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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段 吉林

作者: 安之 点击:120 发表:2025-09-23 17:03:23 闪星:0

  自二道白河去吉林,时间不太赶,取了国道。结果绕了很远的盘山路,加上雨天路滑,很是难走。幸亏车子越野性能不错,尚能应对。

  我喜欢水,路过有水的地方,湖泊、河流,哪怕只是个池塘,大多会停车逛逛。它们有的湍急,有的静谧,有的清澈,有的浑浊,迎日出、衬夕阳、摄蓝天、映白云,都有各自的美丽。人天然是有亲水性的,也许这是一种亲生命性。

  但我对雨却说不上喜欢,潮湿的空气、阴暗的天空、黏腻的衣衫,都让我打不起精神来。可见我并非浪漫的人。

  午间雨小了些,在无名河边休息,吃了些干粮。车身甩满了黄泥,像贪玩的顽童似的,让“家长”哭笑不得。索性不去管它,一会儿自然便被雨洗干净了。我把座椅挪了挪,伸腰打盹。

  河水唰唰轻响,导航上就叫无名河。在两座山之间的山沟,便叫它无名沟吧。沟两边的山树叶子,湿漉漉垂下,在车窗边悠悠地荡。树根旁长满灌木,灌木丛伸出一朵朵小花,白黄相间,一簇簇开得热闹。

  “无名河、无名谷底、无名沟、无名树、无名花…。。。我也是无名之人,我们在这无名之路的无名之地偶遇,是命运还是缘分呢?……嗯,还有这无名之雨……说起来,任何事情有相应的天赋,像辨识花木,我就不行。写《荆棘鸟》的考琳·麦卡洛,描写植物花草就极精彩,尤其是她特别会描摹气味,说明她有细致的观察力和感受力。嗯,毕竟,女作家比男作家更细腻……有哪个女作家我印象比较深来着?写悬疑侦探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写《飘》的玛格丽特·米切尔……嗯,对了,《一个人的朝圣》,作者叫什么来着?蕾秋·乔伊斯吧,写一个老头步行看望绝症的朋友的故事……还有什么在路上的书呢?美国小伙杰克·凯鲁亚克,写过一个穿行于美国的故事,迷乱的时代和一群迷乱的人……可惜《在路上》这么好的书名被他用了,不然我自己的笔记用这个名多好……起名真是个麻烦事,《禅和摩托车维修艺术》这么好的书,被书名耽误了?话说回来,我无论如何大概也写不过罗伯特老哥……随便呢,写不过就写不过吧,反正也是写给自己的……这雨真是,下不大,却不肯停,有点冷呢,在家里淋感冒了,妈总是给我买黄桃罐头,还有牛奶煮鸡蛋吃……想妈了,端午节回家看看……”

  分不清是睡着还是醒着,脑里是胡思乱想或是做梦。雨又大了一些,敲打着车顶噗噗地响。我逐渐从“梦”中苏醒,起身收起座椅,继续向吉林进发。

  除了刚出发的前两天,晚上在车上睡,剩下的日子都住在宾馆或是民宿。车子后排只是偶尔像今天这样,午间时伸伸腰。随着床配件使用率越来越低,预想中的走哪儿睡哪儿的行程,也变成了围着城镇转,我只能苦笑着安慰自己,到内蒙新疆西藏之类,总用得到的。

  临近吉林,从无车的国道拐上高速,两旁大片的水田,分成一块块儿。田里分散着抽水的拖拉机,车头水管汩汩地向田里倾泻着抽上来的水。这种抽水机器也能开上路,跑起来像《汽车总动员》里的“拖拉机牛”,蠢萌蠢萌的。太阳还没落山,天上滴着小雨,田里的水面上点点涟漪,皱了夕阳的倒影,我终于有点了解雨的浪漫了。

  在没走这趟以前,我是真不知道原来吉林省还有个吉林市。而且它还不是省会,省会是长春,不过这不耽误我很快喜欢上这里。吉林被称作北方的“江城”,松花江穿市而过,整个城市都干净舒适。相比于大城市少了喧闹,又比其他的东北城镇多了些人气。清晨慢跑在松花江边,跑过一座座跨江大桥,和大大小小的江边公园,看老人下棋、听曲、钓鱼,看年轻人健身、散步,闻春雨后的青草香,极为闲适。

