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小杨又来找华阳，见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她就要求华阳跟她出去一下。华阳跟着她走出了办公室，来到厂区内的一处林荫道边，她说：“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请你参加我家为我办的生日宴会，不知你能不能赏脸啊？”

　　华阳问：“还有咱厂里其他的人吗？”

　　小杨说：“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我就不能只请你一个人来参加吗？”

　　华阳又问：“那我是以一种什么身份去参加呢？”

　　小杨说：“我对我家里人说的是，我请我的老师来参加，你就以我的老师的身份去参加还不行吗？如果你能够参加，我的这个生日一定会过得非常好，我也会十分高兴的，求求你了，你就成全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吧！”她边说边拉起华阳的手不住地摇晃。弄得华阳一时不知所措，他怕此时如果有人路过看见了一定会引起误会，于是急忙答应：“好好好，我答应你了，明天我去，你告诉我详细的地址和时间，下班后我自己直接去。”

　　小杨立即笑逐颜开地说：“这就对了，那咱们一言为定，这是地址和时间，给你，你可一定要言而有信啊，不准失言！”说罢，她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字条塞进华阳的手里，然后格格地笑着跑开了。

　　第二天，华阳按照字条标明的地址和时间，准时乘车在去杨家该下车的那个公交站下车，就见小杨早已站在车站等候多时了。她看见了华阳，就快步跑了过来，看见华阳手里提着为她买的一大盒生日蛋糕，她一边伸出手去接，一边故作嗔怪地说：“哎哟，你还买什么东西啊！你能大驾光临我就感激不尽了，真是太客气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脸上却是溢满了难以抑制的欢欣之情。

　　进入杨家后，华阳见到这是个典型的两室一厅一厨的民居。在迎门的客厅里，小杨的父母和哥哥站起身来笑脸相迎。

　　大家寒喧了一阵子后，就一起落座。这次的宴席十分丰盛，可见，杨家上上下下对这次的宴会十分重视，既可以看出杨守玉在父母以及哥哥心目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又可以看出杨家一家人对华阳的到来也十分重视且十分欢欣。席间，华阳隐隐约约地有种感觉，在杨家全家人的言谈举止中，可以明显地看出，他们对自己不仅是十分恭敬，而且还有着另外的一层蒙蒙胧胧又难以说清的意思……其实，华阳并不知道，就在前两天，杨守玉的母亲见小杨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且心事重重，有时还做出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而且不好理解的事情，便觉得她一定是发生了非同小可的事情，就不断地追问她。在母亲的一再追问之下，她才悄悄地说出了她遇上了一个让自己心爱的男人，可是，这男人有时对自己却是躲躲闪闪的，让自己摸不透，但是，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已经不能自拔，故而心神不宁。杨母听后，又与杨父商量之后，就提出让她假借过生日的名义，设法邀请这个男人到她家里来一趟，吃顿饭，以便全家人都相看一下，为她把把关。

　　当夜幕降临时，华阳觉得在她家里已经呆得太久了，不宜久留，就向杨家一家人告辞。杨守玉送他出来，当他们走到这个小街道的一处灯光十分幽暗的路段时，华阳忽然感觉杨守玉将身体向他的身体紧紧地依偎了过来，并且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又用另一只手来搂他的脖子，好像在挑逗自己，想让他也拥抱她，亲吻她似的。他心里一惊，觉得心脏在急剧地跳动，浑身一阵燥热袭来……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向她的腰间伸去……正当此时，华阳的耳边猛然响起了前两天他与母亲谈及与小杨的事情时，母亲所说的话：“你千万要克制好自己，别做荒唐事。你不能找像她这样年龄偏小的女孩儿，因为小女孩儿未定性，还会很任性，如果她与像你这样年龄相差太多的大男人结婚，多半俩人都不会幸福的，女孩儿终有一天会后悔的，也会与你发生矛盾甚而背叛或离异之类的事情，你可要当心呐……”华阳猛然惊醒，他立即将杨守玉轻轻地推出自己的怀抱，说：“小杨，你千万别这样，别冲动，请你冷静地想一想，你还这么年轻，对你而言，我的年龄太大了些，你就像我的下一代，咱们是根本不可能的……”杨守玉打断他的话头说：“我不管，我不在乎，我就喜欢你，我不嫌……我明白地告诉你吧，今天让你来就是为了让我全家人相看你的，刚才他们都告诉我了，他们也都看好你了……”华阳越是想脱身，她反而抱得越紧，华阳只得使足力气，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推开，然后飞速跑向公交车站，跳上刚到站的公交车逃之夭夭。

