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色
1、发小要来
岩打电话和我说,明天早上路过我所在的这座城,有可能过来聚聚。
一贯倒头就睡的我,竟然折腾了大半宿,造成较为严重的后果,爬起来时东方已经吐白。
紧赶着干了些必做的活,还是过了早晨的时光。好在岩一直未现身影。我扒掉黏贴在身上的衣服,接着水龙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又痛痛快快冲了冲洗了洗,一番折腾,看上去“人样”多了,眼拙的人说我是城里人也未可知。
岩在大城市上班,那副满腹经纶的眼镜,戴在他的大圆脸上,怎么看都气度非凡。当别人谈起他的时候,我的脸上就会放出异彩,好像说的不是岩而是我。
岩曾经来过这座城,那时他刚工作不久。我俩在出租屋里,席地而坐,捏着塑料袋里的花生米,一个碗传来传去喝到了半夜。吃完了花生米喝尽了酒,我俩躺在麻袋片上,看着外面的灯光闪闪烁烁,我说:“城里的夜晚太亮,可惜了闪着灵光的满天星星。”岩也说:“还是我们乡下的夜晚有诗意。”
一晃时光已老,不知今天的聚会又会留下怎样的回忆?
公鸡打鸣了,看看我这老脑筋,就不会说是手机铃声?我快速按下绿键:“先生,请问您需要买房子吗?”
“啊——买房子——老子的房子多了,到哪住哪!”我突然有些恼火。随手把手机扔到饭桌上。捡起昨晚吃剩下的一个辣椒,塞进嘴里。
铃声再次响起时,我被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吓着了,硬生生收回伸出去的手,在脸上擦了擦汗水,张着嘴唏嘘着。岩会不会真和我说:临——时——有——事——?
2、寻找写诗的男孩
人群中,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散乱的头发,一身的汗水,丝毫没有改变他帅帅的样子,只是藏着些许血丝的眼睛,不再那么清澈。
他和我擦肩而过,居然没看到我一样。
“喂,大诗人。”我冲着他喊。
他看了一下。嘴唇似乎动了动,却啥都没说。
“你还好吗?好久没读到你的诗了。”我找出话题。
“早不写了。”
“为什么?写诗不好吗?”
“诗是清澈的水,是男孩女孩的游戏。”停顿了一下,他又补了一句:“可我现在是男人。”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吓人,一下子熄灭了我眼中的火苗。
一道闪电划过,隆隆的雷声赶了过来。“我会为你写诗的,一辈子都写”,这句话给了我多少念想!想不到今天被眼前这个自称男人的人收走了,那个写诗的男孩呢?
下雨了,男人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雨点落到身上,我不由打了个冷颤。
3 、伴
二十年前,他一人出外打工,她就留守在家,逢年过节他回来时,她总会炒上几个菜等他。他进家后,一定会抱起孩子看着她,他看她时两眼发光。等孩子腻歪够了,跑出去时,他一把搂她进怀,她就一脚踢实了门,倒在床上翻腾,他说我想你,她说我也想你。她躺在他的怀里似梦似醒。
十年前,他们不再分居,可他发现她的话越来越少了,就像她进门时的自己,听得多接话少。他说你给我捶捶背吧,她磨磨唧唧心不在焉不疼不痒地敲打几下,赶着去做她的家务。他就会在心里生气,可一转脸他又会和她说这说那,也不管她听到没听到。
如今,孙子叽叽喳喳,一会跑过来叫奶奶,一会跑过去拉爷爷。她就甜甜地应着,他就想着法地逗着。孙子去幼儿园,只剩他俩时,他看他的足球赛,她出去和邻里拉她的家常。他想留住她,想给她捏捏背,他看到她自己捶捶打打的时候越来越多。可当他拉着她让她坐下时,她总会甩开他的手,丢下一句我还有事。他就放开她的手,看着她脸都不转地走了时,他忍不住骂一句娘。
某一天, 她说我咋感觉有些心慌呢,他就忽地站起来,拉着她就朝外跑,打的去了医院,电视都没关。还好无大碍,他舒了口气,掏出随身带着的速效救心丸,倒出几粒放进自己嘴里。
【编者按】三则小小说,都围绕“本色”展开,发小、会写诗的男孩、已进入暮年的老伴,文字里有爱的坚守和期待,小说虽小,但不乏细腻的描摹,本色是最难守住的颜色,但还是有人期许和守候,小说里折射出本色的光,照得人暖暖的。推荐阅读。编辑:梁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