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问我们讲到，“物权”在“我识”觉醒之初就被建立，甚至促发了“我识”的觉醒。今天我们继续向下延展，讨论“物权”进入到群体以及社会的层面，逐渐达成“共识”之后，产生的连锁反应。

　　在我们幻想中的，那些有悠长历史的“公有制”原始社会，“物权”萌芽于个人的“我识”。它的原始形态，类似群体动物性本能的对食物的争斗，斗争赢了的一方，获得了食物的权利。在思考的加持下，物权的明确减少了争斗的频次，使得群体的效率越来越高。于是争斗不再发生在食物本身，而抽象为了“物权”的获得。当“物权”从个人“我识”进入到“共识”之后，“物权”的获取方式，就变成了群体的“分配”方式。即，群体的“分配”方式由“争斗式”的，发展为“共识式”的。

　　在这种“公有制”的群体中，猎物和采集物，被按该群体的“共识”进行“物权”的分配。所以，虽然“物权”来源于“自私”，发起于个体的“我识”，但却不仅仅是“私有制”发源，也是“公有制”的发源，是最基础的权利共识。“公有制”和“私有制”归根结底，是对“物权”的共识分配机制。没有“物权”的“共识”，群体里的个人就没有“拥有物”，也就没办法分配，更提不上“公有”。

　　“物权”进入群体的“共识”，是个里程碑式的改变。在此之前，人类群体的组织形式，就像动物一样，遵循第二性的本能，结伴而居。因为个人没有“拥有物”，所以群体也没有“拥有物”。随着“我识”带来的人类适应环境能力的大幅度提升，食物和供人舒适的消耗物越来越丰富，“缺少”不再是主流，“拥有”越来越明确。人们的群体行为，便逐渐不再围绕生存，而是向“拥有”转变。我们给这种“拥有”起个名字——就是财富。

　　于是，个人和群体的行为，在第一性、第二性需求的惯性下，在个人欲望和群体欲望的驱使下，向追求财富转变。

　　可以这样说，追求财富，是人和其他生命最大的不同。这也是人类第一个，不为第一性、第二性服务的，单纯是一种群体共识的“信念”。

　　也许有人会说，追求财富，本质上是获取更多的生存资料，仍然是第一性、第二性本能的延伸。可事实是，人类并未在延长个体生命的医学、生命科学上，付出全部的财富和精力。我们的绝大多数的财富积累，都用在非第一性（延长生命）和非第二性（延续种族）上。物权带来的财富这个副产品，以一种大部分时间都与本能无关的形态，主导和影响了现代人类。

　　财富的这种魔力，究其根本，还是来源于“我识”的“自私”。“人性本私”，精神世界的自私信念，终于在现实世界中找到了应对物，并且能够主导个人在觅食和躲避危险之间，那些大段的空余时间的行动。这使得人们甚至有时忘记了财富本身，而单纯是为追求而追求了。

　　哲学上的财富，是人的“所有物”，那在具体的人类社会里，都包括什么呢？

　　首先是食物和水，然后是供人安全和舒适的消耗物，例如棍棒、刀斧、衣物、房屋——延伸到现代社会就是汽车、飞机等等。有形的财富之外，是无形的精神创建物，因其能为人提供安全和舒适，也应列入财富之属，例如歌、电影、油画等艺术品及电子产品。

　　简而言之，财富就是：进入人类社会的，提供生存和舒适的消耗物。

　　为什么要强调“进入人类社会”呢？因为没进入人类社会的自然物，例如未被挖掘的矿物、深山中的果实、自然流淌的溪水等等，虽然对人类有价值，却并不能给人和社会带来价值。地球上那些存在了亿万年的自然资源物，无论对原始人类还是现代人类，几乎都是一样的，可我们不认为原始人类的财富与现代人类相同。这是因为原始人类能够带入其社会的资源有限，远不及现代社会的开发攫取能力。更不要说现代人类，通过创造带到人类社会的部分，更是远远大于原始人类了。

　　公有制的原始社会，顺着人类的需求本能的惯性，在“物权”明确之后，开始追求财富，即，将越来越多的自然物，带入到人类社会，以及创造更多的发明物，投入到人类社会。随着财富增加带来的人类适应环境能力的提升，这种正反馈使得追求财富的信念“共识”越来越强，整个群体社会裹挟着个人，向着拥有越来越多财富的方向演化。

　　当财富累积到一定数量时，数学被“发明”了出来，用以计算；当发生原始的争夺时，法律被“发明”了出来，用以明确物权的归属。拥有“我识”的人类，开始脱离了动物性的本能愚昧，除了进食和躲避之外，在“白日梦”的神性思考中，开始思索和实践，如何获得更多的财富，并加以保护。整个人类社会，顺着财富的“车轮”，滚滚前进起来。

　　在这个过程里，人类社会从公有制向私有制的转变，很多历史学家和哲学家认为是必然的，原因各不相同，却都不太具有说服力。如果从“人性本私”的角度去看，好像人类社会必然走向私有制。但其实，私有制只是一种分配机制，只要财富的物权是清晰的，如何分配只是当下社会的“共识”问题，和人性无关。即便是公有制，人人都拥有同样多的财富，前提也是物权清晰明确：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我们关于“财富”和“物权”的讨论，是在社会观的范畴下。因为个体如果不放在群体中，那么所有物都是这个个体的，他无须争夺和界限，无所谓“财富”和“物权”。并且，财富对社会的影响，也远远大于社会中的个人。

　　一个个体的人，在温饱和安全时，神性的思考除了“物权”和“财富”，还有很多别的“白日梦”，拥有其他不同的“信念”来指导他的行为。而人类社会，却因为“财富”的出现，在累积财富的惯性下，开始极大的发展数学、科学，发明技术、工具，并且强化法律、道德，构建组织、国家。可以说，截至目前，人类社会的发展，绝大部分是靠“财富”推动的。至于它为什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及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则是小概率突变和大概率渐变决定的，是偶然中的必然。

　　个体的动物，按本能生存，按第一性和第二性的原则行为；动物的种群，按第二性的本能繁衍和存续；人的个体，按“信念”生活，受“信念”引导，脱离了第一性和第二性；而人类群体，为了追寻群体“财富”这个最简单直白的群体“共识”和群体“信念”，在第一性、第二性的“惯性”之下，开始走向了脱离第一性和第二性的道路。

　　从这个角度看，我们的社会“信念”，远比个人的“信念”要简单和单纯，这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在于，它还没脱离第一性太远，没有毁灭自己的倾向；不幸在于，它还太过年轻，一不留神就会伤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