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亡关外(1—2)
一
风雪过后,大地一片洁白。太阳从东边的山麓升起,鲜亮的光色映照在广阔的雪原上,冰雪折射出异常冷峻耀眼的光芒。山道随着起伏的山丘,向前蜿蜒。路边沟堑中的枝条荆棘披挂着冰雪,仿佛也挺直了身腰,有了新的生气。
一匹拉偏套的黑马和一匹驾辕的枣红马拉着一辆马车沿着山路一路小跑。
马车上不仅装有车老板拉的山货,还有顺路搭乘的关博通和他不久前收养的孩子。
赶车的老板是一位头戴狗皮帽,身着皂色棉裤袄,外罩翻毛皮衣的壮汉。他约莫四十的年纪,几条皱纹犹如岁月的痕迹过早地刻在他那蜡黄的额头上。他坐在车辕的左边,一杆带有红缨穗的长鞭举在他的手上,时而不时地拨弄着跑前的那匹拉偏套的黑马。
关博通坐在车辕的右边,怀中紧搂着他收养的孩子。一件披在身上的翻毛大氅紧紧裹在两人的身上。他与车老板同住靠山村。村子东依山岭,西临山谷。在离村西三四里的地方有一条小河。河对面则是一片紧接山梁的灌木丛。两人一个住村东,一个住村西。村落虽不足二百户人家,却是方圆百十里远近闻名的村落。
村子之所以闻名,主要缘于关博通和村里的另一户人家。关博通祖上是前朝边关的一位总兵,大明覆灭,退隐山林。后人是当地有名的驯鹰人,在鹰把式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另一户人家姓索,名赫里。其祖是清丗祖顺治帝四大受命托孤重臣之一索尼家族的旁支。曾被康熙赐予“驯鹰世家”的御用牌匾。承德狩猎,其所贡“海东青”曾抓得赤狐深受乾隆帝喜爱,随将宫中的“鎏金东青鹘”赐予他家。家族甚为显赫。两人的年纪相仿,都是三十八岁的年纪,关博通方头长脸,眉宇轩然,紫赯色脸。索赫里圆脸大眼睛,个子稍矮,身体微胖。两人都喜好养鹰。经他们驯养出的海东青煞是厉害。常作为“贡物”进献给朝廷。关、索两家虽然常因“斗鹰”互不服输,倒也相安无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世的交往不断加深。及至索赫里这一代时,两人的叔伯还一起走“垛”,到过北边的俄罗斯。
车老板性格爽朗,待人一副火热心肠。若是在往常,靠山村里的许多事早已是他嘴中滔滔不绝的噱头。今日不知什么缘故,除上车前他与“寒暄”了几句外,一路上几乎没有说话。
车辕另一侧的关博通望了一眼怀中的孩子,挚友海兆龙临别的一幕不由浮现在脑海:
“我就要和善耆王爷一块走了。临走我前有件事要托付你,你把这孩子带回去,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对待。有可能的话,把这孩子培养成为一个‘萨满’,千万别让他再过像我这样的漂泊不定的生活了。”
“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孩子饿着冻着受半点的委屈。这孩子好歹这也是一条生灵,日后兴许能给我养老送终呢!”
“有你这话我就可以放心去了。我这孩子,叫海中青。可以改姓你的姓。”
“这孩子名字里有个‘青’字。就叫关万青好了。这样,我带回家,也好遮人耳目。”
“那就拜托了!孩子就交给你了。只是这一别,我们不知还能不能在相见。”
“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哪天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也许吧!兴许我比你先走一步,到阴宅那边先占个位。”
“别说哪些不吉利的话。”
“人的命天注定,我知道我自己的归宿。来!干了这碗酒算是我们的分别酒吧,赛印萨冰阿、奥其尼!(满语祝你吉祥如意、幸福快乐!)”
说着海兆龙从怀中掏出一块“鹰”状玉佩:“这 ‘玉鸮’,不仅我们的先人崇拜它。北方的契丹人也曾崇拜过它,这玉器不单是大辽时的国之重器!也是他们给儿女的定情之物。留给他做个纪念,只是别向孩子提起我。”
……
马车小跑向前。“咕噜噜”,道边飞出一道“彩虹”。
“那是什么?”怀里的孩子突然叫到。
“那是山鸡。”车老板快声脆语。
“山鸡,也称野雉,就是人们常说的野鸡。”孩子的叫声打断了关博通回想,他不由在旁附和。
坐车前右侧的他感到了寒意,不由把身上的翻毛大衣又使劲裹了裹,生怕冻了怀中的孩子。
车老板瞥了他们俩一眼,像是有了话头:“孩子是从京城带回来的?”
“是的。”
“瞧样子,这孩子还挺伶俐!”
“算是吧。现在村里怎样?”关博通显然不愿意过多地谈论孩子,有意将话题岔开。
“除了几个进城的人被强行剪了辫子,其他一切照旧。”
“今个儿,你话语不多,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没,没什么事?”
见车老板言语有些支吾,不禁疑惑:“是不是,我家出事了?”
