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夜，深山老林，星光暗淡，旷野中回荡着猫头鹰的叫声。

　　一个中年尼师（释义清）和一个妙龄尼姑（释静云）神色慌张，匆匆行进在乡间小路上。静云：“师父，这夜猫子叫的太瘆人了，我害怕。”

　　义清：“义清别怕，猫头鹰是夜间捕食，它们不会伤害我们，别怕。”

　　静云：“师父，你说有鬼吗？我们会不会碰上鬼？”

　　义清：“我们是出家人，怎么还问这个，鬼同样是六道众生，只是无形众生罢了，他们见到我们出家人，也是要礼拜恭敬的。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又是深夜，遇到人比遇到鬼可怕，众生好度人难度。”

　　静云：“师父，徒儿出家日短，修行颇浅，让您见笑了。我虽然明白这个理，可对境则迷，不能保持正念。”

　　义清：“所以我们出家人要历境练心，时时处处都是修行。”

　　静云：“弟子明白。师父，这是哪里啊，我都转向了，我们这是往哪里走？”

　　义清：“我也闹不清了。”

　　静云：“师父，我走不动了，我们歇会吧。

　　义清：“时间不等人啊，你师姑来信说，你师太病危，这几天就要圆寂，让为师尽快赶过去，举行升坐仪式，继任主持，在迟我怕晚了赶不上了。”

　　静云：“师父，我们要是迷路了，方向走反了，不是白费劲吗？我们先辨别一下方向，再赶路不迟。”

　　义清：“好吧，前面路边好像有块发亮的地方，我们到那里歇会。”

　　二人走到跟前，静云吓坏了。她扑到师父怀里，失声叫道：“师父你看，是坟地，吓死人了。”

　　义清：“没事，死人不可怕，倒是活人才让人可怕，恶人、坏人更让人可怕，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心能转物即同如来，要对境炼心。”

　　静云点头。

　　义清和义清一脸疲惫，二人不胜其苦，步履蹒跚继续行进在山间小路。

　　静云：“师父，这是哪里呀，离闲云庵还有多远呀？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义清：“我也有些闹不清了，应该找个施主打听一下”。

　　静云：“师父，天都这么晚了，我又渴又饿实在走不动了。这荒山野岭的，真瘆得慌，我们千万可别碰到坏人啊。”

　　义清：“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要是碰到人就好了，我们起码问一下。”

　　静云突然惊叫一声：“师父，你看那是什么？”

　　远处山梁上，突然窜出几只饿狼，狼发现小惠二人，趟起一溜尘土奔了过来。

　　静云吓得直哭：“师父，这回我们死定了。”

　　义清：“别怕，我们出家人有善神护法，它们奈何不了我们。”

　　义清神色正定，就地打坐，口唇微动，闭目诵经，义清神色慌乱，只能效仿师父。”

　　饿狼围了过来，头狼在二人不远处停下来，眼露凶光衡量着彼此的实力。它观察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向前逼近了几步，其它的饿狼也跟着移动，做好了攻击态势。

　　静云小声哀求：“别……别过来……”

　　义清呵斥道：“义清，怕什么，我俩要欠它们一条命，任凭它们吃好了，若不欠宿债，自然奈何不了我们！”

　　头狼又逼近几步，义清突然大声念道：“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静云，跟我大声念……念菩萨圣号。

　　二人大声念着：“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

　　头狼好像被惊吓，向后跳了一步，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住。思忖半天，突然，它嚎叫一声，带领众狼绝尘而去。

　　二人吓得瘫在地上，义清喜极而泣：“师父，念观世音菩萨这么管用？”

　　义清擦擦额头的冷汗：“你忘了读过的《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嘛，经中说‘若恶兽围绕，利牙爪可怖，念彼观音力，疾走无边方’，观音大士寻声，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只要深信切念，无不蒙菩萨救护。”

　　静云：“师父，看来这是真的，佛法不欺骗世人，世人自误罢了。日后，我就死心塌地诵经礼佛了。”

　　义清：“诸佛不妄语，佛经不误人，说不定这群饿狼也许是菩萨示现，来坚定你的信心的。”

　　静云：“师父，您说的有道理，感恩你们——狼菩萨，阿弥陀佛。”

       二

　　太阳跃上了山梁，荒山小路，两个土匪信马由缰。

　　其中一个眼角上有疤，匪号“疤瘌眼”的土匪嘴里还哼着淫词小调。“一个萝卜腌一缸，不用搁盐自来汤，旁边一堆烂茴香，还有俩茄子没腌上。”

