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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就从作者成了作家

作者: 卢春文 点击:308 发表:2025-11-15 09:10:45 闪星:2

摘要:本文以乡土口语为笔,从巷口晒太阳时老街坊一句“卢作家”的称呼写起 —— 那声喊让他慌得掉了烟卷,也勾起了对“咋就从作者成了作家”的琢磨。文章里,他忆起头回提笔是帮不识字的李奶奶写家书,半袋炒花生的香让他想把巷子里的人事记下来;想起2003年那封带泪渍的退稿信,编辑说“文字太细碎”,娘却劝他“写日子里的事,实在就好”。他笔下的“作者”,像娘种菜般纯粹 —— 用爹的旧钢笔、儿子淘汰的笔记本,写张师傅的热干面、旧迷彩服里的儿子影子、武汉老巷的雨打老虎窗,都是日子里的碎渣子,像跟街坊蹲墙根唠嗑似的记流水账;而“作家”在他眼里是沉得像爹旧棉帽的名头,是端架子的“章法”“深度”,让他浑身不得劲。最终他释然:管他作者还是作家,名头都是虚的,日子才是最厚的书,真心才是最好的墨,能把日子里的热乎劲、真滋味说给人听,比啥都强。文字里全是市井烟火气,像听一位实在的老街坊唠心里话,暖乎乎的满是真情。

前几日在巷口晒太阳,屁股往墙根青石板上一沉,凉丝丝的石头沾着日头的温乎气,后背立马被烘得暖融融的,正舒坦得想眯眼,老街坊王大爷叼着烟卷凑过来了 —— 胳膊肘往墙垛上一搭,手指头夹着烟卷晃了晃,烟灰“吧嗒”掉我裤腿上,他愣是没瞅见,乐呵着开口:“卢春文,不对,该喊卢作家,最近又鼓捣啥好文章了?”

哎哟喂!这手心里唰地就冒冷汗,跟摸了块冰似的,手指头一哆嗦,自己夹的烟卷也 “吧嗒” 掉脚边,顺着砖缝骨碌碌滚,正好停在他黑布鞋跟儿,凉丝丝的烟纸蹭着鞋边还沾了土。我慌忙猫腰去捡,手指头都有点打颤,指腹沾了层细灰,往裤腿上蹭了蹭,越蹭越慌,又对着烟卷“噗噗”吹了两口 —— 可不是吓的嘛!王大爷这才看见我裤腿上的烟灰,伸手帮我拍了拍,还笑:“你慌啥?写文章的,不就是作家?”我脸“腾”地热到耳根,说话都磕巴了:“您、您可别这么喊…… 我就是瞎写,写着玩儿的,想当年头回提笔,还是帮李奶奶写家书呢,哪配叫作家!”

记得我头回写东西,是三十出头,邻居李奶奶不识字,儿子在深圳打工,一年到头不回家,她想给娃说说话,就拎着半袋炒花生找上门:“春文,你识文断字,帮我给娃写封信呗。”我趴在八仙桌上,拿我爹那支笔尖发顿的钢笔,纸是孙子用过的作业本撕的,格子印都淡了,写一句问一句:“娘身体好,别惦记”“院里的石榴树又结果了,红得像灯笼”“天冷了,记得加衣裳,别冻着”,字歪歪扭扭的,还涂了好几个墨疙瘩。写完李奶奶摸了摸信纸,给我塞花生:“春文,你写的,我儿子准能看懂,比那些文绉绉的强。”就那半袋炒花生,香得我心里痒了好几天,总想着再写点啥,把巷子里的事、身边的人,都记下来。

你说这事儿邪门不邪门?我这心里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直跳 —— 我咋就成“作家”了?可不是咋的,夜里翻旧木箱子,从儿子的童话书底下扒出那封 2003年的退稿信,纸都发脆发黄了,有三道深深的折痕,是我当年哭完,赌气叠成小方块塞进箱子的,上面还留着一滴没擦干净的泪渍,干了之后变成淡淡的黄印,编辑写的“文字太细碎,缺乏深度”那几个字,被泪渍浸得有点晕,却比啥都看得清楚。那时候我趴在桌上哭了一场,肩膀一抽一抽的,跟我娘说:“娘,是不是我写得太不顶用了?”我娘正坐在小马扎上择菠菜,菠菜叶上的水珠滴在水泥地上,“滴答滴答”溅在她黑布鞋尖,湿了一小块。她头也没抬,手里的菠菜梗“咔嚓”一声脆生生掐断:“好啥不好?写的都是咱日子里的事,实在,比啥都强。你看娘种菜,也不图当啥大师,就图苗长得壮,菜吃得香,你写东西也一样。”

后来我也没放弃,还是天天写,写完就贴在自家门板上,路过的街坊就站着看,张师傅说 “把我煮热干面的事儿写写呗,让更多人知道咱这味儿”,王大妈说“能不能写写我家孙子放学跑回家的样子,跟小炮弹似的”。有回写了巷口修伞的陈师傅,贴在门板上,陈师傅看了,特意给我修了回伞,没收钱,说“春文,你把我写活了,比我自己瞅镜子还明白”。就这些小事,让我觉得,写下去值,哪怕没名气,哪怕被退稿,也比闲着强。现在再有人喊我“作家”,我捏着那封退稿信,倒忍不住笑 —— 当年愁那“细碎”,现在才明白,这些碎渣渣,才是我写东西的根呐!

