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情场风波(2—3)
二
几日之后,王福棠带着手下的弟兄与张素贞一同出现在了演武场。
演武场是聚义厅山后一块的山间中的狭长盆地改造而成,东西约二百米长,南北只有七八十米宽。四周环有青翠的山林。演武场的一端摆着一溜儿供人打靶用的草人
压寨夫人要学打枪,不仅引起了大家的好奇,也引起了在场人的议论。
土匪甲:“一些男人,听到枪响都尿裤子,她一个女人行吗?”
土匪乙:“只要心狠手辣,就没有不成的。绺子里的田小凤不也是女的吗?”
大龙帮张素贞攥着手里的枪:“……握枪和射击的要领,我已给你讲过了,只要沉住气,你的枪就一定能打好。记住瞄准时眼睛要盯视草人的头部或胸膛,要屏住呼吸。要做到有意扣扳机,无意枪打响。”
说着王福棠腰间掏出另一支枪:“我给你做个示范。”
说着举起手枪,连发三枪。枪枪命中草人的头部,草人的头部被打飞。
张素贞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三枪打出,虽未打中草人头部正中,却也打得远处的草人草屑横飞,众匪纷纷叫好。
炮头走过来:“一个从未摸过枪的女人家第一次摸枪,心不慌,手不抖,是块‘炮头’的料。”
二龙也在一旁恭维:“夫人天生是打枪的料,我刚开始学时,真的比夫人差老鼻子了。”
王福棠:“既然‘炮头’说素贞是块‘炮头’的料。我现在就让她拜你为师。”
张素贞听到王福棠让自己拜炮头为师,忙走上前来:“小女子,拜见师父。”
炮头一缩脖:“这……”
王福棠:“怎么草鸡了?你可要把她给我教出来。要是教不出来,我可拿你试问。”
炮头:“我怎敢教夫人那?”
张素贞:“师父尽管大胆指教,我认真学就是了。”
炮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我领命就是。不过。师父不敢当,以后叫炮头就行。
张素贞:“那哪儿行?师父就是师父,岂可乱了规矩?”
王福棠:“夫人,有所不知,其实‘炮头’在绺子里就是尊称。这当‘炮头’的不仅‘枪管溜直’,在与敌人的交锋中,往往能在关键时刻一枪定局。”
张素贞:“好,以后我就尊称您为‘炮头’。”
一旁的二龙见王福棠让张素贞拜了炮头为师,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妒意。他想了一会儿,从旁牵过一匹红色的高头大马:“嫂子,这枪法不是一、两天就能练好的,既然入门了,日后多练就行。今天这么多弟兄给你助威,嫂子敢试试我这马吗?”
素贞硬气道:“试试就试试,它还能吃了我?
二龙笑道:“嫂子试试倒是可以,不过这马我得给您牵着,不然摔个仰巴叉,我那大哥可就该削我了。”
张素贞:“二龙,你也太小瞧嫂子了,今天我就骑一圈让你和弟兄们看看!”
王福棠竖起拇指:“这话硬气、尿性,像是我王福棠老婆说的话。”
说话间,张素贞向二龙牵来的马走去。
王福棠上前阻止:“夫人,二龙的马可烈,整个绺子上百号弟兄,除了二龙,没有任何人碰过。要骑马,换一匹就是了。”
二龙:“大哥说的地,嫂子细皮嫩肉的,骑马嘛,换一匹也行。若摔出个好歹来,我哥可就不是削我,而是灭了我了。”
素贞冷笑:“你的马我算是骑定了。摔死我算我命短,不就是摔几个跟头吗?如果我骑上这马,走上了一圈,你怎么办?”
二龙嬉皮笑脸道:“嫂子,如果您能骑上这马,走上一圈,对着这么多弟兄,我二龙给您磕三个响头。嫂子要输了呢?”
张素贞:“我知道你的心思,日后你的老婆就包在我的身上。”
二龙:“那,我们说话算数。”
张素贞:“算数。”
“翻垛的”凑近大龙,笑道:“这当嫂子的和小叔子真能闹啊。”
王福棠:“夫人说话大咧咧,我这兄弟,你还不知道?二虎吧唧破马张飞的,一家人不见外,让他们闹吧。”
张素贞走近红马,红马摇头摆尾,蹄子挠着地表现出敌意。
张二龙见张素贞真要上他的马,心中不禁有些后悔:“嫂子,算了,咱别赌了,这不是闹着玩的。”
张素贞:“你给我让开!”
张素贞两次上马,都被马掀下来,众匪发出惊呼,可她不顾手脸摔破,倔强地又要上马。
二龙忙跪下:“嫂子,嫂子,咱别赌了,我输了,给你磕头还不行。
张素贞:“滚犊子,你给我让开!
第三次素贞终于跨上了马背。大红马又蹦又踢,她死死抱住马脖子,不但不慌乱,反而用脚后跟狠击马腹,战马受惊冲出人群狂奔而去。
王福棠惊呼:“快保护夫人!”