　　从杨家“生日宴会”之后，小杨找华阳更加频繁了。又有一天，小杨来到华阳的办公室，她笑容可掬地对华阳说：“哎，我问你，昨天在全厂大会上，宋书记拿着一大沓稿子在台上侃侃而谈，台下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说什么‘这次的报告肯定是有人替他写的，他宋书记自己是绝对写不出来，肯定是个大学生给写的，在咱们厂里没来大学生之前，他咋就做不了这么精彩的报告呢？而且这个人只能是一个人。’大家都听得出来，人们所说的所谓‘大学生’，说的就是你。你说，大家说的对不对？”

　　华阳心里明镜似的，她说的事情确实千真万确，那篇报告的确是宋书记要求自己代笔为他写的，可是，自己又不能明白地承认，只好含糊其词地说：“你问这些事情干什么啊，你别管那些事。你也别听他们在那儿瞎起哄，在那儿嚼舌根子了。是谁写的有那么重要吗？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小杨又说：“这就是说，那个报告的确是你写的了。其实，我也觉得那个报告的作者非你莫属，只有像你这么才华横溢的人才写得出来。我从很早以前就对有学识、有才华的人特别崇拜也特别喜欢。你就是这样的文化人，我觉得和你说话特别长见识。我很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希望天天见到你，经常与你说说话。”

　　说罢，她一边笑嘻嘻地冲着华阳傻笑，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绸绣花的枕套对华阳说：“华老师，我听说你已经和你的爱人离婚了，是因为她回日本去定居了，而你又不能跟着一起去，那么，你就得再婚了。前几天，我特意亲手绣了这个枕套就想送给你，就假设这是提前给你的再婚贺礼，请你千万收下。”

　　她的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华阳不知所措，他慌忙说：“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八字儿还没有一撇呢，你送什么再婚贺礼嘛？！”

　　小杨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这么优秀的人物，是许多女孩子心中的‘白马王子’，肯定很快就会有心目中的爱人的，也很快就会结婚的，这总会用得着，你就收下吧！你……”华阳见她还要往下说，就急忙插话：“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你还那么年轻，你今后的路还很长……”

　　正当他们你推我让之际，不巧，有厂部里的另一个干部要找华阳研究事情，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刚巧看见了这一幕。那个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僵在了那里。小杨回头看见了他，就将枕套往桌子上一放，然后跑开了。华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一时僵住了……

　　此事过后不几天，工厂里便有人在传说什么：“华阳和小杨在办公室里拉拉扯扯了”“华阳在和小杨谈恋爱了”“老牛要吃嫩草了”……各种流言蜚语不胫而走，弄得厂里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到这时，华阳才后悔起来，他觉得，正是由于自己的不够谨慎，令小杨产生了“非分之想”以及让她以为自己已经默许了她的示爱，因而才形成了现在这种不好收拾的局面。

　　回家后，华阳打开那个枕套，看见枕套上绣着一大棵曲茎梅花，在那曲曲弯弯且苍翠遒劲的枝干上，有几朵美丽而又鲜艳的梅花，在背景是连绵起伏的被皑皑白雪所覆盖了峰顶的群山的映衬之下正灿烂地绽放着……旁边还用草书字体绣着“北国风光”四个十分醒目的大字，在这四个字的周围有一些些飘飘洒洒的雪花。

