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徐良府狠人:李三
晚清末年,徐良府村有个汉子,名叫李三。他家境贫寒至极,自幼便父母双亡,在凄风苦雨中孤独成长。待他长大成人,幸得族人帮扶,才得以迎娶妻子,不久后,妻子诞下一子,一家三口虽生活清苦,却也有了一丝温馨的气息。
夫妻二人相濡以沫,相敬如宾,靠着祖上传下来的二亩薄田艰难维持生计。日子虽捉襟见肘,常为温饱发愁,但好歹还能勉强度日,那二亩薄田,便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希望。
这一年,村东的王员外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王员外家中良田千顷,妻妾成群,富甲一方,不知为何,竟偏偏盯上了李三赖以生存的二亩薄田。
王员外差人把李三叫到家中,摆上好酒好菜殷勤款待。酒过三巡,王员外便提出要用自己心爱的小妾换取李三的二亩薄地。李三心中明镜似的,知道王员外没安好心,当下便言辞激烈地拒绝了他。
王员外顿时恼羞成怒,脸色涨得通红,他指着李三的鼻子,恶狠狠地斥责他不识抬举,接着便对他一顿暴揍,打完还扬言,那二亩薄地他是志在必得。
李三被打得一瘸一拐地回到家中,卧床休养了半个多月。他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深知王员外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他决定将此事公之于众,让乡亲们都知道王员外的恶行。
一日清晨,王员外早早用过早饭,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骑着高头大马准备去县里会朋友。刚出家门,就被李三拦住了去路。李三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去,当着村民的面,将王员外从马上拽了下来,双手用力,把他身上的长袍撕得粉碎。村民们都看傻了眼,纷纷摇头,觉得李三此举太过冲动。王员外自觉占着理,不好对李三动粗,只好穿着被撕烂的衣服,气冲冲地前往县衙门告状。
县官是王员外的挚友,看到王员外这副模样,顿时勃然大怒,即刻下令衙役火速捉拿李三,并连夜审问。李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县太爷以侮辱士绅罪将他关进了监狱。
此事在阳谷县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众人不了解事情的全貌,都称赞县太爷主持公道,断案英明。半个月后,李三从监狱里出来。看到王员外又要外出会友,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再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王员外新做的袍子撕得稀巴烂。王员外又气呼呼地跑到县衙门告状,县太爷依旧以羞辱士绅罪将李三投入大狱。
如此这般,类似的事情接连发生了好多次,每次都是王员外告状,李三被关进监狱。一些明事理的人开始探究事情的前因后果,渐渐地,舆论的风向开始转向李三。有人说:“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民,若不是被逼到绝境,怎敢去撕扯豪绅的衣服,其中必定另有冤情。”也有人说:“王员外肯定是把人家逼得走投无路了,人家才会忍无可忍。”
最终,连县太爷也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他开始斥责王员外做得过分:“人家祖传的土地,你有什么权利霸占?霸占了人家如何生活?这不是给国家添乱吗?”王员外见舆论对自己不利,开始有所收敛。从那以后,李三不再撕扯王员外的长袍,王员外也不再提以小妾交换土地之事,这场纠纷,看似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一天傍晚,太阳刚刚落山,辛苦劳作了一天的农民们陆续回到家中。空旷的田野里,只有李三还在忙碌。次日沙土集逢集,李三想在天黑前把活干完,这样就能腾出时间去集上买几尺粗布,给辛勤操劳了大半年的老婆和孩子做件新衣服。他自己也打算打上半斤老酒回家小酌一番,毕竟几个月来因斗气亏待了自己。
正当他埋头苦干时,一个黑影如鬼魅般突然从背后勒住他的脖颈,紧接着,一把锋利的刀子朝着他的脖颈动脉狠狠插去。此人动作敏捷,出手果断,显然是个职业杀手。“慢!”李三急忙大喝一声,那黑影竟硬生生在半空中收住了手,刀刃紧紧贴在李三的颈动脉处,只差毫厘便能取他性命,分寸拿捏得极为精准。
李三强装镇定,说道:“好汉,咱们无冤无仇,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害我。”
杀手冷冷地答道:“我是受人之托,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好汉,是谁指使你来杀我,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李三急切地说,“反正我即将命丧黄泉,你告知于我,我定不会向旁人吐露半分。”
杀手回应道:“是你们村的王员外,他应允事成之后给我二十两银子。”
李三赶忙提议:“你放了我,我给你三十两。”
杀手义正词严道:“我们这行讲究职业道德,不能因你出价更高就坏了道上的规矩。”
李三追问道:“好汉,你可曾拿到赏钱?”
