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文学创作中是如何尝试文、音、画无缝衔接实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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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TikTok的15秒短视频拆解着古典文学的脉络,当AI算法把网文的情绪点精确到每500字,从事文学创作四十年,我常自问:数字时代的文学传播,到底该留住什么?四十载笔耕不辍,从军营哨所的煤油灯到老家的土炕头,我的答案始终清晰——文学的文、音、画相融,从来不是技术对文字的包装,而是真情借不同媒介抵达人心的过程。我始终在尝试让文字自带画面、淌出声音,让文、音、画在创作源头就实现无缝衔接,让作品无论以何种形式呈现,都能保留那份最本真的“人味儿”。
以生活细节为锚,让文字自带画面肌理
在我的创作理念里,文字要成为“看得见的场景”,核心在于扎进生活的土壤里捕捉细节。我始终相信,真正的画面感不是刻意描摹,而是把刻在记忆里的生活场景如实记录。创作《母亲的剪纸信》时,我没有堆砌华丽辞藻,而是聚焦母亲剪纸的真实模样:谷穗的纹路糙拉拉的,是我触摸过的质感;水饺的褶子捏得紧实,是母亲怕露馅的细心;梅花的花瓣边缘微微卷着,是红纸受潮后的自然形态。这些细节源于二十多年间母亲寄来的200多封剪纸信,每一幅都浸透着牵挂,我只是用文字把它们重新“剪”出来。
正因如此,这篇文字被中央电视台军事频道改编为3集专题片时,几乎不用额外添补画面素材。母亲低头剪纸时鬓角的白发、指尖沾着的红纸碎屑、阳光下晾晒的剪纸随风轻晃,这些场景早就在文字里立住了。我在创作时就下意识考虑:读者读到“谷穗饱满低垂”,能否想起丰收的田野?写到“热气腾腾的水饺”,能否闻到饺子馅的香气?这种“视觉化写作”的尝试,本质是让文字成为画面的“半成品”,无论后续是否改编,读者都能在脑海中自动还原场景。
创作《煎饼鏊子也能烙出诗来》时,我特意描写 “鏊子烧热后抹上棉籽油,面糊浇上去滋滋作响,边缘慢慢鼓起金黄的脆边”,既写了视觉上的色彩变化,又暗藏了听觉和嗅觉的线索。还有《老槐树》里太爷爷挖盐碱地的场景,我写下“盐碱地的土块泛着白霜,一镢头下去溅起细碎的土粒,老槐树的影子斜斜地铺在地上”,让读者既能看见荒疏的土地,又能感受到劳作的力道。这些细节不是凭空想象,而是我在山东老家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日常,正是这份真实,让文字具备了转化为画面的基础。
以方言质感为脉,让文字流淌自然声韵
文字要“听得见”,关键在于保留语言的原生质感。我是山东人,骨子里浸着齐鲁大地的乡音,在创作中,我刻意保留方言的温度与节奏,让文字自带声音辨识度,为后续的有声传播铺路。在《老槐树》中写太爷爷的硬气,我用了“咱山东人,脊梁骨得跟老槐树似的,宁折不弯”,“咱”字带着山东平原特有的亲切,“宁折不弯”的重音和顿挫,天然适合朗读时的情感抒发。当这段文字被制作成有声书时,方言的韵律感立刻凸显,地域的温度也随着声音传递出去。
我始终认为,方言不是跨媒介传播的“障碍”,而是文、音、画衔接的“锚点”。创作《咱打工人把日子过成歌》时,我大量运用“唠嗑式”的方言表达,比如“咱凭力气吃饭,心里踏实”“日子就像烙煎饼,多翻几遭才香”,这些话语没有端着的“文学腔”,就像坐在老家的炕头上跟人聊天,暖乎乎的有温度。有声书录制时,我特意用了山东人特有的实在语调,没有刻意模仿播音腔,反而让很多读者反馈“像听家里长辈讲故事”。
