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阻截了日本人运往蒙古王府的军火，巡防营的骑兵凯旋而归。

　　经过郑家屯时，巴英额与帮办骑着高头大马和他的卫队走在最前面；稍后是被士兵押解的松井、薄益三等被俘的四十多名俘虏，他们个个垂头丧气；再后仍然是骑兵。

　　听说奉军抓了不少马贼，屯里的不少村民都出来观瞧。在屯里开办诊所实为搜集情报的日本间谍森田福松也夹在人群中。

　　中年汉子：“嘿，这些马贼怎么是商人打扮？”

　　人群长者：“森田医生，我怎么看这些商人，怎么像你们日本人？”

　　森田福松点头含糊应和：“哦……哦！”

　　巴英额与帮办走进驻地，栅门前两人跳下了马，侍卫将两人的马和自己的马一同牵向马棚。还没走进营部，后面就传来了“踏踏”的马蹄声。两人不禁回头，原来是吴俊升的送信兵。他跳下马。在两人面前打了个立正：“报告长官，这是吴俊升长官的急件。”说着从公文包掏出急件。

　　巴英额将急件交给帮办，帮办迅速浏览了一下：吴俊升长官，让我们立即提审罪犯。

　　巴英额：“回去告诉吴长官，我们现在就提审罪犯。”

　　送信兵：“是。”

　　审讯室内，办公桌前，端坐着巴英额，帮办和翻译员分坐在他的两边。

　　外面：“报告！犯人带到！”

　　巴英额：“带上来！”

　　门开了，负了伤的松井被带了上来。

　　巴英额一指桌前的座椅：“坐下。”

　　负伤的松井坐下把头一昂，用日语先发制人：“我是日本商人，你们凭什么抓我？”

　　翻译员将他的话翻译出。

　　巴英额严正地：“告诉他，他现在是我的罪犯，他必须接受我的审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翻译员，将话翻译成日语。

　　松井低下头。

　　日本驻四平领事馆内，日本间谍森田福森向日本领事汇报松井被服经过。

　　日本领事（日语）：“什么？运送军火失败？松井他们均被逮捕？”

　　森田福松（日语）：“是的，运送军火失败？松井他们都被逮捕了。”

　　日本领事（日语）：“八格，关东洲军部怎么派了这么一群蠢猪。还需要我们外事部门出面营救。”

　　森田福松（日语）：“好在他们销毁了所有运输的军火，没有给奉军留下任何证据。松井确实是军部的精英，我们还得大力营救。”

　　日本领事（日语）：“你的带上银票，先找一下吴俊升的文案帮办，再找一下赵尔巽三姨太的丈人。”

　　审讯室内桌旁，分别坐着巴英额、传译员。

　　在运送军火中被俘获的松井，再次遭到提审。

　　巴英额审讯用的是中文，狡猾的松井则用日语回答，传译员将其问话和搭话来回传译，并将其工整地记录在文本上。

　　“姓名，松井。”

　　“国籍，日本。”

　　“职业，贸易商人。”

　　……

　　巴英额继续问道“贸易商人？做什么贸易？到那儿去？”

　　“贩运农具，到兆南。”

　　巴英额问题一拍桌子：“运农具到兆南，胡说？即是运工具，为什么拒绝我们的检查。”

　　松井哆嗦地看了巴英额一眼：“这是先进的农机具，贵重的很！”

　　“那为什么袭击我的士兵？”

　　“袭击你们的许是马贼，不是我们。”

　　“为什么和马贼搅合在一起？”

　　？“我们没有和他们搅合。”

　　巴英额大怒：“一派胡言！你们运送的明明是军火？”

　　松井冷笑：“那你们拿出证据来。”

　　巴英额：“你们销毁了证据，却找我要，妈的给我拉下去。”

　　松井被士兵拉出。

　　巡防后营地营房内，营房总管向巴英额询问审讯情况。

　　“审问的怎么样？有结果吗？”

　　“你看日本人的口供如出一辙，矢口否认他们运输军火。”

　　“那些马贼呢？”

　　“他们全称不知大车上装载的是什么货物。这群日本人竟把所有的货物都销毁了，没有留下半点证据。”

　　“妈的巴的。”　吴俊升不由骂了一句

　　“他们要是正常做贸易，为什么要拒绝我们的检查，还对我们进行袭击？”巴英额讲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就是他们的狡猾之处。我不管这些，你回去，把他们全给我毙了。”

　　巴英额一个立正“是。”

　　文员：“慢！日本人十分关注这起军火案，他们已派人来询问这起案子。”

　　吴俊升：“那你说怎么办？”

　　文案：“我看这事急不得，还是请示一下上峰的好。”