  跑完步,去北山公园。适逢周末,熙熙攘攘的人群,让独自走了十几天路程的自己,感受到熟悉的城市感。过惯寒江独钓、坐望夕阳的田园生活的人,就会向往广厦雄辉、车水马龙的繁华;大城市住久了,就会削尖脑袋去村庄躲清静。人总是屈从习惯,却又讨厌一成不变。生活就像跷跷板,酸哲学文艺说法就是:“存在本质是海德格尔式‘被抛’状态的永恒摇摆。“

  徒步上山,经过喂鸽子的儿童,打气球的少年,拉二胡唱红歌的老人,挽着手散步的情侣,画画、算命、捏面人的手艺人……我来到山顶的玉皇阁。玉皇阁是座庙,看名字也知道拜的是玉皇大帝。但庙内里有乾坤,道场林立。不仅有玉皇,还有佛祖、菩萨、娘娘、关公、孔圣人,更少不了东北特有的胡(狐狸)仙、黄(黄鼠狼)大仙。各家都是香火旺盛,无论是哪家信徒,免不了每个庙门都拜拜,走过路过也不错过,很是和谐。

  想想也不奇怪,吉林这样的好地方,汉晋时代就有人定居,扶余文化、山城文化、高句丽文化都在此兴起过,加上元朝蒙古铁骑的统治和满族清朝的崛起,使得这里成为了多民族文化的融合之地。据说旧时的北山庙会,是汉族、满族、蒙古族、朝鲜族等多个民族共同的热闹集会,这种“各路神仙”齐聚的场面,也是历史留下的独特印记。忘了在哪里看到说,台湾和香港的寺庙文化,也是相当驳杂,大概也是五湖四海之人,汇聚移居到那两地的缘故,有机会要去感受一下。

  既然是多民族聚居,除了寺庙文化丰富多彩以外,饮食文化也是百花齐放,有很多好吃的。我并非爱好美食之人,虽然也馋,但绝算不上“老饕”。现下很多人自封“吃货”,每到一处定是先找当地的特色食物,喜好深夜“放毒”发圈,更有“吃播”的、“探店”的,把能吃、会吃,甚至暴饮暴食当噱头,把口腹之欲的满足提到了很高的程度。我虽不至于厌弃,但却也觉得吃吃喝喝无非小道,怡情尚可,视为追求大可不必。

  不过孔老夫子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老子也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两位圣人也不反对享受美食,遇到好吃的,也没必要错过。我在网上找了一家满族特色“乌拉火锅”的小馆,安慰一下十几天没好好吃饭的肠胃。

  吉林在清朝时期,被称“龙兴凤举”之地,特别是封地的主人乌拉那拉氏,出了几任皇后,历来有出美女的传统。这“乌拉火锅”,就是来自乌拉那拉贵族。

  店不大,六七张桌,墙上挂着十一位清朝皇帝的画像,从努尔哈赤到光绪皇帝,只没有末代皇帝溥仪。锅是黄铜锅,烧着热炭端上桌,锅下垫着乘着凉水的铁盘。两盘羊肉、一盘血肠、一盘酸菜,热汤翻着咕嘟泡,烫在锅边沙沙作响,白烟蒸腾,空气里蒙起薄薄的雾,和淡淡的羊膻味。小时候住平房时,爸也是弄来这样的黄铜锅,一家三口围在桌边涮肉,看雾气把糊房顶的报纸熏得打卷、泛黄。

  这两天总是莫名想爸妈,大概是想家了。人一旦出门在外,便思归;在家呢,又嫌父母唠叨,或者没什么话聊。我也坐在“跷跷板”的两边,高高低低、摇摇晃晃。

  晚上吃撑了,躺在床上数羊,活羊变成羊肉片,打嗝时跑出来捣乱。我想起白天拜的黄大仙,据说狐狸、黄鼠狼之类最会“迷”人,擅长摄人魂魄。

  爸就“亲见”过,他的亲戚被“迷”时,整日间说胡话,自称是某某山、某某洞的大仙。后来请有“道行”的人,找到了房梁上的狐狸……或是黄鼠狼……记不得了……赶走了,病也就好了……是爸亲见的还是听说的……不记得了……端午节回家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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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一章节以一场雨中山路行车为引,于无名河畔的休憩中展开漫想。从草木的无名到文学的絮语,从雨丝的冷意到童年的记忆,思绪如溪流般自然流淌。行至吉林,市井烟火与多元文化交织,火锅的热气里升腾起乡愁,庙宇的香火中沉淀着历史。作者在“跷跷板”般的矛盾中捕捉旅人的真实心境——既渴望远方,又眷恋归处。推荐阅读。编辑:冬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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