　　华阳怎能不明白她在这副枕套上所花费的心思，怎能看不透其中所含的寓意呢！他明白，她赠送自己这副枕套是含有深意的，因为如果他每天都枕着这副枕套睡觉的话，那么，就等于她的作品在与他相伴共眠，在与他做零距离接触，而且是在床上与他耳鬓厮磨，她希望这样一来，就可以让他在与这枕套的长期接触之中，于耳濡目染间能够自然而然地会常常联想到她，进而思念于她，爱恋于她。她这是在做着一种潜移默化的浸润功夫，期盼着他能够渐渐地认可自己并接受自己。

　　这时，华阳忽而想起就在不久前，工厂里发生的两件婚外恋的绯闻——第一件是，工厂里有一个人称“老石头儿”的老技工，因为已经快70岁了，可是她的妻子却只有40多岁，由于老石头儿当年曾经为工厂的技术革新做出过较大贡献，在他退休后，工厂领导安排他做了更夫，多给他开一份补差工资。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这样一来却给他那个不甘于夜夜独守空房的少妻提供了便利，每逢老石头儿去厂里打更之时，他那个耐不住寂寞的少妻就将不知何时勾搭上的一个与自己年岁相当的男人招回家里来上“夜班”。后来此事败露，可是老石头已经老得无能为力了，只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了，虽然他十分气愤并痛苦，却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第二件是，工厂里有一个中年工人，五官长得还算周正，可就是一脸大麻子，人称“麻子头”，因为他有此缺陷，没有女人肯于嫁给他，因此，已经近40岁的人了，还是个“光棍儿”。与他同一车间又同一班组的一个女工已经40多岁了，她因为守着一个大她20多岁的丈夫，丈夫又因年老体衰已经失去了性能力，而那女工正值“年富力强”耐不住寂寞之际，她瞄准了打“光棍儿”的“麻子头”，便暗送秋波进而投怀送抱，俩人便勾搭成奸。后来，此事被女工的丈夫察觉，有一天，她丈夫带领自己的弟弟找上门来，到工厂后俩人对“麻子头”大打出手。那女工竟然站出来护佑“麻子头”，并反手去打她的丈夫，而那丈夫和弟弟追着“麻子头”打，她追着自己的丈夫在打，形成了一场“罗圈仗”式的群殴……此后，此事在工厂内外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这两件绯闻、丑闻，都是由于老夫少妻结合多年之后，老夫越来越老，而少妻虽然也在长大，可是她们却是刚刚步入中年，而且愈来愈成熟，愈来愈有女人味了，就难免对自己每天面对着的愈来愈衰老，愈来愈“不中用”的老夫不满意了，也就愈来越愈不安分了，一旦有了“时机”，那么，红杏出墙的事情就有可能发生了。这都是这两个老男人，由于当年贪恋少妻年轻貌美步入了“老少配”的迷阵所造成的无穷后患！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华阳想来想去，越来越觉得，应该吸取教训，决不能再步这类迷恋少妻者的后尘，现在就必须要和杨守玉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后果不堪想象。他觉得，自己虽然早晚是要再婚的，但是，金瑛早已为自己设计并且亲自牵线与郝华有了明确的关系。他觉得，郝华是金瑛亲自给自己充当了“婚介”促成的未来配偶，这其中寄予了金瑛的厚望和良苦用心，自己不能辜负了她，况且，郝华又是自己初中同学的妹妹，与自己早已相识并相知，据自己的了解，她是个非常好的女人，无论是从性格、人品还是容貌上看，那都是百里挑一的，都是十分出色的，就是从年龄上看，她也只比自己小两岁，与自己也是十分合适的。如果自己与杨守玉谈朋友或是结婚，那可就未免有失荒唐，想自己如今已经是年过三十的人了，俗话说：“人过三十天过午。”而小杨现在年龄不到20岁，俩人相差十多岁，人家还是个花季少女，正当风华正茂之际，而自己已经步入了中年人的行列。再说，她实在是太年轻了，在自己的眼里，她就像个孩子，恐怕还处在未定型、未定性的阶段，她不应该过早地走进家庭生活，而应自由自在地再以姑娘或少女的身份生活才对。他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与小杨处对象十分不妥，属于荒诞不经之事。