“这、这——”
“这、这什么?”关博通猛醒:“肯定是我家出事了,他不好明说。”
于是他加重了语气:“我家出了什么事,快说?我不怪你。”
“你四伯伯过世了。”
四伯伯关博远与索家在县城开有买卖,并一直在县城居住。
“我四伯伯不是与索家一起走‘垛’去了吗?他怎么就过世了?”心中不禁生疑。
“听说,你家四伯伯走‘垛’被人抢了,回家不久就过世了。”
“那索家呢?” 急于弄清楚四伯伯的相关情况。
“索家倒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两家一起走‘垛’,索家怎么会无事?”心中疑惑的他继续问。
“具体情景我也不知道。你还是回去问问家里人吧?”
“那好吧。”此时,关博通已无心说话,恨不能立刻到家。
二
太阳照射着山林墓地,一块写有“关博远之墓”的石碑立在新坟前。一条五尺白绫做成的“招魂幡”随风飘摆。
关博远的儿子与女儿跪在坟痛哭。送葬的亲属及众相邻,按辈分和关系远近,站在他的身后,其中的一些人也跟着抽泣,还有的暗中擦拭着眼泪。
人们上前搀扶劝慰:“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然而哭声依旧。
又一位关家人上前,几人才勉强将他们搀起……
黄昏,随着车老板的一声“吁”,马车稳稳地在关家的栅栏门停下。关博通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抱下青子。
“大哥,您将车赶进院子,到我家歇会,我给您开院门。”
车老板:“不了,我先回了,有机会咱们再唠。”
“那就谢了。”
“一个村的,捎个脚算什么?”
听到外面的响动,关夫人与年已十四的关老大,分别从上房和厢房走了出来。一块黑布分别戴在他们的左胳膊上。
关万海:“爹,您回来了。”
“回来了。”
关万海:“我四伯伯,他过世了。”
关夫人向前:“老头子,你怎么才回来……”
“你们不要说了,四伯伯的事我已知晓,他的后事操办了吗?”
“头晌刚下葬了。”说到这儿,关夫人看见了身后的孩子,于是截住了刚才的话头,改问到:“这是谁家的孩子?”
关万海把青子推到关夫人的面前:“这是挚友的一个孩子,叫青子。我已认他为义子。”随后,他对青子介绍:“这是你的娘。”又一指关老大:“这是你的大哥。”
青子懂事地点点头。
关夫人与关老大愕然。
“先进屋,详情我回头与你倆说。”
四人向正屋走去。
屋内,关夫人端过一碗大枣送到其中面前:“孩子,先吃几个枣儿,一会儿我给你们做饭去。”关老大给也将沏好的茶端到父亲跟前:“爹,您先喝着,有话慢慢讲。”
“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我这次‘贡’鹰,朝廷遭难,管事的官员让我稍等几日。我听从了。不想以后再也无人理睬。我在京城住了些时日,看着身上不多的银子,心想‘要回家,只有自己卖掉‘贡’鹰,凑盘缠了。’不想遇到了在善耆王府当差的海侍卫,他就把自己的孩子托付了与我。我见这孩子聪明伶俐,就……”
讲到这儿,觉得当着孩子的面,不便多讲。他索性直说出了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收留他,回来与你做个伴儿。”
“给我做伴儿?”关夫人甚觉奇怪。
“这孩子聪明伶俐的很。有这个孩子做伴,我俩也好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不是?”
“但愿能这样吧。”说完关夫人话锋一转:“青子,娘现在就给你做饭去。”
“对了,老头子,明天,你去县城一趟,看看你四嫂和你侄女。让他们知道你回来了。”临了关夫人又补充了一句。
风雪山道上的马车,载着关博通与收养的孩童,也载着挚友托孤的嘱托与一块沉甸甸的“玉鸮”玉佩。从京城的托付到归途的噩耗,四伯伯的猝然离世与索家的平安归来,在平静的靠山村投下疑云。新坟前的白绫、关家臂上的黑布,与孩童懵懂的目光交织,让这场归乡之旅,既藏着人情暖意,更埋下了待解的谜团。
【编者按】第一章(1—2)节的文字以风雪归途为引,将家族过往、挚友情谊与突降的变故编织在一起。驯鹰世家的背景、满语的道别、神秘的玉佩,既添了历史厚重感,也让人物的悲欢更显真切,疑云迭起的情节更勾人探寻。风雪山道上的马车,载着关博通与收养的孩童,也载着挚友托孤的嘱托与一块沉甸甸的“玉鸮”玉佩。从京城的托付到归途的噩耗,四伯伯的猝然离世与索家的平安归来,在平静的靠山村投下疑云。新坟前的白绫、关家臂上的黑布,与孩童懵懂的目光交织,让这场归乡之旅,既藏着人情暖意,更埋下了待解的谜团。关博通去县城探望四嫂时,能否从她口中得知四伯伯走“垛”遇劫的真相?索家与关家一同出行却平安无事,背后是否藏着不为人知的关联?关博通收养的关万青,何时会知晓自己的身世,那块 “玉鸮” 玉佩又将在后续故事里扮演怎样的角色?倾情推荐阅读赏析!热烈欢迎文友积极跟评!编辑:攀登顶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