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只听过两次演唱会。第一次是2006年，第二次是2016年，之间整整隔了10年。然而，演唱者却是同一人——台湾“民歌天后”蔡琴。

      已经记不清那是2006年的哪一天，平日静若幽兰的闺蜜兰儿，几乎蹦跳着出现在我的面前，她高举着手中的两张票，忽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她抢到两张蔡琴演唱会的票，邀我一起去。

      许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五音不全，许是从小就经历过被学校合唱团拒之门外的打击，我对演唱会并无兴趣。加之，蔡琴和她的歌，对那时的我，多少有点陌生......但我无法拒绝闺蜜沸腾的热情，我努力迎合着她的兴奋，被她牵着手，平生头一回走进演唱会现场。

       结果可想而知，我被结结实实地震撼了！

       第一眼望去，蔡琴似与我年龄相仿，应该五十岁上下？虽不是美艳过人，但气场强大。如果允许用花儿来形容，她不属于烂漫的春花，也不属于淡雅的秋菊，一如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那是一场名副其实的音乐盛宴，蔡琴天籁般的歌声和出众的口才，征服了现场的所有观众，几乎每个人都变得如痴如狂，倾倒、迷醉在她的歌声里。整场演唱会就像是沸腾的海洋，而蔡琴就像是这片汪洋大海的唯一“统治者”。只要她的歌声响起，就会掀起汹涌澎湃的欢呼声、鼓掌声，全场自发齐唱的壮阔声浪，更是一浪高过一浪。我仿佛变成了一粒水珠，被彻底淹没了......

       龙应台说：“蔡琴的声音，有大河的深沉，黄昏的惆怅，又有宿醉难醒的缠绵。她低低地唱着，余音缭绕然后戛然而止时，人们报以狂热的掌声。”“（她的）歌声像一条柔软的丝带，伸进黑洞里一点点诱出深藏的记忆；群众跟着音乐打拍，和着歌曲哼唱，哼唱时陶醉，鼓掌时动容......”这应该是对蔡琴歌声最完美的诠释。

       从此，我记住了蔡琴的名字，疯狂爱上了她的歌，还专门买了她的歌曲专辑。很多次，在长途奔袭的高速路上，她沉静醇厚的歌声伴我一路“狂飙”......不过，我那时对她的喜爱，仅仅停留在她女神般的形象和魔力四射的歌声里。

        一晃十年过去了。

       2016年12月，蔡琴“风华绝代不了情”第100场演唱会在首都体育馆举行。这次，是我幸运地得到两张票。不过，坐在我身边的不是闺蜜兰儿，而是我的中学同学女才子春燕。

       10载春秋，这世界有了太大的变化，我们的蔡琴，你还好吗？

        当蔡琴伴着一束强光款款出现在舞台中央，上万人点亮了手中的荧光棒，黑压压的观众席顿时幻化成星光璀璨的银河系，哗哗的掌声似大海的涛声，轻轻托起月亮女神般的歌者——蔡琴。

        哦，她的歌声还是那么富有磁性，她的语言还是那么亲切幽默，她的情感还是那么真挚饱满，她的身材依然保持得那么完美......然而，我却第一次听出了沧桑感。她说，“唱一场就少一场了”，声音里有一种掩不住的伤感，丝丝缕缕氤氲在空气中，不由得让我悲从中来。女人的心都是相通的吧？彼时，小我四岁的她已年近花甲，而我，已进入老妪的行列，女人最美的年华一去不返......

       可是，当全场上万名观众在她的指挥下合唱她的成名曲《恰似你的温柔》时，她笑靥灿烂地宣布，这是她“第九万次唱这首歌，真正的力量来自温柔”。我就知道，蔡琴，还是我们的女神，不老的女神。若有温柔藏在心，岁月从不败美人。

