在他手中淬炼成令日军头疼的锋利刀刃。本章既描绘了其在泰山军分区、莱东县任上“扩军、打仗、偷武器”的鲜活战史,亦未回避其抉择背后的个人牺牲与家庭伤痕,更通过建国后黄河故道铁箱中那份沉甸甸的花名册,为其军事生涯落下最动人的注脚。这是一个关于“火种”与“播种者”的故事,在制度与个性、命令与实效、大家与小家的复杂张力中,一位革命者以其近乎固执的实践,诠释了何为对历史与人民的终极忠诚。推荐阅读。编辑:冬青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