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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古老的故乡 (7.东江出自何人之手8.梦里东江)

作者: 永安之子 点击:102 发表:2025-11-18 16:19:58 闪星:0

  (一)东江出自何人之手

  东江无疑是前人留给后人的水利瑰宝。它究竟是哪一个朝代的水利作品?东江水利工程出自何人之手?

  查阅地方志,最先找到的线索是1997年版《蒙山县志》上的一段文字:

  “清至民国年间,蒙山兴修的引水工程……其中规模较大的引水工程当数哪啦水圳。此水圳由抗法名将苏元春于光绪年间捐资,莫家村的莫寓道经办兴修,总长为4.5公里,筑坝拦截长寿江水,由州头经旧县文平、鳌山脚大窖岭脚、注入哪啦、莫家村背、田厂等处田地,灌溉面积3000亩。”(蒙山县志编纂委员会:《蒙山县志》,广西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314页)

  以上引文可称为哪啦圳说。

  哪喇圳说很可能导源于肖德浩、蔡中武著《苏元春评传》,后者又出自《中法战争调查资料实录》之莫寓道墓碑碑文摘录。三者之间存在着一条断断续续,若即若离的连接链。破解此链接之谜的关键在于分析它们之间的共同点和不同点。

  先来看原文:莫寓道墓碑的碑文是这样写的:

  “光绪十三年至二十三年,奉宫保命督建镇南关诸炮台,此为南方屏障。并在蒙山鳌山脚,开凿新圳,引水灌溉,哪喇村一带粮田,变为沃土,今犹赖之,功在国防,惠及桑梓,”(转引自肖德浩 蔡中武:《苏元春评传》,广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84页)

  《苏元春评传》在引用了上述莫寓道墓碑碑文之后,接着写道:

  “苏元春捐资倡议开凿这条新的水圳,在湄江的洲头石板滩上拦河筑坝,引水入圳。经过洲头、旧县村、文平村、通文街、蒙馆村、鳌山脚、大窖岭、注入哪喇洞(垌)。该圳全长约3公里。灌溉哪喇、莫家、石柱、田厂、迥龙等村,约2万2千多亩田,使它变为饱水田。”(同上)

  1997年版蒙山县志的写法已如上述,此处从略。

  仔细对比可知,县志、“评传”和莫寓道墓碑碑文有以下共同点:

  莫寓道奉苏元春之命督建哪喇圳水利工程;

  哪喇圳经鳌山西侧山脚引水至哪喇村、莫家村和田厂一带;

  哪喇圳改变了哪喇村和田厂一带农田的灌溉条件;

  三者都未直接说明哪喇圳和东江尤其是和东江南半段的关系——它们究竟是同一工程的两个不同部分,还是两项不同的工程?它们是同时开凿的,还是东江开凿于前,哪喇圳开凿于后?

  三者的不同点是:

  第一,在哪喇圳水利工程的地理起点问题上:

  莫寓道墓碑上写的是“在蒙山鳌山脚,开凿新圳”。新圳的源头在哪儿?墓碑碑文并无很直接很明确的记载。“评传”和县志则不同。但是,熟悉当地环境的读者可由“在蒙山鳌山脚,开凿新圳”而知悉。

  “评传”写的是:“在湄江洲头石板滩上拦河筑坝,引水入圳”。

  县志写的是:“筑坝拦截长寿江水,由州头经旧县文平、鳌山脚大窖岭脚、注入……”。

  显然,墓碑并无只字提到在湄江或长寿江上拦河筑坝之事,但却很明确地说,莫寓道所督办的水利工程是“在蒙山鳌山脚,开凿新圳”。首先,“新圳”是相对于“旧圳”而言的,没有“旧圳”,何来“新圳”?“开凿新圳”之说等于肯定了“旧圳”的存在。那么碑文中未现其形的旧圳是什么呢?只能是东江,因为它是唯一的存在,除东江而外,那里没有别的圳。

  开凿新圳确实存在一个拦河筑坝引水入新圳的问题。那么,他在什么地方筑坝?拦的是什么水进入新圳呢?像本文作者这样的七十岁以上的蒙山人都知道,那条水坝就筑在东平村西侧和东操场东侧之间。人们称之为东平村水坝或东操场水坝。它引的是东江水进入新圳。