　　为了此事，华阳曾经不止一次地与小杨谈过，他说：“我觉得咱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不合适而且不妥当的。你风华正茂，正当好年华，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而我已经是‘人过三十天过午’的年纪了。我发现，陈小光对你很有点儿意思，我看你俩还是挺般配的，不仅年龄相当，而且他的家境也比较殷实——他的父亲是市儿童医院的专家和权威，是个名医，又是市政协委员。他本人又特别好学上进，我早就发现他在暗恋你了，他对你是真心的，如果你与他先处对象，以后结成一对儿，一定会十分美满幸福的。”

　　小杨一听，就气急败坏地说：“你说什么呀？你觉得咱们不合适、不妥当？难道这些天以来我做的种种努力，你都一概视而不见吗？另外，你凭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我是一件商品还是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另外给我安排生活？我实话告诉你吧，除了你，我对谁都没有兴趣！”

　　见几次劝说均不奏效，华阳只好采取回避的办法。可是都在一个工厂里，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尽管自己总是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她却一如既往地设法纠缠他。华阳常常感觉十分别扭和不安。最后万般无奈，为了彻底解决问题，华阳开始施展自己的活动能力，想方设法要跳出这个工厂的圈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当华阳感觉焦头烂额之际，木制品公司宣传处的张处长来到了木器厂，他是听说在这个工厂里有一个本科大学生，此时正巧公司要充实一名专职的宣传干部。他来到工厂找到工厂的宋书记说：“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名本科大学生，这不是埋没人才吗！试想，一个本科大学生在工厂里能有多少作为？如果到了公司里那就大不一样了。请你们发扬发扬风格，把这名大学生输送给公司吧。这样做，既对公司的宣传工作有利，又对他本人的发展有利。怎么样？”

　　工厂的宋书记也正因为华阳与杨守玉的绯闻不知如何处置，实际上，他对华阳还是信任的，而且近日来华阳也在寻找跳出是非的机会，他想，张处长说的也在理，再说，如果不放华阳走，今后他在这里的工作也是很难干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于是他说：“张处长，你可真有眼力啊，我们就这么一个大学生，他的工作态度和能力都是没的说，但是，小局服从大局嘛！我就忍痛割爱了。好吧，今天我就跟他谈，如果不出意外，就给他办理手续，明天我就亲自把他送到公司去报到。”

　　张处长十分高兴，说：“好好，这才像个高姿态的样子嘛！今天这个事情你支持了公司，今后你本人或厂里有什么要公司帮助解决的问题，你尽管开口。”

　　张处长和宋书记的交易就这样达成了。张处长走后，宋书记找来华阳谈及此事，华阳一听，正中下怀，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第二天，他就在办理完调离手续以及工作交接之后，跟随着宋书记去公司报到，临走时，他本打算与小杨告个别，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既然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与她再发生任何纠葛，就应该“快刀斩乱麻”，免得她再有什么想法和举动，从此应与她断绝一切联系，于是便不辞而别。他想，“时间是根治心病的良药”，如果自己长时间不与她联系更不与她见面，时间久了，慢慢地她就会淡忘的，她也就会“死了心”了，如果有了机会，她就会再找一个与她自己年岁相当又很爱她的男人相处并结婚了，他想，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是不愁嫁不出去的，一旦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出去，那样一来，自己也就可以安心了。然而，他哪能想到，已经时过境迁这么久了，时隔两年多，她却仍然心有不甘，她没有找其他的男人。华阳万万没有想到，她仍然对自己深怀着一片痴情，现在竟然找上门来。他也想不到，她竟然是这么执著而又刚烈的女子，竟然自己折磨自己，得了这么个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