“尚未拿到,事先说好干完活便拿钱走人。”杀手如实相告。
李三闻言,放声大笑道:“好汉,你上当了。王员外吝啬如貔貅,只进不出,这在村里是尽人皆知之事。你就不怕他赖账?若他不付钱,你岂不是白忙一场。你不如先找王员外要钱,就说已结果了我。等拿到真金白银,再来取我性命,岂不两全其美。”
杀手觉得李三所言有理,便将李三紧紧捆绑在青纱帐中,匆匆前往王员外处索要钱财。
果如李三所料,王员外不仅分文不给,还倒打一耙,将杀手训斥一番:“你是财迷心窍了吧,我不过想让你教训他一下,谁让你杀人了。你把人杀了,官府岂会不怀疑是我指使。快滚,不把你绑送官府法办,就算便宜你了。”说罢,便将杀手赶了出去。
杀手一无所获,气冲冲地回到青纱帐,将李三放了。李三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回家后便深居简出,不敢抛头露面,生怕王员外再下杀手。
王员外多日未见李三现身,以为杀手已将其除掉,便渐渐放松了警惕。然而,厄运却接踵而至。一日,王员外的儿子外出经商,却一去不返。几天后,人们在村西的水塘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死状凄惨。不久,王员外的孙子又无缘无故死在自家炕上,身上没有伤痕,也无中毒迹象,竟似被闷死在被窝里。
而且每到夜深人静,王员外的宅中便有厉鬼出没,哭声凄厉哀怨,令人毛骨悚然。王员外家闹鬼之事在乡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王员外祖上无德,曾打死过路人;有人说,王员外的父亲强娶民女,民女不从,吊死在他家。村民们一桩桩、一件件将王员外祖上见不得人的丑事全都翻了出来。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王员外祖上无德、家中闹鬼死人之事不出三日便传遍乡里,连妇孺都知晓。王员外心中有鬼,弄死李三之事日夜在他脑海盘旋。为求心安,他命人请来和尚、道士超度驱鬼,诵经画符折腾了十几天。然而,和尚、道士离开后,宅里依旧鬼哭狼嚎,不得安宁。
就这样,王员外家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凶宅。接二连三地死人,一年之中竟死掉了十八口人。有吊死的、有淹死的,个个死状蹊跷。最终,王员外家道中落,奴仆散尽,偌大的院落里只剩下王员外和一头瘦驴。
一天深夜,一个黑影潜入王员外家,将他仅有的那头瘦驴杀死在院子里。这一幕被王员外撞见,他怒目圆睁,紧随着黑影来到了李三家中。当房内的油灯点亮,王员外舔破窗纸,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得目瞪口呆,装神弄鬼、杀死家人的凶手竟然是李三,而且李三还活得好好的。
王员外如梦初醒,连夜赶赴县衙报案。
李三杀死瘦驴之后,察觉到窗户纸被人舔破,凭借敏锐的直觉意识到有人跟踪,事情已然败露。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他不敢有片刻延误,匆忙叫醒妻子和孩子,连夜携妻带子匆匆奔赴关东。那夜,月色惨淡无光,浓重的夜色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笼罩其中,他们的身影显得仓皇而无助。
待衙役奉令前来捉拿他时,家中早已一片死寂,冷冷清清。李三一家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宛如缥缈的云雾,消逝在茫茫天地之间,只留下王员外独自守着那破败的宅院,在悔恨与恐惧中度过余生。
【编者按】本章展现了晚清底层农民李三与乡绅王员外围绕土地的生死博弈。从公然的羞辱式反抗,到被逼至绝境后的隐秘复仇,李三的遭遇是时代悲剧的缩影。他的蜕变与抉择,揭示了在公义缺席的黑暗里,个体抗争的惨烈与人性的复杂,如同一道刻于时代肌理上的深刻“海痕”。推荐阅读。编辑:冬青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