除了方言词汇,生活中的自然声响也被我融入文字肌理。写民航工地,我会记录“卷尺拉伸的咔咔声、铁锤敲击的当当声”;述旧院秋光,我会捕捉 “桂花飘落的簌簌声、风吹槐叶的沙沙声”;忆军营岁月,我会写下“起床号的嘹亮、训练时的呐喊声”。这些声音线索让文字不再是静默的符号,而是立体的声景。有读者告诉我,读我的文章时,仿佛能听见菜市场的吆喝、田间的蛙鸣,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让文字本身就成为声音的载体,实现从文字到声音的自然过渡。
以真情为魂,让技术为文、音、画衔接赋能
数字时代,我主动拥抱技术,但始终坚“技术为真情服务”的原则。我尝试过用AR技术复原白居易笔下的唐代街市,让读者扫扫图片就能看见虚拟的行人、建筑,初衷是让《墨香里的易安》中的古典场景更直观;也试过用声纹分析解读作品的情感脉络,为有声书录制提供参考,但这些技术从来都是辅助手段,核心从未偏离“真情”二字。
改编《母亲的剪纸信》时,已经60岁的我仍伏案琢磨每个细节,不是为了适配某一种传播形式,而是怕丢了母亲剪纸里的那点牵挂。专题片拍摄时,导演说我的文字“自带镜头感”,其实是因为我在写作时,就把母亲的思念藏进了每一个动作细节里:“母亲剪完谷穗,会用指尖轻轻抚平纸边的毛刺”“寄信前,她会把剪纸用红绸包好,怕路途损坏”。这些带着体温的描写,让画面和声音都有了情感落点,技术只是把这份真情更清晰地传递出去。
在《站在九里山的荒坡上》创作中,我将楚汉历史与山野风光交融,既写 “荒坡上的野草在风中摇曳” 的视觉场景,又融入“远处村落的鸡鸣犬吠” 的声音元素,后续制作有声书时,只需搭配简单的自然音效,就能让听众身临其境。我始终认为,技术的价值在于“放大真情”,而不是“制造真情”。那些靠AI生成的标准化多模态内容,或许能实现形式上的文音画结合,但缺少了生活的温度和情感的厚度,终究无法打动人心。
坚守文学之根,让文、音、画衔接归于人心
四十年创作生涯,我始终坚守一个信条:文学的根在生活,在真情,在带着体温的观察。当很多作家忙着用AI生成多模态内容时,我还在写胡同里的棋摊(带豁口的石桌、裹着包浆的棋子),写煎饼鏊子上的烟火(滋滋作响的面糊、飘满街巷的香气),写老槐树底下的故事(斑驳的树影、长辈的絮语)。我的文字能自然转化为声音、画面,不是因为技术多先进,而是因为这些文字本身就活着——有声音,有画面,有温度。
我曾在台北的旧书店里翻到琦君的作品,看到“桂花糕”三个字就想起奶奶的土灶,这让我更加坚信:文、音、画的无缝衔接,终究是 “人”的相融。在创作《醉美江南》时,我写“春雨打湿乌篷船,船桨划过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既考虑了文字的画面感(乌篷船、春雨、水花),又兼顾了声音的韵律(船桨划水的哗哗声),这种创作时的“多感官考量”,让作品在后续传播中能自然适配不同媒介。
如今,我的作品有的印在纸上,有的飘在声音里,有的映在画面里,但无论形式如何变化,都带着山东平原的土气,带着母亲剪纸的温度,带着一个写作者对生活最朴素的敬畏。数字时代的文学传播,或许需要拥抱技术、适应变化,但更需要守住那份不变的真情。我在文、音、画无缝衔接上的所有尝试,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让真情借文字、声音、画面,抵达每一位读者的真心。
技术是桥,真情是路,不管走哪条道,文学终究要走到人心深处。这便是我四十年来始终坚守的创作初心,也是我在文、音、画无缝衔接实践中最深刻的感悟。
【编者按】这篇创作感悟,既是一位老作者四十年创作经验的沉淀,也是一份面向数字时代的文学“传心术”。作者跳出“技术与文学对立”的思维定式,以《母亲的剪纸信》《煎饼鏊子也能烙出诗来》等作品为例,清晰拆解了“文、音、画无缝衔接”的实践路径。这种创作理念,不仅让作品在跨媒介传播中保持了核心魅力,更守护了文学的人文价值。在追求“快传播”“高流量”的当下,这份“慢下来观察生活、沉下来体悟真情”的坚守,为当代创作者提供了深刻启示:文学的生命力,终究在于对人心的抵达与滋养。推荐阅读。编辑:李亚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