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如果这个人对于她头脑中的想法有什么知觉的话,他可一点儿也没表示出来,以一个熟知这风景的人的闲情逸致,随着群岛的接近,指点着景物。坐落在前的,是男女修道院,有些仍在使用,但是大部分已经荒废了。
“有好多年,苏丹们用它们来囚禁那些意见与他们相左的亲戚,”他解释说。
“根据那闺阁的规模,我可以想象,还关着几位岳母。”史蒂芬妮不禁说道;听到他在大笑,又感到惊奇。他发自全身的声音传过他的胸膛,使得她感觉到宽广而有力。
真有趣,她从来没有把土耳其人和体力上的威力联系在一起过,想象他们要更结实。但是这个人具有美国垒球队队员的体质。当然可能不像夸张的那样;不过他身高足有六英尺多,并且身体健壮。
就在她看着他时,他因为天气太热,抖动肩膀,甩掉了上衣。他的奶油色绸衬衣使得他的黑皮肤和有棱角的肌肉更显眼。掀起了她头发的微风,吹到了他那服贴的乌黑的头发上,尽管那微风并没敢把头发弄得太乱。
“你笑什么?”
直到他问,她并没有发觉自己在笑,一个不留神,便照实回答了。“我在想,甚至连风也不敢吹乱你的头发!”
他深情地笑了。“只有你敢,罗杰斯小姐。”
“你是否更希望我怕你?”
“我能希望小猫不长爪子吗?把爪子拔掉,它就没有抵抗力了。”
她被他的贬低她的方式惹火了,严厉地说:“我厌恶你,是不能苟同你那认为一个女人应该有怎样作为的过了时的观念,而我是受过不同教育的人,哈米德先生,正如我一直在提醒你的那样。”
他们的眼光定在了一起,她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不像她原来以为的黑色,而是温暖的暗棕色。
“你说得对,”他慢慢地说,把胳臂放在扶手上。“忘了你是西方人,真是太蠢,你们的生活方式对于我生活中的妇女来讲,是陌生的。”
“听起来你好像是生活在人烟稀少的世界里,”她嘟囔着。“我在伊斯坦布尔看到的那
些姑娘简直跟在伦敦或者纽约的一样!”
“不能从首都来判断一个国家。去到农村,你就会见到那些妇女更愿意像她们的母亲和祖母那样生活。”
“并且她们就是你所崇拜的?”她不相信地问。
“她们是幸福的,”他插断说。“有什么不该崇拜的?”
“如果有机会表现自己,她们会更幸福。”
“她们是以照料男人、孩子和家庭来表现的。妇女解放弊大于利。”
“弊,给了男人,”史蒂芬妮哼着鼻子。“他们不得不习惯于没有心甘情愿的奴隶,自己照料自己!”
“解放了的妇女,照样可以充当奴隶。使劲要把工作和支撑家庭、照料孩子搅在一起……。她要当有工作的妇女、妻子和母亲。”
“还有一个能分担家务的丈夫,”史蒂芬妮说,看到他的嘴有趣地撅了起来。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一对夫妻从一开始可以怀有分担和分担之类的打算,但是,还是由妇女来怀孩子,这样,她的职业必定要受到损害。”
“大多数公司都是给产假的。”
“这样便常常使得有些人的野心越来越大了。跨下公司这把梯子——不管是什么原因——别的人则等着占据你的位置。”他停了一下。“没有分歧吧,罗杰斯小姐?”
“你说对了的时候,当然没有。这次你是说对了。不过,那只是因为男人仍然在发号施令。一旦更多的妇女居于主导地位,情况就会改变的,并且教育男人的思想是要花费一些时间的。但是,这终究是要发生的吧?”
“你怎么可能重新教育感情?”塔里柯·哈米德温和地问。“不只是男人的感情,还有女人的感情。那么多的职业妇女被工作和家庭分扯着,孩子一旦病了,需要她们,她们就会被放倒在感情的拷问架上。”
【编者按】当修道院的残垣遇见平权的锋芒,当东方的“女性幸福观”撞上西方的“解放宣言”——哈米德与史蒂芬妮的唇枪舌剑,恰似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暗流,在历史遗迹与现代思潮间汹涌。从“岳母囚所”的调侃到“小猫爪子”的隐喻,从六英尺壮汉的爽朗大笑到暗棕色眼眸的温和对峙,性别偏见的坚冰在“产假与职场”“家庭与自我”的辩论中渐显裂痕。原来最锋利的思想交锋,往往藏在最不经意的眉来眼去里。推荐阅读,编辑:暗香盈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