他和二龙几个飞身上了另外一匹马,追了出去。
二龙几人终于追上素贞。
二龙:“哎呀,嫂子,真是吓死我了,您没事吧。”
张素贞:“没事,我就不信制不服它,驾,驾!”
战马已经跑累,明显放慢速度,素贞端坐马上仍不停抽打它。
众人把素贞紧随其后,纵马狂奔,趟起阵阵灰尘。
二龙边跑边道:“嫂子,这绺子里除了我哥,我就服您了。日后这匹马送给您了。”
张素贞:“好!嫂子就谢谢你了,日后婚姻的事包在我身上。”
大红马终于跑不动了,主动停下了温顺地垂下头,打着响鼻。
王福棠笑道:“夫人,你终于制服这马了。”
翻垛在王福棠耳边低声说到:“夫人不就仅制服了一匹马,还降伏了一条龙。”
王福棠微笑:“是呀!”
张素贞:“马善人骑,人善人欺。马不善,人就要恶,人若恶,要比他更恶。这年头,有马有枪,谁怕谁呀?”
王福棠:“今天我王福棠算是领教了,行呀,以后我要有个三长两短,日后你就可以领着弟兄们继续拉杆子了。”
张素贞埋怨到:“你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二龙不满道:“哥,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五迷三道的?凭咱们这实力,两条龙再加一条驼龙咱们就是三条龙,谁敢惹我们呀?官面上多少势力想诏安我们啊,上次答应给哥一个团长干干,咱都不尿他们!如今有了嫂子这个左膀右臂,再发展几年,绺子会越来越大,枪越来越多,咱们甭管伺候谁,不给个司令当当,咱不和他们扯犊子。”
王福棠:“这话说得招人听,这方圆几百里,我王福棠就是总瓢把子,那个绺子敢不给面子。再说了,何时咱们土匪当烦了,我们就接受招安,到时候你嫂子就是诰命夫人了。二龙,你们先回山寨,我和夫人说说话。”
二龙:“是!弟兄们,扯呼。”二龙打个呼哨,众匪狂奔而去。
三
王福棠和素贞缓辔而行。
王福棠:“夫人,刚才我说那话不是扫大家的兴,假如有一天我睡了……”
张素贞看了王福棠一眼:“什么睡了?”
王福棠:“这话和二龙刚才说的‘扯呼’都是绺子里的行话,睡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张素贞:“你怎么又说不吉利的话?”
王福棠用手势制止道:“你听我说下去,你不在我这位置,不理解我的难处。我们当土匪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的营生,刀头舔血剑底偷生,每个人都朝不保夕,不论是大掌柜的还是新来的崽子。日本人、伪满洲国、奉军都来拉拢过我,送来过委任状,他们不是多器重我王福棠,而是拿我没办法,他们也多次派兵围剿过我,我们多次交过手,因为打不赢我,他们只得拉拢我。其实这些人恨得我牙根疼,还有我砸过窑的,有背景的大户人家,都恨不得我王福棠早死,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素贞:“那我们不当这绺子了,干脆招安行了,如今多少当官的,都是走这条路,靠当胡子起家。张作霖——张大帅,不也是当胡子出身吗?”
王福棠:“夫人你不懂,我不是不为这帮兄弟的前途考虑,不为自己考虑,如今有了夫人,我更得为我,为你的将来考虑。这些年我为何不投奔那些人,因为现在看不透形势,很多政治势力是草头王,投靠任何一方,我怕日后误了自己,也误了弟兄们,戏文中的宋江被朝廷招安后,去攻打方腊,多少梁山好汉死于非命,我作为大当家的,不能不考虑这些。”
素贞:“王福棠,还是你想得周全。”
王福棠:“夫人,日后我要是有个马高蹬短,这些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千万不能散了,若散伙回家的话,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我看出二龙喜欢你,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就嫁给二龙,辅佐他继续拉杆子,答应我,夫人。”
素贞神色矛盾,双眼盯视王福棠,一脸惊愕。
王福棠笑道:“这才像土匪老婆,我是土匪,你是土匪的老婆,我们不是戏文里叽叽歪歪的狗屁书生秀才,小姐佳人。不说这些丧气话了,说点高兴的,夫人,自从上山跟我当了土匪,觉得滋味如何?”
素贞:“活得自由自在,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人常说要饭三年,给个县官不干,我要说当土匪老婆三天,给个皇后不干。”
王福棠哈哈大笑道:“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便是草头王,真正的皇帝老儿,也没有我这个草头天子痛快。不过夫人,你刚来时间不长,我们绺子里的一些规矩和忌讳,一定要记住。”
素贞点头:“那你就给我讲讲。”。
王福棠:“你记住了,我们当土匪的,最忌讳死字,称死了为睡了;睡了则称躺桥;点灯叫上亮子,点明子;放火叫放亮子。吃饭喝茶这样的日常用语也是忌讳的,因为饭和犯,茶和查是同音。我们当土匪叫吃打饭,长期干这一行叫挂住;打劫叫开差或砸窑;劫道叫别梁子;管杀人叫插人;分钱说挑片,蹲大牢的蹲字也忌……”
张素贞:“这些我会记住的,只是你说的砸窑究竟是咋会事?”