　　另一身体较瘦外号“瘦条儿”的土匪：“怎么，两日没挨女人？就又痒了？”

　　“你小子不想吗？”

　　“咋他妈不想呢，昨晚打盹的时候，还梦到一个大姑娘钻到被窝里，可把我乐坏了。刚想干那事，你他妈一脚把我踹醒了，真他妈败兴，早不踹晚不踹，你他妈晚会儿踹不行吗？”

　　“去你娘的，你小子呼噜打得比熊瞎子都响，就不兴让别人也迷瞪一会？”

　　“妈的。晚上睡觉点儿背，做个好梦也让你搅了。不想今天白天也点而背，看不到一个人影，本想抢点东西，回去送给相好的，好好睡睡她。谁成想一连两天了，连个鬼都撞不见，你说我们点儿背不背？”

　　“不是点儿背，这别梁子（拦路抢劫）的活越来越不好干了，就咱俩人，人少势单，押镖的不敢抢，七八个人的商队不敢抢，哪有大姑娘，到这荒郊野外溜达让我哥俩抢啊，我们做梦去吧。这地崩子（拦路抢劫）如今不好干，我哥俩不能老‘吃打饭’（临时当土匪）了，咱该投靠大的绺子挂着（长期当土匪）去了。”

　　“呦呦呦，不是做梦，你看前面那是什么？”

　　顺着“瘦条儿”指向，“疤瘌眼”看到了赶路的义清和静云。

　　“疤瘌眼”不由哈哈大笑：“看来你小子昨晚那个梦是个好兆头，真有大姑娘送上门来，还是两个尼姑，正好咱俩一人一个，老子憋得正腰疼，正好劫财劫色。”

　　他俩遂拍马冲了上去，吆喝着围着二人转圈，马匹趟起阵阵尘土。

　　静云扑到师父怀里：“师父，我怕。”

　　义清：“人比狼更可怕，这回我们在劫难逃了。”

　　两人跳下马，疤瘌眼流着口水：“哎呀，这两个尼姑长得真是贼好看，细皮嫩肉的，仙女也不过如此吧，老子睡了她，这辈子死了也不冤了。我真弄不明白了，这么好看的女人偏偏当什么姑子，这不是白瞎这个人嘛，这个年轻的归我了，那个大的归你。”

　　瘦条儿：“凭什么？”

　　“不凭什么，老子喜欢死这个小的尼姑了，日后谁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敢和他玩命，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小子吃亏，回去后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这还不行嘛？”

　　“你真是土匪不讲理，欺负我打不过你。好，好，好，我让给你了，女人下面的东西不都一样嘛，只是模样比高低。再说了，这出家的尼姑都是还没开‘苞’的。”

　　义清神色正定道：“你们别乱来啊，我们是出家人，释迦弟子，佛经有云，玷污僧尼要堕阿鼻地狱，不通忏悔，永世不得超生，施主不可乱来。我们身上的东西和钱财，你们尽可拿走，就算和施主结缘，阿弥陀佛！”

　　疤瘌眼：“别说你们是姑子，在这里就是碰到阎王爷的老婆，我都敢强奸了，像你俩都长这么好看，老子也先睡了再说，现在老子死都顾不上了。”

　　义清两手合什：“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们不怕因果报应吗？尤其我们出家人，不容玷污，施主不要造无边罪业。”

　　义清松开两手紧紧把静云抱在怀里，一脸的从容镇静。

　　瘦条儿：“哎呀，你俩就别抱在一起了，早晚这么当的事，就赶快脱了裤子，让我们舒服舒服。你们把我们打发痛快了，看在你们是姑子的份上，干完了，马上放你俩走。”

　　义清义正言辞道：“你们可以开枪杀了我俩，但不能侮辱我们！”

　　疤瘌眼冲天开了一枪，恶狠狠道：“你以为老子不敢吗？你们还是识相点，不然老子要先奸后杀，或先杀后奸了。”

　　三

　　荒山小路，万青和小惠同乘一匹马行进在荒野中，关万青和小惠听到枪声。

　　小惠：“青子哥，是哪里打枪？”

　　关万青：“就在前边，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拨马朝着响枪的地方驰去……两个土匪分别拖拽着义清和静云，向僻静的草丛深处走去，二人哭喊着——

　　义清：“滚开，你们这些禽兽！”