      翻阅当天的博客，我居然记下了演唱会的一些细节，还拍了照片，做了拼图，虽然不很清晰，但弥足珍贵。博客里写道，蔡琴的《风华绝代不了情》分为四个章节——

第一章节是上海，一袭红裙红披肩，彰显了上海的黄金时代，贵气逼人。

第二章节是香港，线条纤细的青春动感，展现了香港的精致浪漫，可爱迷人。

第三章节是台湾，洁净如水的素白，写尽了绿岛的柔美，含括对邓丽君的缱绻思念，温婉可人。

第四章节是蔡琴自己的“不了情”，金色的长裙典雅高贵，喷薄着她的女神气韵，风华绝代！

       不断变幻的服饰、灯光，伴随着蔡琴醇厚婉转的歌声，悠然回荡在每一寸空气中。随着她一次次动情地喊出“我爱你们”，人们的激情一次次被点燃。我相信，她的歌声，会唤醒很多人沉睡的记忆，也会给许多人的心里播下柔情的种子......因为我看到，晶莹的泪花，在蔡琴和观众们的眼睛里一起闪烁。大家一遍又一遍唱着她的经典歌曲，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她的名字“蔡琴”“蔡琴”，久久不肯散去。

       这不是一时的激动，也不是短暂的狂热，这是真正长久的“不了情”，此起彼伏，源源不绝。“不了情”，属于爱着蔡琴的我们，也属于爱着我们的蔡琴。

       走出演唱会现场，我的脑海里反复回味着蔡琴说的一句话，“我的生命只属于舞台，只属于爱我的观众！”这个“只”字，让我恍惚感到有一种滴泪到天明的无奈，还有，擦干眼泪后的强韧。

       我第一次注意到，蔡琴的左眼睑下有一颗“泪痣”。据说，有泪痣的人，容易为爱所苦，被情所困。也有人说，有泪痣的人命比较硬，他们的生命力很顽强，不卑不亢有骨气，所以他们很容易成功。

       蔡琴说过，“你们知道的是我的歌，你们不知道的是我的人生，而我的人生对你们并不重要”。可是，对我很重要。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爱！当你深爱着一个人的时候，你自然想了解她的一切。

       感谢我们已经进入网络时代，我很轻松也很沉重地寻觅到她的人生轨迹和情感经历，也揭开了令我困惑的谜底——

       1957年12月22日，蔡琴诞生于中国台湾高雄市一个普通船员的家庭，她的祖籍在湖北沔阳（今仙桃）。爸爸常年在海上飘荡，妈妈是全职家庭主妇。蔡琴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庭生活比较困难，时常捉襟见肘。

       实话实说，孩提时代的蔡琴并不好看，多少显得有点“土气”，像假小子。但她妈妈发现，自己的女儿有唱歌的天赋。蔡琴回忆说，“妈妈知道我喜欢唱歌，唱歌还挺不错，于是她就列了一系列她爱听的歌曲，让我录到唱音带里，每次我们去上学了，她就拿出来听。”可以说，是妈妈给了她走上音乐道路的自信，妈妈也是她的第一个歌迷。 

       蔡琴说，在她10岁时，她妈妈老是说，我10岁的女儿的声音，怎么像个30岁的女人？她说，妈妈一定从未想过，我可以从15岁唱到现在。

       蔡琴读书很认真，成绩也非常优异，可弟弟的成绩却差强人意，为了不让妈妈操心，她上高中时选择辍学，专心辅导弟弟，直到弟弟考上重点学校，但她始终没有放弃音乐梦想。

      上大学二年级时，她很想拥有一把吉他。知道家庭经济条件不允许，她只能把愿望深埋心底。

      许是命运女神的怜悯，有一天路过百货大楼，蔡琴看到橱窗上贴着一张海报，一场校园民歌大赛正在举办。获得前五名的人可以免费获得一把吉他。这对于蔡琴来讲，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尽管对自己的歌唱实力并没有多少信心，她还是决定为那一把吉他拼一把。比赛结果令人满意，蔡琴获得了第四名，如愿以偿地获得一把吉他和一笔价值不菲的奖金。

       哲人说，性格决定命运，选择决定人生。只因蔡琴的这次坚定选择，不仅让她拥有了人生的第一把吉他，她的唱歌天赋也被众多唱片公司看好，他们纷纷开始关注这个具有音乐潜力的15岁女孩。主办方公司索性直接邀请她参加面试，面试的歌曲就是《恰似你的温柔》。

       据说，当时主办方邀请了很多歌手来录制这首歌，但没有一个人让制作人满意。制作人心中烦躁，想开门出去透透气。正当他一脚踏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了蔡琴的声音。他一阵惊喜，立马冲回来说：“就是这个声音，我要她的声音，这个人是谁？如果不是她唱我的歌，我不要！”

       就是这首歌，改变了蔡琴的命运，成就了她的梦想。后来，这首歌的作者根据她的特点，制作了《抉择》《怎么能》等歌曲，其中《抉择》获得第一届金鼎奖唱片类最佳演唱人奖。之后，陆陆续续，蔡琴开始出个人专辑，开始创作歌词，开始为诸多电影电视剧唱制主题曲。这些歌曲都深受大众的欢迎与喜爱，还斩获很多奖项。1981年，她的专辑《你的眼神》大卖了上百万张......

