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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段 沙坡

作者: 安之 点击:123 发表:2025-11-25 13:01:37 闪星:3

  天哥眼见得好了起来,又能生龙活虎地气人了。于是我们收拾一下,向西去沙坡头玩沙。

  我一向认为,人的体力和精力是分开的,如果把体力比作一池水,精力就是灌水的龙头。人们每天劳作、休息、活动,就是经典的“一边进水一边放水”的数学问题。孩子们“体力池子”小一些,但是“精力龙头”补得快,不管白天多累,睡一晚就“满血复活”,甚至充沛的要溢出来,可以支撑他们近乎无限的好奇心;成年人“池子”虽然大,但要蓄满,却很长时间。倘若精力和体力相匹配,尚能应付。一旦消耗大了,“水龙头”来不及补满,就要腰酸背疼好几天;老年人虽然不怎么放水,可无奈精力跟不上,没有了源头注入,日晒风化,池水总要见少一些。

  当然这里也有我想不明白的问题,比如精力是哪里来的,为何年轻人用不完,这是一个哲学问题;又比如现下老年人那么活泼好动,用不完的体力是哪里来的,这是一个玄学问题。

  沙坡头在腾格里沙漠的边缘,就在黄河边上。天哥穿上橘红色救生衣,第一次做快艇,感受波浪激起的颠簸起伏,兴奋地笑。

  快艇横穿黄河,对岸是巨大的沙山,比库布齐的沙更细,颜色更黄。炙热的太阳把沙子晒得很烫,我和天哥光脚踩上去,就像在家里海边踩沙滩似的。爬到山顶向下眺望,滚滚的黄河水,似慢实快地流淌在沙山脚下,一河之隔是绿洲和远山。王维的著名诗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就是描写此处的景观。可惜今日虽然晴朗,天上却多云,斑斑驳驳地遮着蓝天,想来不能赏夕阳。

  套票上十几个项目,按图打卡。辛辛苦苦爬了半天的沙山,一趟滑沙就又回到原点。然后缆车再坐上去,顺便吹吹黄河边的朔风。骑骆驼、摩托车、冲沙车,这些沙漠的特有项目,照例是玩一遍,天哥当然开心,我则稍微有些遗憾,这里没有可以自驾玩沙的地方。

  要返回时,看到有个套票外的项目,叫“飞行翼滑索”。就是在黄河两岸架两根钢锁,游客驾飞行翼滑过去。所谓飞行翼,电视里见过,那种三角形像风筝似的东西,人趴在风筝下面,双手拉着横杆,腿平伸放进套里,整个人平趴着飞。

  我问天哥敢不敢尝试,他初时犹豫,但在管理员说两人可以同乘后,欣然同意。我俩拴好装备,自黄河上“飞跃”而下,时间很短,不到一分钟,却颇为飘逸刺激。天哥兴奋于体验,我则开心于他的信任。

  最后一个项目是坐羊皮筏子,无头的整张羊皮,把四只蹄一拴,吹起来鼓鼓的,表面一层棕色的油脂,看起来脏腻,有些瘆人。天哥说像葫芦,我心想这小子奇思怪想多,又很敏感,还好不觉得像尸体,不然是个麻烦事。

  十来个吹起的羊皮绑在木筏上,往下一扣,就是羊皮筏了。飘在水上蛮稳当,顺着水流往下游飘,不疾不徐。艄公划桨也挺有意思,不是向后滑,也不是在船尾摆动,而是用一只桨在船头竖直的搅。就这样搅着向前,居然方向也妥妥当当。

  在沙坡头玩了大半天,剩下的时间我们驱车去了“66号公路”。这段公路最近才热门,之前我只知道美国有66号公路。开过去一个多小时,实际上它只有一公里长,是国道上一段两山之间的长直路,从一端望过去,直路仿佛通天。可惜我的拍照技术不佳,让天哥当了半天的“工具人”,也没给他拍出网红的意思来。说起网红,有不少花枝招展的小姐姐,轮番上阵拍照,惹得过往的大车一阵鸣笛。据说疫情前人多时,只能拍到人,拍不到路。拥挤不说,还很危险。中国的很多景点就是这样,可能莫名的就炒热了,然后一堆人跟风。