　　静云：“放开我，放开我……”

　　二人遂同时大念：“南无观世音菩萨。”

　　疤瘌眼淫笑道：“还念他妈什么观世音菩萨，你们这俩女菩萨，还是先度化度化我俩吧。

　　两个土匪开始野蛮地撕扯二人的衣服。

　　义清悲痛道：“我乃佛门圣女，岂容你等玷污。”

　　义清说完挣脱开瘦条儿，一头撞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旁边瘦条儿拉了一把，但义清已经是满脸是血，晕倒在地上。

　　静云欲效仿师父，被疤瘌眼死死拉着扑倒在地上，她绝望地闭上眼睛，躺在地上不再挣扎，但仍然大声念菩萨名号不止。

　　疤瘌眼：“别他妈念了，叫唤什么，别说念观世音菩萨，就是念阿弥陀佛都不管用，老子这就往你香炉里插香，好好拜拜你！”

　　瘦条儿看着地上的义清，有些恐惧道：“老大，这姑子气度非凡，一副仙风道骨，很有修行的样子，咱糟蹋她们会不会有报应啊？”

　　疤瘌眼不屑道：“什么他奶奶的因果报应，都是骗人的，老子就知道吃肉香，玩女人舒服，你小子赶快干，干完了看在她们是出家人的份上，我们放她俩走，留个活口。”

　　“老大，我不干了，我真怕报应，万一佛祖显灵，下雨打雷把我劈了。”

　　“瞧你个熊样，我就是糟蹋尼姑，佛祖显灵劈我呀，劈呀！”

　　话音刚落，飞马赶过来的青子，飞出一枚石子，正中他的面门。疤瘌眼的脑门立刻起来枣一样大的疙瘩。

　　瘦条儿吓得哆嗦道：“老大，老天爷真的显灵了，下雹子惩罚你了，我们赶快跑吧。”

　　疤瘌眼摸着面门上的疙瘩，疼得吸着冷气：“瞎咋呼啥，什么老天显灵了，大晴天又没下雨，又没打雷，哪来的雹子？”

　　瘦条儿：“老大，天上除了掉鸟粪，不是雹子又是什么？”

　　疤瘌眼：“今天真是瘸子的腚眼——邪门了，老子薄天鬼就是不信邪了，你若再砸老子一下，老子就相信佛祖有灵。”

　　青子拉着小惠，又弹出一枚石子，正中疤瘌眼的后脑勺，疼得他一下蹦起老高。

　　这次他看清落在地上的石子，冲青子和小惠的方向骂道：“谁他妈装神弄鬼，有本事给我出来！”

　　青子和小惠从马上跳下来，青子道：“谁说念菩萨念阿弥陀佛不管用啊，老子是护法天神派来的，前来收拾你们这俩畜生。”

　　疤瘌眼骂骂咧咧：“哪里来的野小子，坏老子的好事，管你娘的屁事，你他妈找死！看到小惠眼睛一亮：“呦呦呦，你小子艳福不浅，晚上搂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大闺女，今天你小子死在我哥俩手里也不冤了。”

　　青子冷笑：“谁死在谁手里还不一定，你小子的嘴不干不净，再出门别忘记戴上一个粪兜。”

　　瘦条儿骂道：“你小子最好识相点，我们哥俩这么长时间了，没闻到娘们的骚气味了，正憋得难受，你少管闲事，快滚！”

　　青子抱着胳膊：“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家两个出家人，也不怕雷劈呀，你家有没有姐妹，你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疤瘌眼：“少和他废话，先把这小子宰了，然后把这长得贼漂亮的大姑娘奸了。老二，看来这小子有两下子，咱俩一起上，宰了他！”

　　青子不屑道：“我要是用枪算欺负你们，一对一也算欺负你们，正好你俩一起来。”

　　他说完，青子把枪扔到地上，冲二匪勾勾手指。

　　二匪同时冲上来，一个回合就被青子打翻在地。二匪红了眼，拔出刀子恶狠狠地扑过来，青子一个空手下白刃，把对方的刀夺下，同时飞起脚，将二人踢倒。

　　小惠忙上前扶起义清，静云也爬过去，二人给她擦拭着血迹，包扎伤口。

　　二匪再也爬不起来，跪地讨饶——

　　瘦条儿：“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疤瘌眼：“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请小爷高抬贵手，请问小爷是哪个绺子的当家的？

　　关万青：“我不是什么大当家的，在下是大侠‘海东青’。”

