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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段 壶口

作者: 安之 点击:142 发表:2025-11-12 16:30:35 闪星:3

  在运城停留的两天,在计划外。车子需要保养,前挡风玻璃也被大车崩起的石子砸了个圆点,裂出蛛网般的细缝,索性都搞一下。

  车停人不停,我租了一辆车,带着天哥在附近转。运城有尧庙,是祭奠尧帝地方,当先来拜访。前阵子天哥刚读完三皇五帝的传说,对古代历史正处在感兴趣的阶段,我看他兴致勃勃,也没好意思泼凉水。

  进了尧庙的门,转了一阵,天哥略显失望地问,为什么建筑看起来很新,也没有像样的博物馆和文物。我只得解释说,尧、舜、禹的时代太过久远,不仅现代没有找到具体的文物证据,早在孔子生活的春秋时期,就只以传说的形式出现了。不仅尧舜禹三皇,之后的夏商周,流传到今天的,也多是历史记述,真正的考古证据不多。

  天哥说不对啊,我们之前去过的博物馆里,不是有周朝的文物吗?甚至石器时代的文物都有。

  我同他解释,文物确实有几千年、几万年的历史,但缺乏文字和文献的证据,不能证明确实有国家、有皇帝、有文化、有艺术、有周朝。就是说,石器时代确有原始人生活,但我们不能证明他们有个领袖叫尧,他制定了法律,推行了道德,建立了官僚系统。那些都是后人记载的,而后人的记载却多半来自口口相传,也缺乏证据。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自己一直说华夏文明五千年,但外国学者大多只认可三千年左右。

  天哥很配合地“哦”了几声点头,我估计他一知半解,告诉他四川的三星堆近些年出土了大批文物,年代还未考证清楚,但据说是“尧舜禹夏商周”这些上古传说时代的,将来有机会,可以带他看看。

  各殿祭拜了一圈,这尧庙虽不是上古时期遗留,却也是明清时期修建,只是在九八年时遭遇不法分子放火,事后又募款重修。九八年,我能记得的事依次是南方洪水、法国世界杯、和那英王菲的《相约九八》——人就是比较奇怪的生物,昨天的事扭脸就忘,二十多年前的却记忆犹新。

  “爸,原来华表是尧发明的。”天哥用手在额头上搭着“凉棚”,指着广场的华表和碑文说。

  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我凑过去,费力地看碑上的小字。这盘龙的华表原型却是尧所立,原本是竖在宫门前的石柱,意为广开言路,乐于纳谏。之前天安门广场看过无数次,都没搞清楚是怎么来的。

  我说今天我也学到个知识,天哥夸张地说:“啊?原来你不知道啊?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我忙着谦虚,说我当然有不知道的事,所以才要行万里路。转念一想,这小子是不是挖苦我。可察言观色,他又不像作伪,让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得拽他去盐湖玩。

  运城,“运”的就是盐。我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这里产盐。景区无人售票,也无游客,我和天哥就稀里糊涂地往盐湖边走,走到哪里是哪里。

  盐湖不是一个湖,而是大大小小几十个湖,湖岸边泛着白色的盐花,一股刺鼻的盐卤味。天哥用手指蘸了一点湖水尝尝,呸呸地吐掉说是苦的,我笑着说,那不是纯盐——看看那边的牌子吧少年。

  因为成分和含量的不同,盐湖们呈现了不同的颜色,深棕、赤黄、淡绿、粉红、墨紫。。。。。。等等。人在岸边平视,并不觉艳丽。可无人机飞上去,向下俯瞰,就显得妖艳异常了。特别是亮眼的粉色、紫色、红色、深绿色、蓝色在同一篇幅里,被白色的湖间路分割开,仿佛几块巨大的闪光宝石。风景就是这样,有些时眼里更美,有时镜头里更美。