  话说回来,我不也是跟风来的吗?小丑竟是自己。

  我把照片一股脑地塞给远在美国的木子,也不管他那里是什么时间。他最近一直没动静,不知道又在折腾点什么。像他这样的人,下一秒笑嘻嘻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奇怪。

  自中卫和“66号公路”拐下来继续向南,要一直开到兰州,还有几百公里的距离。天哥的六本历史书已经读完,他从我车上带的书里,翻出一本罗素的《西方哲学简史》,没头没脑地念,磕磕巴巴地居然还读出点心得来。

  天哥性格不太像我,除了长相以外,唯独“随”了我一个内心敏感多思的劲儿。他自五六岁时,就经常半夜哭醒,静问他咋了,他说怕死。这样闹腾了有俩月,静也不知道怎么哄,让我回家的时候去找他谈。我哪里有什么办法,只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还在另外的世界生活。这套说辞虽然俗了些,却管用,他于是好了一阵,不再半夜闹腾。

  又过了几年,有一次我和他单独外出,和山叔一家乘游轮旅游,在日本海附近遇到大风,夜晚船一颠一颠地,窗外是巨浪撞击船舷的轰隆声。我躺在那儿看《骆驼祥子》,天哥辗转反侧,我问他咋了,他说又想到了死。

  我放下书想了想,坦诚地说:“这个问题我也没办法回答,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小时候我告诉你,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这并不一定是错的,毕竟死后的世界没人清楚,我乐意相信它存在。当然,它也有可能不存在,只是没必要天天去想,或者至少你现在不用去想。反正你年纪还小,余生很长。如果你仍然想思考这个问题,那我给你两个建议。一个是认真学习科学,特别是医学,也许你能找到让人长生的办法,这是有可能的;另一个是多读书,书里有前人的智慧和最新的成果,与其用你十来岁的大脑思考,不如总结一下那么多人的精华,也许能寻到答案。老实说,我也是在探索中,所以才读书。但我每天能睡得着,比你翻来覆去地乱想强。”

  我不知道当时他听进去多少,也没见他对医学和读书感兴趣,但确实睡觉稳当了。

  今天他读《西方哲学简史》的一段,是罗素关于精神不灭的解读,是经典希腊哲学的延续。他说爸你当初讲得对,书里是有答案的。我笑笑没说话,心想恐怕将来你读得多了,就明白问题只会越解越多,届时不知你该做何感想。

  当晚我们还是没赶到兰州,在白银市停了一晚。算算我们这几天,从山西到陕西,绕宁夏到甘肃,一周走了四个省,强度真不小,怪不得孩子的肠胃吃不消。

  第二天我们进了兰州,逛完省博物馆,特地找当地最地道的拉面馆,每人吃了碗正宗的兰州拉面。面馆很小,两间房的门脸里挤了二十多张方桌,门口排队老长,甚至还有蹲墙角端着吃的。排队,付钱,付过后给张票,拿着票再排队,按票的顺序煮。大多是熟客,递票的时候说“柳叶五勺”或“二指十勺”之类,像接头的“切口”。到跟前才知道,那代表面的粗细和辣椒油的多少。

  这儿的人真能吃辣,最多的人要放十勺辣油,面汤上一层红油,简直是辣椒里下了面。我只添了一勺,还给天哥分了些,仍被辣得够呛。味道确实不错,汤浓面劲道。我问天哥,这兰州的兰州拉面如何。他吸了几下舌头,说还行,不过只能排第二,还是“志强”第一。

  “志强”是我家门口的面馆,他爷送他上学的早晨,喜欢一起去那儿吃面。

  我说你那是想家了,他执拗地不承认,说“志强”是真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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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关于“个性”的沉重思辨之后,这一章节如同一段轻快的间奏,将我们拉回充满烟火气的旅途。沙坡头的快艇、滑沙、羊皮筏子,以及网红“66号公路”,构成了父子间生动的生活画卷。然而,轻松的表象下,作者依然埋藏着深刻的线索。关于体力与精力的比喻,巧妙呼应了前文对生命本能的探讨。而旅程中关于“死亡”的童年回忆与罗素哲学的引入,则如一枚石子投入心湖,将“个性”的塑造延伸到对生命终极问题的思考上。天哥对家乡拉面的执念,更是“基因”与“环境”共同雕琢“个性”的温情注脚。这段旅程,既是地理上的行走,也是生命记忆与哲学思考的又一次深情回响。推荐阅读。编辑:冬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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