  所谓在鳌山脚以北约3公里的“湄江洲头石板滩”筑坝的说法,其实是把东平村水坝向北移动了3公里。而且,向北移动3公里那个地方不叫做“湄江洲头石板滩”,而叫做高堆村西侧。高堆村西侧确实有一条拦河坝。那条拦河坝拦截的湄江水所形成的圳不叫做哪喇圳,而叫做东江上游,即上述莫寓道墓碑碑文所说的“旧圳”。

  这就是说,莫寓道墓碑碑文肯定有旧圳和新圳的区别,实际上也就肯定了哪喇圳起于东平村石坝的引水口。在这个问题上,“评传”和县志的文字虽略有不同,实质并无差别,都似是而非地把哪喇圳的起点往北移动了大约3公里。

  再从东江和哪喇圳的水量分配和水量比例来看:东江的水量比哪喇圳大得多。哪喇圳的水量大约只占东江的水量的五分之一。

  在哪喇圳的长度和流经地域的问题上,莫寓道墓碑只提到鳌山脚和哪喇村一带,并未提到东平村石坝以北的旧县村、洲头和湄江上的石板滩等地名。“评传”和县志却把墓碑碑文未列入的村庄和河滩都列入其中了,从而也就把哪喇圳的长度往北延伸了3公里;

  墓碑碑文未曾直接说明哪喇圳与整个东江的关系。“评传”和县志虽然都未直接提到东江,却把哪喇圳的源头移到东平村石坝以北3公里处的湄江河滩处,这实际上就是以哪喇圳取代了东江上半段;

  墓碑碑文并未说明哪喇圳的灌溉面积。而“评传”认为它的灌溉面积是“2万2千亩”,县志认为其灌溉面积是“3000亩”。

  以上分析说明,哪喇圳是东江的子圳。东江是哪喇圳的母亲。先有母亲,后有儿子。东江比哪喇圳古老得多。

  莫寓道墓碑碑文直接说明哪啦圳水利工程是光绪年间由苏元春捐资兴建的。由此可间接推知,东江先于哪啦圳而存在。那么,这先于哪啦圳存在的重要水利工程之“先”,究竟“先”至何时?它又是由何人、在什么情况下、怎样组织实施而建设起来的呢?这些问题无疑是永安洲水利史研究有待回答的问题。

  1997年版蒙山县志关于哪啦圳水利工程的论述虽然不很准确,但在蒙山县志的编纂上,它首次提出并研究了近代永安州水利建设史的重要问题,首次对哪啦圳在永安州水利建设史中的地位和作用问题作了比较具体地揭示和评价。这就开了一个好头。它不仅为进一步研究东江水利建设的历史提供了一种启发和线索,而且还为拓宽和深化县志研究的思路,为进一步提高县志编写的质量,提供了有益的参考和启发。


  (二)梦里东江

  2015年4月,我携家人返回蒙山故里扫墓。一日清晨,我和妻子相约去梁羽生公园一带散步。我们从长寿江东岸的家穿过光明街,沿小巷转入蒙山菜市场东南侧。梁羽生公园已在眼前。

  梁羽生公园原名蒙山公园。蒙山公园以鳌山为主体,是一个无围墙,无大门的开放公园。鳌山西侧原有高低、大小两条流水。低者水量较大,为东江之一段,其中水深达2米以上的石鳌潭距鳌山山脚约20余米。高者的水量稍小,是一条绕着鳌山山腰,流向莫家村一带田垌的灌溉渠,即上述“哪喇圳”之一段。现在,那两条流水均已不存。水泥地面从蒙山菜市场覆盖至鳌山山脚。石鳌潭已被覆盖在水泥路的下面。鳌山山脚处残存一条宽约4米散发着阵阵臭气的污水沟。污水沟北端,混浊的污水从水泥地面下一涵洞口流出。我们循此涵洞口向北漫步,穿过菜市场东面长约百余米的水泥路,来到一条两边皆为三层楼房的新街。新街街道正中央,一条宽约5米两边带护栏的露天排污沟同两旁欧式装饰的楼房相平行。此排污沟正是鳌山山脚臭水沟渠的上游。我们沿排污沟边水泥路朝北缓步而行,目睹从两旁楼房伸出的排污管不断有污水或缓或急往沟里排放。排污沟北端,又有一和南端相似的涵洞。原来上游尚有上游。根据记忆,我知道,这里已经是原东江旧县村河段和旧县村村前田垌的位置了。但是,昔日的东江和旧县村的水田均已踪影全无,目之所及唯有向北延伸的灰色水泥路和路中央与新街的排污沟相衔接的宽约数米的露天排污沟。