       蔡琴火了，成了音乐界的“宠儿”，同时也成为那个年代最受欢迎的“民歌天后”。她还是历史上第一位在香港举办个人演唱会的台湾歌手，她的歌声红遍大江南北。

       就在她迈上事业巅峰的时刻，爱情也随之降临了。

      1984年，台湾知名才子导演杨德昌为他的新剧《青梅竹马》寻找合适的女主角，朋友侯孝贤向他推荐了蔡琴。第一眼看到蔡琴，她正在录音棚录制歌曲。她投入录歌的神情，甚是迷人，杨德昌忍不住说了一句“性感”。

       之后，他极力邀请蔡琴担任他新剧的女主角。蔡琴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不适合拍电影，有些犹豫。但杨德昌一再给她信心，她于是做了《青梅竹马》的女主角。没想到，自己参与拍摄的电影居然获奖了。《青梅竹马》获得了瑞士洛迦诺国际电影节国际影评家协会奖。之后，还应香港珠城影业公司及导演关锦鹏之邀，赴港拍摄个人第二部电影《地下情》，并凭借此片提名第6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配角奖，该片电影主题曲也由蔡琴主唱亦同时入围最佳电影主题曲奖。

       此后，杨德昌开始向蔡琴发动了猛烈的求爱攻势。虽然他比蔡琴大10岁，结过一次婚，但如日中天的蔡琴还是心甘情愿投入他的怀抱。二人很快步入婚姻的殿堂。 

        然而，蔡琴的梦魇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了。

        杨德昌对蔡琴说，“我们结婚可以，但是必须保持柏拉图式的感情，不让这份感情掺杂任何杂质。我们应该把更多精力放到共同的事业上。”什么是柏拉图式感情，其实就是无性婚姻。最开始，蔡琴猜测可能是他身体的原因，因为单纯善良，因为爱得执着，蔡琴同意了！

       婚后的蔡琴，倾尽全力帮助杨德昌攀登事业的高峰，为他筹资拍电影，为他的电影唱主题曲，终于让他导演的作品开始大火，拿奖无数。不清楚内幕的人，纷纷赞许他们是一对珠联璧合的恩爱夫妻。 

       可谁能想到，那个号称只要“柏拉图情感”的杨德昌竟然出轨了！他火速爱上了一位比蔡琴小8岁的时尚女钢琴家，出双入对地公开现身于各种场合，还直接向蔡琴提出了离婚。 

       从1985年到1995年，整整10年的无性婚姻，蔡琴挣扎过，迷茫过，但最终她都选择了相信自己的丈夫，并为他付出了一切。10年啊，就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蔡琴的心碎了。她不明白，命运为何给自己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蔡琴痛苦了整整一天。但善良倔强的她，最终决定放过杨德昌，也放过自己。

        谁知，更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杨德昌很快有了自己的儿子......他还说，现在的生活才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与蔡琴在一起的10年“一片空白”。可是，与杨德昌一起生活的10年中，蔡琴曾无数次想要孩子，又无数次被拒绝。如今，杨德昌不仅有了新欢，还有了孩子，蔡琴却再也不能做母亲，这也成为蔡琴一生中永远的遗憾！

       回头再看这10年婚姻，蔡琴说，“我觉得不是全部的空白，我有全部的付出。”她也终于明白，杨德昌其实自始至终就没有爱过自己，他只是利用蔡琴的名声和人脉来提升自己罢了。

      事实证明了米兰·昆德拉说的一句话：“一个女人的一生总会至少爱上一次王八蛋。”

      不知是不是恩怨有报？当蔡琴终于从心情抑郁的低谷和一个有惊无险的手术阴影中走出，另一边的杨德昌却患上癌症，不得不躺在病床上。

       2002年，杨德昌前往美国治疗，知道情况后，蔡琴送去了一个花篮，还写了卡片，祝愿杨德昌早日康复。据说，望着这张卡片，杨德昌失神良久，最终哭出了声，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蔡琴。后来，杨德昌托朋友转达蔡琴，想要最后见蔡琴一面，但被她拒绝了。毕竟，一切都过去了。2007年，杨德昌在美国离世。有人说，蔡琴在家里崩溃大哭。直到这个她最爱却也伤害她最深的男人去世，她都没说过一句他的不好。