王福棠:“我就给你具体说说砸窑,土匪最赚钱的肯定是砸响窑,也就是抢劫有钱人家的大院。打进去叫砸响了,没打进去叫没砸响。这些地主富商都会给自己修建高墙大院,并筑有炮台,有的还会花高价雇佣猎手和好枪手担任护院保镖。不少村庄还会组成联庄民团,以应对大股绺子的进犯。一旦我们去砸窑,他们往往还会相互支援。”
素贞:“那绺子砸窑也真不易呀?”
王福棠:“谁说不是。不过,绺子当中的祖师爷大都产生咸丰年间闯关东的山东和河北流民。由于清廷调东北八旗军入关围剿太平天国,因此关外兵力空虚,东北的‘胡子’即土匪趁虚而起。甲午战争时期,大批淮军、湘军和东北驻防军在朝鲜和辽东半岛战败,也导致不少溃军在关东地区到处流窜,时间一长便‘起局’、‘占山’、‘建绺子’,落草为寇,当地一些游手好闲的流氓无产者贪羡土匪‘骑大马、喝小酒、吃大肉、抢娘们’的逍遥生活,也纷纷投奔入伙。在那之后东北地区‘胡子’的数量大增,每股胡子少则上百,多则上千,个别绺子也有上万的。他们当胡子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发财。土匪歌谣唱道:‘当胡子,不发愁,进了租界住高楼;吃大菜,住妓院,花钱好似江水流,手枪别在后腰上,赛过神仙好自由’。虽然三百六十行里没有绺子这一行,但对于一无技术二无资本的人来说,这是最有可能发财、当官、吃好喝好的营生。因此这些胡子,在砸窑时也往往英勇异常。张作霖就是在前一时期通过办团练武装、吸收小股武装靠砸响窑,吃大户,抢掠日本人而慢慢起家的。现在主政了东北。”
素贞:“那你拉绺子为啥?”
王福棠点头道:“我王福棠以仁义为旗号,杀富济贫,不祸害穷人,之所以纵横这么多年,就是因为穷人拥护我王福棠。上次二龙的手下,强奸了老百姓的一个柴火妞,犯了绺子的规矩,我不仅枪毙了他,还把二龙抽了十鞭子。我知道二龙有点冤,可我不这样,怎能服众啊,夫人,你要是有何差错,别怪我无情呀。”
素贞:“你放心,我素贞要犯了死罪,我不劳你动手,我马上一枪崩了自己。”
王福棠叹道:“我这个大掌柜的不好当,你这土匪老婆也不是容易做的。”
自此被赎身的一枝花,作了“王福棠”的押寨妇人。她在山寨练就了一身本领,骑马使枪,双枪百发百中,远近闻名。在王福棠死后,她接义旗报号“驼龙”,劫富济贫、除暴安良,驰聘江湖。她的队伍迅速扩大,无论官府的多次追杀,还是日本人多次进剿,无不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在一次奇袭日本军火的战斗中,驼龙带领着300多人攻打日军警备司令部。双方整整激战了一夜,日本援兵赶来。这次奇袭,整个司令部的人员伤亡过半,就连司令官大佐也受了重伤。
驼龙成为了那一带最大的绺子。
【编者按】第二十一章(2—3)节烈马与枪支,是她挣脱命运的铠甲;仁义与刚勇,是她立足绿林的根基。张素贞的成长,不仅是技艺的精进,更是侠气的觉醒。乱世之中,这份从尘埃里绽放的锋芒,让草莽江湖多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巾帼传奇。演武场逞威,烈马俯首;山寨中明志,初心不改。张素贞以三跌三起的倔强驯服烈马,用百折不挠的韧劲练就枪法,从风尘女子到绿林悍将的蜕变愈发鲜明。王福棠的深谋远虑与生死托付,暗藏乱世枭雄的生存焦虑;绺子规矩的揭秘与砸窑往事的回溯,更让东北绿林的江湖图景立体鲜活。一场马背上的较量,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为驼龙日后独撑大局埋下厚重伏笔。王福棠的“生死托付”是否暗藏不祥预兆,他会遭遇何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二龙对驼龙的复杂情愫,会在日后转化为辅佐之力,还是分裂山寨的隐患?当招安的诱惑再次袭来,驼龙会坚守“劫富济贫”的初心,还是与王福棠做出不同选择?奇袭日军军火库后,日军必然疯狂反扑,驼龙将如何带领绺子化解这场灭顶危机?山寨中是否会有弟兄不满驼龙的“妇人之仁”,暗中破坏“不害百姓”的规矩?倾情推荐阅读赏析!热烈欢迎文友积极跟评!编辑:攀登顶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