  那天夜里,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迷离恍惚中似有昔日东江的呼唤声隐隐传来,把我带回遥远的少年时代。

  我的老家住在旧县村中心巷中部。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东江中段上半段,东岸基本上属于旧县村范围。此岸由南而北对应旧县村的四条巷子有四个公共码头,即吴屋码头、姚屋码头、中心巷码头、潘屋码头。此外还有一个位于社公坪北侧的社公潭码头。与旧县村相对的西岸,属于东操场、蒙山中学、城北街的范围。此岸由南而北依次有东操场码头、蒙山中学的四个码头、苏屋码头和城北街码头。其中,与旧县村中心巷码头相对的是苏屋码头。此码头西去约40米即名曰“武功书院”的一代枭雄苏元春的故居。

  除了短暂的洪水期,东江终年清澈净洁。走在河岸上,你可以看见河里轻轻摆动的水草末梢,可以看见悠闲地穿行于水草中觅食的红色鲤鱼。不时有渔民轻点竹排在河里下网。黑色飞箭似的鹭鹚在河里往返梭巡。被鸬鹚追赶的鱼儿慌不择路,直往岸上乱蹦乱跳。

  在旧县村的北端,社公坪古榕树向西伸展的巨大枝杈直逼东江东岸。树梢下直径4米余的抽水水车不知疲倦地昼夜转动。水车上装满水的竹筒一个个依次从水面渐渐升起,达到顶点时便排着队儿很有序地往接水槽里倒水。哗哗之声不绝于耳。

  社公坪码头北侧约60米处又有一道横跨东江的木板桥。过此桥沿河岸北去200米和400米处分别有两座石砌拦河坝把河水往人工开凿的汊道里引。两处汊道及其岸上各有7—8架直径2米余的水碓水车和相同数量的水碓屋。水碓锁在“水碓屋”里。汊道的急流推动水车,转动的水车又带动水碓不断重复着“上——下,上——下”的动作。水碓屋里连续不断地传出“嘎——咚,嘎——咚”的响声。十余架水碓的“嘎——咚,嘎——咚”声和哗啦啦的流水声一起,组成东江河岸美妙的田园交响乐。

  每年夏秋两季,人们利用河水运输木柴,造就了东江特有的“放木”奇观。

  “放木”原于能源缺乏和交通不便。蒙山县无煤、缺电。20世纪70年代以前,县城一带生产、生活所需能源,主要来自燃烧木柴。糖厂、小食品厂、酒厂、纸厂、药厂以及居民生活,都离不开柴薪消耗。距县城东、北几十里的茶山、得梗、壬山等地有丰富的松树林。可以为县城提供大量柴薪资源。但是,山路崎岖,运输困难。发源于长坪、壬山的湄江上游,成为运输木柴的重要途径和重要手段。每年夏天,农民在山上把砍伐下来的松树去枝留干,又把树干沿山坡滑落山脚的河边,复在河边把它截成二尺长的木段子,再用斧头把木段子劈成一块一块的劈柴,然后把这些劈柴叠架成一座一座通透性极好的柴塔。一段时间之后,柴塔干透了,便可以在河里“放木”了。“放木”时,数以千万吨计的劈柴顺流而下。当“放木”经过本村时,小伙伴们都停止了游泳。大家坐在桥墩上,默默观望远道而来的劈柴在东江里挤挤挨挨,浩浩荡荡。目之所及,河面全被金黄色劈柴覆盖。东江变成一条长长的金色飘带。这金色的飘带在缓缓移动中展示着一种不可阻挡的力量,场面颇为壮观。“放木”过后,东江立即恢复她固有的碧绿和温柔,恢复她作为孩子游泳天堂的本性。