       张爱玲认为，女人命运的好坏在于出嫁。一个女人嫁对了，幸福一生，如果嫁错了，就受苦受难一辈子。她认为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不管你是多么的貌美如花，贤良淑德，如果嫁错了生活都是眼泪。

      然而，历经婚姻失败的蔡琴，并没有浸泡在泪水里不能自拔。她步履坚定地走出阴影，一次次光艳四射地站在舞台上，用无与伦比的歌声抚慰了千千万万人的心魂。

      对蔡琴而言，人生或许是不幸的。因为她没有拥有完美的爱情，也没有收获美好的婚姻，甚至，还因此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但她或许又是幸运的，上帝赐予她一副醇美无双的歌喉，让她拥有了深爱的舞台，以及深爱她的观众。

       时至今日，蔡琴和那个离世导演的故事或许早已被岁月的烟尘掩埋，但人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把生命献给舞台和观众的蔡琴，也永远不会忘记她那独特动人的嗓音，和她演唱的一首首经久不衰的经典歌曲。

      蔡琴说：“我好庆幸我有一颗向着阳光的心。人生总是有起有伏，我不愿意在那个阴影下太久，有的人以为乌云挺美，在里面停太久，也许有人觉得这样凄美，我心里希望赶快爬出去。”是啊，有谁可以保证自己的人生一帆风顺？当我们遭遇各种挫折、打击甚至是失败时，最错误的选择，就是一味抱怨命运，一味仇恨导致自己落难的人，一味陷落在幻灭中自暴自弃，最终，只能守着破败的结局哭泣......想想蔡琴和她的人生，想想她说的“有一颗向着阳光的心”，我想，每个人都会振作起来。

       何谓“一颗向着阳光的心”？应该就是今人常说的，要让自己活成一束光，照亮自己，也照亮他人。只不过，很多人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蔡琴却是身体力行。

       蔡琴，万众瞩目的民歌天后，走下舞台，也是一个普通女人。她同样向往完美的爱情和婚姻，同样渴望为人母的幸福，可当她失去这一切时，她何以还能从容典雅地站在舞台中央，唱出最动人的歌声？只因，她的心里有阳光，有音乐，有她挚爱的观众，她才活出了最美女人应有的样子。 

      我赞许这样的说法：当音乐响起，当蔡琴张口的瞬间，你会忘掉那些仓皇逃离的时间，和那些并不安稳温暖的过去。从初涉歌坛到15岁以一首《恰似你的温柔》一举成名，已经发布了50余张唱片的蔡琴，和她演唱的300多首歌曲都成为无可复制的经典。 

       一直清晰记得，第二次演唱会的最后，蔡琴开始唱《恰似你的温柔》，低回婉转的歌声在天地间萦绕，上万人和声齐唱，似滔滔江河一泻千里——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难以开口道再见

就让一切走远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们却都没有哭泣

让它淡淡地来

让它好好地去......

     【蔡琴简介】

蔡琴（Tsai Chin），1957年12月22日出生于台湾省高雄市，祖籍湖北省仙桃市，中国台湾女歌手、歌舞剧演员、主持人。1979年以一曲《恰似你的温柔》出道，同年发行首张个人专辑《出塞曲》，凭借其中歌曲《抉择》获得第1届金鼎奖唱片类最佳演唱人奖。1981年发行专辑《你的眼神》国语粤语双版。1982年9月发行专辑《一千个春天》（与李建复）。1989年10月发行专辑《谈心》，凭借此专辑获得第2届台湾金曲奖最佳女演唱人奖。1990年3月凭借广播节目“日正当中”及电视节目“第一现场”同时入围广播电视金钟奖最佳广播节目主持人奖及最佳电视综艺节目主持人奖。1996年加入中华音乐人交流协会。1998年首次在果陀剧团出演舞台剧《天使不夜城》。从2003年开始在世界各地举行世界巡回演唱会。至2015年，共发行唱片50余张，同时亦涉及广播、写作、电影、服装设计、主持等领域。

——摘自百度百科

   （本文首发于2016-12-04 新浪博客，2023年3月16日修订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