　　疤瘌眼：“如雷贯耳，怪不得爷这么好的身手，请大侠饶命。”

　　关万青：“饶不饶你俩这个畜生我说了不算。青子捡起枪扔给静云：“还不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怨。”

　　静云举枪骂道：“我打死你俩个畜生！”

　　二匪叩头：“姑奶奶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瘦条儿：“姑奶奶饶命呀，我们该死，我们是畜生，我们不是人。”二匪拼命扇自己耳光。

　　静云咬牙骂道：“留你们这俩祸害人的狼有何用！”

　　义清声音微弱道：“静云，不能开枪。”

　　静云哭道：“师父，您别管，弟子造下杀业，下辈子我还他们性命罢了，不管师父的事。”

　　静云不为所动，仍张开机头欲扣动扳机……

　　瘦条儿急道：“老大，喊姑奶奶不顶事，念菩萨管用。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

　　疤瘌眼见静云垂下枪口，忙道：“祖奶奶，看在菩萨的份上饶我们一命吧。祖奶奶就是活菩萨，菩萨不和坏人一般见识，留我们一条狗命，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

　　瘦条儿：“祖奶奶长得和仙女一样，就是菩萨投胎转世的，菩萨大慈大悲不能杀生的。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

　　小惠见状急道：“小师父，不能轻饶了他们，你想，刚才他们对你们比饿狼比狗熊都残忍，放了他们，他们会继续祸害别人，开枪呀！”

　　静云咬牙再次抬起枪口，义清制止道：“阿弥陀佛，静云，观世音菩萨教人不能杀生，为师的话你可以不听，菩萨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静云含恨流泪道：“师父，这杀又不能杀，放又不能放，这该怎么办好啊？”

　　二匪冲义清连连扣头。

　　疤瘌眼：“师父大慈大悲，真人不和坏人一般见识，饶我们一条命吧。”

　　瘦条儿：“活菩萨饶命，活菩萨饶命。”

　　关万青：“师父真是大慈大悲，慈悲济世，以德报怨，梵行高洁，这俩犊子说的不错，您就是菩萨再世。”

　　万青又对静云说：“杀又杀不得，放了又怕祸害别人，这确实让小师父为难，这事交给我，好办，我让他俩成太监不就得了。”

　　二匪吓得赶紧捂住裆部：“爷，爷，爷，使不得，使不得，日后我俩再也不敢祸害人了。

　　青子一瞪眼：“还不快滚！”

　　二匪抱拳：“谢好汉……”

　　青子两枚石子飞出正中目标，二匪捂住裆部疼得就地翻滚。

　　关万青：“这回保你俩老实下半辈子，赶快滚，我数到十，你俩不在这里消失，我用石子打烂你俩的狗头。一、二、三……”

　　二匪忙搀扶着，踉踉跄跄上马跑了。

　　义清和静云两手同时合十。义清：“阿弥陀佛，贫尼义清，这是我的弟子义清，谢谢侠士搭救之恩。”

　　关万青：“谢啥呀？我撞上的。”

　　小惠：“二位师父，肯定是冥冥中佛祖加持，知道你们有难，让我青子哥来搭救。”

　　关万青：“你们这是到哪里去呀？”

　　义清：“我们去闲云庵，有要紧的事，因急着赶路，深夜迷路了，所以才到了这儿，幸亏遇到你们。”

　　小惠：“义清师父，您受伤了，到我们哪里休养几天再走吧。”

　　义清：“谢谢施主，我不碍事，时间不等人，我们师徒要尽快赶到闲云庵，请问这儿是哪里呀？”

　　关万青：“师父，您真转向了，您往那边走，前面有个小火车站，坐上车两个时辰就能到。”

　　义清拿出两串佛珠：“送给二位施主，日后多念佛经菩萨圣号，早日出离此娑婆世界，早升西方极乐世界。”

　　万青和小惠同时合十：“谢师父慈悲，阿弥陀佛！”

　　义清给小惠戴佛珠时久久注视她，小惠有些不好意思：“师父，您怎么这么看我？”

　　义清微笑：“施主，你今生和佛门有缘，我们还会相见，阿弥陀佛。”

　　义清和静云双手合十行礼后，转身离去。

　　小惠真正纳闷，自语道：“我……与佛门有缘？”

　　小惠追上去：“师父，请等等，我知道您是开悟的有道师太，师父请点破弟子一句？”

　　义清：“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