  生长在东江岸边的我,同本村其他孩子一样,曾经游遍东江。我热爱东江,熟悉东江。我知道哪儿的水比较深,哪儿的水比较浅,哪儿是沙质河底,哪儿是泥质河底,知道哪一段河里长的是金钱形水草,哪一段河里长的是韭菜形水草。少年时期,每年暑假,我都和村上的同龄人相约,白天下河拔水草卖给养鱼人家,晚上用钓鞭和渔笼在东江里捕捉塘角鱼和鲶鱼。第二天早上,又把捕捉到的鱼拿到菜市场去卖。积一个暑假卖水草和卖鱼所得,大致够交纳秋季开学所需学费、杂费和书本费,使我得以继续上学。

蒙山旧市场——圩亭

  我的初中和高中都是在蒙山中学渡过的。蒙山中学和我家所在的旧县村仅一江之隔。旧县村在东江左岸,蒙中在东江右岸,中间有永定桥相连。我在那里读书时,蒙中上课、下课、息灯睡觉和起床都以击钟为号。那口直径约一尺的铜钟,悬挂在学校“中厅”的二楼走廊上。钟声是有节奏的,不同的节奏表示不同的命令。起床的节奏是“当当当,当当当……”;上课的节奏是“当,当当;当,当当……”下课的节奏是“当当;当当……”息灯睡觉的节奏则是“当,当,当……”铜钟的声音非常纯净、清脆、悦耳,传得很远,周边村庄和街道都听得见。旧县村的村民习惯于听蒙中的钟声来判断时间。

  蒙中校园内有据称洪秀全曾于其下颁布诏令的古玉兰树一株。又有残存的永安州古城墙一段。蒙中运动场和旧县村隔江相望。蒙中运动场东部边缘正是东江旧县村河段的西岸。岸上植满毛竹。微风徐来,低垂的竹影轻轻摇曳,宛如飘飘舞者在东江水面滑行。

  这就是东江。它记载着多少童年往事和幼稚的梦想。几十年来,我飘泊异乡,颠沛流离,不管走到哪里,总有它伴随入梦。每当我返回故里,它小桥流水,树影婆娑的身影总是让人不忍离去。然而,在此前聚了又别,别了再聚的多次反复中,每一次的离去者都是我。

  这一次则不同。我返乡之前它已遽然离去。再也找不到它了,除非在梦里。

  东江的逝去,引起我长久的沉思。

  岁月悠悠,人世沧桑。我们这个世界的变是必然的和不可阻挡的。但变有丑变美和美变丑两种可能。守旧肯定没有出路。盲目地变亦非好事。人类不能坐等自然界赐予幸福,亦不可重复1958年“人定胜天”的神话。恩格斯说,人类对自然界的每一次胜利,自然界都会给予“报复”。对人类社会来说,自然界的“报复”是生态环境性质的必然的反应。它也许是福,也许是祸。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我衷心地祝愿和期盼,东江消失这一环境之痛,转化为人们更高水平的环境觉醒和环境意识,转化为家乡人民永久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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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古老的故乡——东江》以“东江”为核心,串联起历史考证的严谨与个人记忆的温情,既是一次水利史的学术梳理,更是一场关于家园与生态的深情叩问。本章分为两部分,其一为东江水利工程的历史溯源;其二为东江的今昔变迁与个人追忆。在历史溯源部分,作者以三重史料为依据,抽丝剥茧般厘清东江与哪喇圳的源流关系,纠正了文献记载的偏差,这种“以史证史”的严谨态度,为地方水利史研究提供了扎实的考据范例,也让东江这一“水利瑰宝”的历史脉络愈发清晰。而史料中“旧圳”与“新圳”的对应,不仅是工程时序的区分,更暗含着水利文明代代传承的基因。个人追忆的部分则为冰冷的史料注入温度。作者笔下的东江,是承载童年欢乐的“游泳天堂”,是维系生计的“生命之源”,更是寄托乡愁的精神原乡。抽水水车的转动声、水碓的撞击声、“放木”时的金色飘带,这些鲜活的细节让东江从历史记载中走出,成为可感可触的家园符号。而今昔对比的强烈反差——昔日清澈流水变为今日恶臭排污沟,不仅刺痛了作者的乡愁,更直指发展与保护失衡的现实困境。编辑:李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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