　　二

　　哈巴拉巴山下，海兆龙手执马鞭从沿山麓飞奔而上。

　　山顶上，他放眼四望，除自己外，不见有任何人马的踪迹。于是他下了马，牵着马向山麓北侧走去。走着走着，他发现被踩踏过的灌木丛中有只鞋，他捡起鞋，随又扔下。他跨上马，沿着踩踏过的痕迹，来到了下山的路上。

　　山脚下一处残垣处，一位老人正在拾辍地上散落的物件。于是他下马，牵着马向老人走去。

　　海兆龙：“请问老人家，这里可是哈巴拉巴山。”

　　扬起头，看了海兆龙一眼：“正是。”

　　“问一下，这里可曾有人马来过。”　海兆龙接下又问。

　　老人警惕地打量着海兆龙：“前不久，这里是来过一些人。”

　　“他们可是蒙古的台吉阿立贵的人马？”

　　“这我不清楚。说完老人脸上不由露出仇恨的神情。”

　　“老人家你怎么了？”

　　老人没有答话，只是冷冷地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

　　海兆龙从老人的眼神中似乎看到几丝不安和惊惧，他往前迈了一步：“老人家不用害怕，我是善耆王府的家人”。

　　“哦，善耆王爷听说过，您到这里做什么？”

　　“我要去贡桑诺尔布王府。怎么我一提起这里是否有人来过，您就有些怕了。”

　　“看样子你和来这里的人不是一伙的？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来这里的人简直就是土匪，不仅抢了我家的东西，还烧了我的房子。”

　　“后来怎么样了？”

　　“幸好，阿尔罕王爷的人马赶来，将他们抓的抓了，该毙掉的毙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是两天前的事。”

　　“老人家，谢过了，我还要赶路。”海兆龙说完，打马向来路走去。

　　他耳后传来：“错了，到贡桑诺尔布王府，应该走北边。”

　　海兆龙像是什么也没听到，加鞭向来路赶去。

　　随着马的嘶鸣，海兆龙连夜赶回到了车队的宿营地。

　　微熹的晨光，在幽兰的苍穹映衬下，使人感到阵阵阴冷。他勒住了马，呈现他眼前的是还在冒着青烟的残枝断桩。海兆龙不仅扼腕叹息：“仅仅两天，这里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时，不远的地方传来悉嗦的声响。他循声找去，草丛中伸出一只沾有血色的手：“水水……”

　　海兆龙走过去将他揽在怀里，从身后摘下水囊，将囊口对准了他的嘴唇。他呷了两口水，像是有了点精神：“是，海、海老哥。”

　　“是我，这里怎么变成了这样？”

　　“老海，你走后，松井就对北面的奉军发起了突袭，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结果被奉军打了回来，并被奉军团团围住。情形危急。于是他决定烧掉军火，连夜突围。这里就成了这个样子？”

　　“军火运成这个样子，叫我回去如何向王爷交代。”

　　“这不是你的过错，他松井过于刚愎自用了。”

　　“话是这样说，可王爷如何经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你还是别回善耆那里前来。你还是先去去贡桑诺尔布王爷哪儿报个信吧！”

　　“报信？”

　　“你上哪儿去报信，也可在那儿先避一避，顺便给我的兄弟稍带点东西，他在贡桑诺尔布王爷那儿当差。”

　　“不，我带上你一起走？”

　　伤员摇摇头：“我不成了，你把这交给他就成了。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块佩玉。他叫辛、辛……，话没完，竞咽了气。”

　　海兆龙将他放在地上，从他手中取下那块玉，小心地藏在身上。

　　三

　　日上三竿，阳光从窗棂透进。巴英额在屋中踱步，一声报告将他打断：“进来！”

　　门开了，通信兵“啪”的一个立正：“巴长官，这是一个急件，吴俊生长官让你立即执行！”

　　巴英额：“好的。告诉吴长官，我立即执行。”

　　通信兵转身出去了。

　　巴英额把文件匆匆览了一边，往桌上一扔：“来人。”

　　侍卫队长走了进来：“长官，什么事？

　　“你去号房，把上次捉来的俘虏全部给我押到刑场。”

　　“是。”侍卫队队长接到命令转身欲走。

　　“慢！”巴英额说完，招手示意侍卫队长过来。接下巴英额向他耳语。，

　　侍卫队长一声：“是。转身执行任务去了。”

　　松井和薄益三等马贼，一起被押出了号房。

　　松井大声喊：“我们是日本人，我们享有治外法权，你们不能枪毙我们。却没人理他。”

　　松井等一干人全被押解到了处决犯人的地方。犯人被排分成两排。中国马贼在前，日本人在后。

　　行刑队员，举枪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

　　侍卫队长：“举枪！”