  在平滑如镜的盐湖上看完夕阳之后,我们返回休息,整理了一下,次日租车去云丘山和壶口。

  云丘山也是个5A景区,照例的大,我和天哥已经有了经验,直奔我俩感兴趣的地方——万年玄冰洞。

  在车上翻出厚衣服,买了门票进洞,我的眼镜瞬间蒙上一层水雾。又进了两层隔热门,温度已经低到了零下五六度。云丘山上的这些冰洞,大大小小有十几个,现在开发的只有第一个,据说有三百万年以上的历史。因为地质变迁的原因,冰川时期的寒冰被锁到山里的洞中,像个天然冰柜一样,常年保持着结冰的温度。不仅如此,地下水也会在渗出时缓慢结冰,形成倒挂的冰锥。

  天哥开心地在冰洞里哈着白气,好奇地用手摸着巨大的冰锥和冰墙,感受着手指传来的温度。洞口的人工光源,变换着各种颜色,冰洞也跟着颜色变换着不同的样貌,反射瑰丽的光。冰锥的大小、形状都各不相同,有如山似崖的、有像花蕊花瓣的、有的平滑圆润、有的尖锐突兀。抬头仰望、旋转,让人有迷幻的眩晕感,直觉坠入梦境。

  天哥一遍一遍转洞中的栈道,一会儿在小洞里探个头,一会儿在高处台阶上挥挥手。我则始终想着小和尚虚竹的“寒冰生死符”——果然是中了金庸大大的毒。

  天哥在地上捡了一小块儿冰,拇指大小,出洞后十几秒就化掉了。刚刚还冻得发抖的我俩,片刻后就热汗淋漓,天哥说他简直想住在冰洞里。我笑着破格让他吃了今天的第二根冰棍,感慨道,还是要好好保护:几百万年的冰,出来十几秒就化掉了。天哥把冰棍凑到我嘴边说:“爸你咬一口,不然它恐怕也要化掉了。”

  到壶口时发生个小插曲,黄河壶口瀑布的两岸,分别在两个省。导航默认的入口是陕西景区,结果跨省防疫政策临时更改,需要四十八小时核酸,进不去。问过工作人员之后,才又重新找到路,绕回了山西景区。

  天哥对黄河瀑布很是期待,不用我催促,自己顶着大日头往景区深处走。不一会儿,听见隆隆水声,空气也更加湿润,不远外的平地上,喷着细白的水汽,只是仍看不到瀑布。

  我们加紧步伐,绕过卖纪念品的小贩,和兜售骑驴的老汉。原本平坦的滩涂大地,赫然裂开了一条巨大沟壑,浑浊而汹涌的黄河水,在平地上向下掉落,砸在几十米深的沟底,喷溅无数碎沫,被风一搅,扑散在四周围观人们的身上和脸上。天哥一只手举着手机,另外一只手擦着脸上的水汽,兴奋地喊着,巨大的水声使得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这壶口瀑布,说不上多高大,但胜在汹涌。浑浊的黄色带来了巨大的视觉冲击,仿佛千万匹奔马争先恐后破闸而出,它们互相拥挤着、撞击着、撕咬着,摔在嶙峋突兀的岩壁上,卷成更大的浪,翻出更大的水花。

  我始终无法相信,像这样巨大湍急的河流,是靠隔三差五的雨水形成的,心想必然是有天水,偷偷灌入。这奔腾的黄龙,自高原雪山而来,奔腾几千里,倾泻了多少万年,并且会一直这样倾泻下去,总得有神力天助吧。

  隆隆水声中,隐隐有《黄河大合唱》自对岸的陕西壶口传来。滩涂之上,喷溅的水汽中,零零散散的游客,在向这岸挥手。

  “啊啊啊……”天哥大声的对着黄河喊着,趴在栏杆上挥手。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我给黄河念诗,它喷我一脸河水。

  大家一起对着若有生命的黄河呐喊,对着生命呐喊,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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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从尧庙的传说与真实,到盐湖的斑斓与易逝,再到冰洞的永恒与瞬间,最终在壶口瀑布的奔涌中完成对生命力的朝圣。本章以行路为经,以悟道为纬,在历史尘埃与自然奇观间叩问永恒——华表会老去,冰川会消融,唯有黄河以混沌原始的蛮力撕裂时空,将个体的渺小呐喊裹挟进千年不息的咆哮。当水汽扑面而来,那些关于存在与信念的困惑,仿佛也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暂时获得了安放。推荐阅读。编辑:冬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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