以前写东西,哪有啥讲究?心里头跟有小虫子爬似的,痒得难受,不写出来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烙饼似的。我不用电脑,就爱用儿子淘汰的笔记本 —— 封面那只歪歪扭扭的小恐龙,绿身子红尾巴,是他上小学三年级用蜡笔画的,纸缝里还卡着半片当时吃剩的干脆面渣,是我后来翻本子才发现的,页角都卷了边,摸着手感糙糙的。钢笔是我爹留下的,笔尖有点顿,木杆上有道深划痕,是当年他帮生产队修农具时,被铁件划的,我摸了十几年,早把划痕边缘磨得顺滑了,写“热干面”的“干”字,总爱多描两笔,墨水晕开一点,像个小芝麻粒,我倒觉得稀罕,这是我的记号。

写的也不是啥惊天动地的大事:楼下张师傅的热干面,我总赶早去,他掀开竹笼时,热气“腾” 地涌出来,裹着芝麻酱的厚香,还混着萝卜丁的脆凉气,扑在脸上暖乎乎的,香得我直咽口水 —— 跟小时候娘蒸包子掀锅盖时的味儿,有点像,又不全像,多了点烟火气的冲劲。他看见我就喊:“帅哥,芝麻酱多搁点?知道你好这口。” 上次我写他的文章贴在巷口宣传栏,他天天早上去擦玻璃,抹布是旧毛巾改的,在玻璃上“沙沙”响,还跟路过的老李头显摆:“这是春文写的我!你瞅瞅,写得多实在。”有回我早上去吃热干面,看见个老太太正对着宣传栏念我的文章,念到“张师傅的芝麻酱香得勾人”,还点头说“是这味儿,一点不假”,我心里头暖乎乎的,比吃了热干面还舒坦。

阳台角落那件旧迷彩服,是我儿子上初中的校服,袖口毛边磨得软塌塌的,风一吹就飘,跟小旗子似的,总让我想起他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往学校跑,书包带总滑到胳膊肘,我跟在后面喊“把带子扣好,别拖拉”,他头也不回地应一声,跑远了,书包上的挂饰“叮当”响。我还写过这迷彩服,说“衣服旧了,可儿子的影子还在,摸着手就暖”,贴在门板上,儿子放假回来看到,笑着说 “老爸,你把我的校服写进文章了,我都想它了”,那天他特意穿了件新衣服,说“老爸,以后多写点家里的事,我在外地也能看着,跟回家似的”。

还有烟雨里武汉的老巷子,雨点子砸在老虎窗上,“噼啪噼啪”跟炒豆子似的,又像戏楼里唱汉剧的拖腔。上次淋着雨走,还听见巷尾李师傅在屋檐下哼《捉放曹》,调子裹着雨丝飘过来,黏乎乎的绕在耳朵眼里,半天散不去 —— 这些都是眼睛看见的,心里装着的,就跟街坊蹲墙根唠嗑似的,把心里话一笔一划写在纸上,顶多算个“作者”—— 写东西的人,还能是啥?

作者多简单啊,就像我娘在菜园子里种菜。我打小就跟着娘种菜,娘用的旧铁锹是我爹以前干活用的,木柄上的包浆亮得能照见人影儿,握在手里温乎乎的,带着爹的劲儿。撒籽时娘教我“匀着撒,别扎堆,苗要留空隙,跟人过日子似的,得有松快劲儿,挤着就长歪了”。我写文章也学娘撒籽,不写大人物,不写大道理,就写巷子里的张师傅、陈师傅,写家里的旧衣服、老钢笔,写得匀匀的,不挤着,不抢着,各有各的滋味。浇完菜娘总蹲那儿瞅,手指头戳戳土,跟我说:“芽儿跟娃娃似的,得天天瞅着,不然渴了饿了,长不壮实。”我写文章也天天瞅,写完读一遍,像瞅芽儿似的,改改不通顺的句子,擦擦墨疙瘩,不图快,图实在,图让人瞅着舒服。

我写文章也一样,不是为了图啥名头,就是想把日子里的那点热乎劲、那点小困惑、那点藏在皱纹里的念想,说给人听。有人愿意看,跟着乐呵乐呵,跟着叹口气,我就偷着乐 —— 这就够了,还要啥自行车?

我一直觉得,我写东西就是跟日子唠嗑,简单得很。可“作家”这俩字突然砸头上,我倒浑身不得劲了,跟浑身扎了刺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作家到底是啥意思?