　　行刑队员举枪瞄向犯人。

　　文案帮办骑马跑来：“枪下留人，你们不能随意枪毙日本人。”

　　侍卫队长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他高声：“放！”

　　接着，枪声响起。前排犯人全都倒地。后排的薄益三也瘫倒在地，松井则闭上了眼睛。

　　侍卫队长，一挥手，行刑队员撤走了。

　　其中几个日本人惊疑着，你看着我，我望着你，一时蒙在了那里。

　　一时间，薄益三像是悟到了什么，突然大声喊着：“我们死不了了，我们死不了了。”

　　松井听到薄益三的喊声，慢慢睁开了眼：“薄桑，你的说些什么？”

　　薄益三：“松井君，这叫陪绑杀场，他们中国人不会枪毙我们了，我们死不了了。”

　　文案跳下马，为松井等人松绑。

　　四

　　奉天督军府客厅，张作霖拿着话筒正与赵尔巽通话。

　　赵尔巽电话音：“这次日本人运输的军火，悉数被后防营的吴俊升部焚毁，这是大功一件。应予于嘉奖！此事的干系特别重大。长期以来，日本人一直与蒙古上层贵族，还有宗社党相勾结，在我们这儿大搞所谓的满蒙独立。他们运送的军火此次被焚毁，他们必不甘心，还应着下属小心防范。”

　　张作霖：“大人说的是，小日本胆子也忒大了，他们这次运输军火竟与宗社党、马贼相勾结。”

　　赵尔巽电话音：“问题的严重性就在这里。以后，你不但要严厉绞杀马贼，还要对宗社党人严加防范，并取缔他们的一切活动。”

　　张作霖：“是，小的一定按照您的意思去布置。”

　　张作霖放下了电话。嘴里仍不干不净地骂着：“妈巴拉的，小日本竟要在我的地面上搞满蒙独立，白日做梦。”

　　这时，文员走了进来“巡防营协领在外面候着呢？”

　　张作霖：“让他进来。”

　　巡防协领走了进来。

　　巡防营协领右手往肩头一举“啪”地一个立正：“统领好。”

　　张作霖，一指客厅的沙发：“你坐。”

　　协领坐下，张作霖对外面说了声：“副官，上茶。”

　　张作霖：“这次阻断日本人的军火，你提供了重要的线索。找你来，还有个重要情况，刚才，赵尔巽来了电话，他要我们不仅严厉绞杀马贼，还要对宗社党人严加防范，并取缔他们的一切活动。”

　　巡防营协领：“是。”

　　张作霖关切地：“关于宗社党，有什么线索吗？”

　　“这事有些眉目了。”

　　“这事不要过急，一定要找到他们的老巢再下手，最好一窝端。还有，据被抓的俘虏交代，负责参与这次军火护送的，有一个叫海兆龙的人，他不仅是善耆王爷的护卫，还是宗社党的成员，此人也有同党，你们必须一起抓到！必要时可悬赏。”

　　巡防营协领：“是！”

　　张作霖：“再有，赵尔巽已下令“凡属宗社党匪，立正军法”。

　　巡防营协领：“是。”

　　夜晚，宗社党人正在活动会场内商议起事之事。

　　“我们拟于何时举事？”

　　“当然，越快越好！”

　　“恐怕你还不知到运送给巴布扎布的军火已被吴俊升全部被焚毁的事吧。”一个留有小胡子的人突然说到。

　　“这……”主张立即起事的人被噎住。

　　留有小胡子的人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们现在必须谨慎行事，目前袁在东北之势力不可轻视。赵尔巽，张作霖皆效忠于袁氏，且耳目众多。若轻易发难举事，将会立刻遭到镇压。”

　　他的话刚落音，另一个人指责说：“你是害怕了吧！”

　　“为了大清，善耆王爷，溥伟王爷连家产全都抵押了出去。我怕什么？我们要隐忍，发展我们的力量，待袁失势之时机，我们再行起事。”

　　“隐忍？时机不等人。”

　　“贸然行事，败了就不能复起，岂不贻笑千古？”

　　“贻笑？我辈死不足惜……”

　　众人正在争论，巡防营的士兵从外面冲了进来：“不许动！不许动！”

　　一些宗社党成员见识不妙，撒腿就往外跑。巡防营士兵当即开枪，他们随应声倒地。几个侥幸逃脱的宗社党人拼命向黑暗中跑去。

　　活动场外，巡防营士兵押解着被他们俘获的宗社党成员，向驻地走去。

　　五

　　掌灯时分，肃亲王府，开始用饭。桌上摆着一溜儿青菜豆腐，桌子正中是一盆儿菜汤。每人面前，放有一碗干饭。善耆最后一个坐下，他端起饭碗正要吃，一个侧福晋，随将一盘炒鸡蛋端了上了。