我琢磨着,作家不都该是捧着厚书本,去那种摆着鲜花的会场说话,一开口就是“章法”“深度” 的人吗?他们的字里行间都透着门道,跟精雕细琢的玉似的,好多人捧着研究。我以前读过大作家的书,那文字美得很,可我能成那样吗?我写的都是街头巷尾的碎事儿,是早点摊的烟火气,是修伞师傅手上的老茧,是我帮李奶奶写家书的笨样子,跟人家比,差得十万八千里呢。

“作家”这俩字,听着就沉,像我爹当年戴的旧棉帽 —— 耳子上缝着块蓝布补丁,是我娘用我的旧校服袖子改的,里头的棉花板结得硬邦邦,摸着手感糙得很,冬天戴在头上,压得耳朵疼,勒得脑壳发紧。小时候冬天我总抢爹的棉帽戴,爹就笑着扒拉我的头:“给你给你,别把耳朵冻掉了,冻掉了可不好看,娶不着媳妇。”现在想起那棉帽,再听人喊“作家”,就跟大夏天扣着那棉帽似的,捂得人汗珠子顺着脖子往下淌,黏糊糊的,浑身不得劲。

作家该是啥样?是不是得端着架子,说话咬文嚼字,动不动就“意境”“内涵”?我可不行,我写东西就图个痛快,想到啥写啥,跟人吵嘴似的,一股脑把心里话倒出来,错字漏字都不管,哪有那么多讲究?有回写文章把“菠菜”写成“菠莱”,街坊看了指出来,我笑着改了,还说“下次注意,老眼昏花了”,要是当作家,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那天有个小年轻凑过来,离得太近,我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他一脸认真地问:“卢作家,您写文章有啥秘诀啊?教教我呗。”我嘴里的花茶“噗”地差点喷他脸上,茶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衣襟上,留下个浅黄印子,擦也擦不掉 —— 秘诀?哪来的秘诀!无非是日子过得细,心里装着暖。就像当年帮李奶奶写家书,字字都是实在话,不掺半点虚的;就像写张师傅的热干面,香是真的,暖是真的,想写的念头也是真的。看见修伞老师傅擦伞骨,手指头磨得发亮,老茧一层叠一层,跟树皮似的,糙得很却有劲儿。上次我的黑布伞被风吹断了骨,他接过伞瞅了瞅,说:“这伞质量好,修修还能用,扔了可惜,怪浪费的。”免费给我缠了细铜丝,缠的时候,手指头绕三圈就抿一下嘴唇,是他的老习惯,我就把这细节写下来,有人看了说“像看见老师傅本人了,就在跟前修伞似的”。

这些都是日子里的碎渣子,我不过是把它们捡起来,吹吹灰,串成串,算不上啥“创作”,顶多是给生活记个流水账,记的都是实在滋味,不掺假。

说白了,作者是自己的事 —— 写不写,写啥,咋写,自己说了算,痛快;作家是别人的嘴 —— 喊不喊,咋喊,由不得自己,别扭。我还是那个爱琢磨日子、爱说心里话的人,从帮李奶奶写家书开始,到写巷子里的街坊邻居,多写了几篇文章,多说了几句掏心窝的话,咋就不是作者,成了作家了呢?

其实也想通了,管他作者还是作家,名头都是虚的,跟过年贴的春联似的,看着红火火挺热闹,过完年一撕,日子该咋过还咋过,柴米油盐照样得操心,锅碗瓢盆照样得碰。现在网上东西多了去了,有人写东西就为了出名,为了让人夸,为了赚大钱,反倒把当初为啥写的忘了,多可惜。可对我来说,不管叫啥,心里的热乎劲不能凉,眼里的真不能丢。早上还是去张师傅那儿吃热干面,跟他唠两句 “今儿芝麻酱真香,没掺水,够味”;下午帮我娘浇菜园子,蹲地上瞅芽儿长没长,掐根草叶吹个响,娘还会说“写东西也跟种菜似的,别着急,慢慢来,急了就荒了”;晚上坐在阳台的小桌子旁,就着儿子的旧台灯,灯光昏昏的,却暖人,拿起爹的钢笔,木杆上的划痕摸着手心暖,还能像跟老街坊唠嗑似的,把日子里的酸甜苦辣说出来 —— 这就够了,比啥都强。

“作家”这顶帽子,有人愿意戴,我就姑且接着,转过身该咋写还咋写,该咋活还咋活。毕竟,日子才是本最厚的书,字里行间都是烟火气,都是真滋味;真心才是最好的墨,写出来的字才暖人,才让人记着。就像当年帮李奶奶写家书,不图啥,就图让人看懂心里的话,让人心里暖;我写文章也一样,写不写得出名堂不重要,写得实在、写得舒坦,写的时候心里不别扭,能让看的人想起自家的日子,暖乎乎的,比啥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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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戳人到内心的文字。文字中,有老街烟火气和作者那颗滚烫的真心!青石板的温凉、热干面的酱香、街坊的唠嗑声,似乎全是闲笔,其实,字字句句,都鲜活得让人可亲可触。没有华丽辞藻,但,就是在这些只捡日子里的碎渣子中,却串起了人生,或者说文字最质朴的生活本味。当然,在当下, “作家”的命格里,似乎越来越缺少了应该有的“人民”,喇叭式的传声,已经成了文字流向的主流。唉,肝胆未必相照,文字只配抹色。作者通过他潜伏的文字,笑谈了作家和作者,我想,如果你没假寐,当读得懂其中的春秋之味,真可以浮一大白。编辑:穿越中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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