　　善耆停下筷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侧福晋：“大人日夜操劳国事，煞是辛苦。是臣妾变卖了一根钗子，特意让人换了些鸡蛋，与大人补补身子。”

　　善耆：“成由俭，败由奢。现在是国破家亡，更应懂得简朴。岂能为我坏规矩，来人……”

　　一旁的福晋连忙站起，手指四侧福晋小声：“四福晋是好心！今晚是她侍寝，怕你掏空了身子。

　　“那也不行。来人把这盘鸡蛋，给孩子们端去。”

　　侧福晋将鸡蛋端走，善耆才开始吃饭。

　　饭才吃了几口，感觉嗓子有些干，随即从大碗里了两勺汤，刚喝了两口。家人走进，在他耳边低语：“外面有人要见大人，他声称有急事。”

　　“让他到前厅，我即刻过去。”

　　来人已在前厅等候，善耆擦着嘴，迈着方步走来：“什么事？这么急？”

　　“是这样，前晚，我们奉天宗社党会商大事，不知巡防营是从何渠道得知了消息，他们当即赶到对我们进行抓捕。又是开枪又是抓人。与会人不是被抓就是被开枪打死。亏我命大，只身跑了出来，特赶来送信。路上，听人讲铁岭、四平、吉林的宗社党人都遭到了抓捕。”

　　“我多次嘱咐你们要小心行事？你们怎么这样不小心，完了，一切都完了！”善耆叹道

　　“听说，在我们当中有赵尔巽的人卧底。”

　　“军火即将运给巴布扎布，在这节骨眼上，怎么会出这事？”善耆打着咳声，

　　“怎么？大人还不知道军火的事？”

　　“军火怎么了？”善耆脸上不由变色。

　　来人见状，不由结巴起来：“是、是这样……”

　　“怎样？快实说！

　　“我在会上听人说，我们所运的军火，全部被吴俊生给烧毁了。”

　　“什么？军火尽被烧毁？那么人呢？日本人呢？”

　　“全被吴俊生的人给抓去了。”

　　“海护卫呢？”善耆追问到。

　　“下落不明。”

　　“混账东西，混账的吴大舌头，我要千刀万剐了你。”　善得知偷运的军火悉数被毁，一边跺脚一边骂？竞一时急火攻心，一下晕倒在地。

　　来人吓坏了，他一边俯下身子连呼：“大人，大人。一面冲外大喊：“快来人！善耆老爷昏死过去了。

　　听到善耆昏死了过去。他的管家及家眷先后赶了过来。

　　管家看地上已昏死过去的老爷，像想起了什么：“快！快掐人中，掐人中。”

　　在管家的提醒下，来人急忙去按王爷鼻子下面的人中穴，管家也蹲下身帮着捶背。家眷一起呼唤着：“老爷！老爷！

　　在全家人的呼唤下，连掐人中，再捶背，善耆老爷终于醒了过来。

　　善耆望着来人：“事情怎么会这样？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来人点点头。

　　善耆对管家：“回头，你去一趟日本领事馆，把那个贵志弥次郎给我找来。”

　　管家急忙说：“是！”

　　管家与善耆的家眷将苏醒的善耆安放到了前厅的太师椅上。

　　日本领事馆的贵志弥次郎急匆匆赶了过来。

　　瞧着走进门来的贵志弥次郎，善耆即没上茶，也没让座。他劈头就问：“你说，你们负责运送的军火是怎么回事？”

　　“想必王爷已经知道了军火已被烧毁之事。”　贵志弥次郎望着有些恼怒的善耆，听到责问，不由心怀鬼胎。

　　“您问军火这事，我正想给您禀报。不想王爷，今日将我召来。”

　　“你说说，这军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军火在运送途中，不知怎么突然遭到了吴俊生士兵的埋伏，军火竟然全让他们给烧毁了。”

　　“那吴俊生是怎么会知道我们运输军火的，是谁走漏了消息？”

　　“是呀，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

　　善耆：“我问的是你？”

　　“你的卫队长可曾回来过？”　贵志弥治郎没有回答，反问。

　　“没有？你怀疑他走漏了消息？”

　　贵志弥次郎：“军火出了事，他却一去不返，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我的侍卫队长，绝对忠诚。他一直在被赵尔巽悬赏缉拿？走漏消息的肯定不是他。”善耆信誓旦旦。

　　“话不能说那么绝对，凡事皆有可能。他要是向官方告密，拿这事洗刷自己也未必可知？”

　　“难道你们的人就不会走漏消息？”

　　“那就有待以后调查了。”

　　“那你说下面怎样调查？”善耆忙问

　　“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些，你应当马上给川岛发一份电报，请他来商量此事。”

　　“也只有这样。”善耆无奈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