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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第六章

作者: 曲鸣 点击:800 发表:2019-07-19 12:45:05 闪星:13

  苻豹听了湛露讲的过程。

  他沉吟着说,据乔匡所言,夏侯尊诛杀了乔衷。也许现在,他已经被封为摄政王,大将军了!行露又怎么会在他的府邸养伤?

  湛露摇头,大概一年前,行露和我提到过一个舞姬,唤作绿珠的。她和他同在瑟间坊,言语间甚是喜爱,我也没有深问。刚才所见那绿衣女子,定是绿珠了。

  黄河北岸灾情稍逊,可流民也不见少。这只成分复杂的队伍,行进得很慢。

  孙湛露和乔匡带着几个骑兵,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倏儿趴在在湛露的书箱子上闭目养神。突然,她站立而吠。

  湛露凝神听了,转向乔匡说,后面有几个骑兵尾随将至!

  乔匡回头看,紧着说,那我去找元帅他们,我现在右臂无法活动,不能厮杀。

  湛露却笑了,不必,他们就几个人,未必是追我们的。

  乔匡打发身边的一个骑手去找苻豹,和湛露拨转马头,连同那几个骑兵立在大路中间,盯着后面看。大队依然缓缓前行。

  湛露看得清楚,对方是五个人,为首的是个年轻人,站在正中央,年纪与自己相仿。

  正是午时,晴空万里,尘土飘落。年轻人勒着马缰高声问,请问前面什么人?因何拦住去路?我们是大将军麾下信使,你等快快让路!

  湛露并没有搭话,而是下了马,向他们走过去。倏儿却站在他的肩头。

  那五人骑在马上看着,一个俊美白衣少年,腰悬佩剑。肩膀站个火狐狸,缓步走过来,他们竟一时呆住了。

  几步远,湛露开口,乞活军元帅请你们前去问话,可否?

  那年轻人急躁起来,什么军?我们赶路,让开!言罢,手中长刀挥起,作势要砍。

  乔匡眼睛盯着看,也没有完全看得清楚。太快了!

  湛露跃起出剑,刺中那人右臂,刀落。湛露飞落那人马背,剑锋横在他脖颈下的时候,人也刚好稳坐在那人后面的马背之上。

  湛露再发声,叫你的手下,下马扔刀!这几个字,在场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乔匡领人绑好了几个人,苻豹才领着马骐赶到。

  湛露读了几遍搜身而得的书信,沉声问,夏侯良!可要委屈你了。

  他和苻豹附耳说了几句,吩咐马骐,把他们绑好,随军而行。

  苻豹提高了声音,若是逃跑,即刻格杀!

  夏侯几个人听了,身子一抖。

  乞活大营逶迤北行,沿途投奔者络绎不绝。

  马骥领人找了几个铁匠铺子,打造了刀矛兵刃;马骐等人收罗些锣鼓竿帐等等军需。

  乔匡选出一批精壮的兵士,率先分发了兵器,准备开始训练士兵战法。

  苻豹走过来,拿起一只长矛;见那矛头粗劣,他大笑起来,笑罢了,他朗声说:勇士们!兵器是用来杀人的,不在其外表,而在谁来用,如何用!

  他提枪而奔,随之扬手,长矛投出,那长枪正中几十步外的一株柳树,大家奔过去看,见那矛头已经穿透那株碗口粗的杨树,树干兀自簌簌抖动,众皆惊服。

  乔匡抱拳说,元帅要是得闲,请多来指导兵士习练。

  苻豹低身皱眉,乔将军,我们可得想些个办法,多多筹集兵器弓箭。这才几百条刀枪,怎堪大任?

  乔匡连连点头。

  湛露常到君子营,找那几十个读书人言谈。

  他从中挑了几个精明审慎的儒生,组成了中军营。其中有一位叫王慎言的,做事细密,心思深远,很得湛露信任。湛露即命他做了参军,负责颁发各种典例,书写军令,参议军事。君子营余下的儒生,也分到乔匡、马骐及马骥处,奉为佐军,帮助他们整理军务。

  乞活军虽然刚刚成立,军容不堪,兵器也很少,可却组织有度,训练有方。苻豹在全军大会上,宣告了四斩军规后,人心慑服。除去妇孺营外,已经有整编的八十哨。

  天气凉了。乞活军也已进入了乌鲁国境。耕田渐少,牧场多见。秋日的草原丰美,牛羊正肥。苻豹命令就地扎营,整饬再进。

  营地紧榜着一条清澈的小河。名为清沱,两岸青草依依。

  苻豹和孙湛露并辔而行,巡营归来。当是时,皓月初生。河水静谧,却银光粼粼。

  湛露勒马,远望而言,师兄,乌鲁风光,自有其美!

  苻豹也凝神盯着远处,这里再往前不到一千里,就到了平城了。

  他顿了一会儿,吟诵起来: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

  湛露听了,微笑相合: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苻豹仰头凝神看,嘴里说,湛露,我和你说过,我有个嫡亲的妹妹,乳名就唤作月光,大名叫苻夭!血洗皇宫之时,她才两岁!

  湛露扭头看苻豹,据说,苻跋没有杀她,却把她当作公主养大,现在封为新月公主!苻豹点头,是,她今年十四岁了。

  两人正说话间,对岸却有乐声传来。那声音浑厚深远,虽然很弱,却不间断。苻豹侧耳听了一会儿,小声说,湛露,这是冒顿潮儿,也是你们说的胡笳。走,我们去看看。湛露并未听清什么,却也紧随而走。

  两人策马蹚过小河,翻过一个小丘陵后。地势霍然开朗。月光下,远处竟有大片圆顶帐篷组成的营地!而就在几十步远,一人席地而坐,正在吹奏。

  苻豹下马,示意湛露原地而立,他自己蹑足走近。那人似有觉察,长身站起。嘴里发出了一个唿哨,不远处有几个骑手高举火把奔驰过来。

  苻豹立足不动,他盯着那个人看,他问,你手里的可是冒顿潮儿?那人点头。苻豹顿了顿,高声唱了起来: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那歌声,高亢激越,却似有无限悲凉。

  那人连同几个骑士听得呆立当场,苻豹歌罢,才凝神端看那人。他三十出头的年纪,虽生得甚是威猛彪悍,却又心机深重的样子。

  那人拿过一只火炬,凑近苻豹,仔细端详。突然,他扑通跪倒,口里大声喊道:苻拓大王显灵,快快跪倒参拜!几个骑士也都拜倒叩头。

  苻豹并未低身相扶,他朗声说,我是苻拓先王长子,苻豹!你们抬头!

  说罢,他撕开前胸衣襟,那人站立起来,见了苻豹胸前红日,再次跪倒,殿下!苻豹赶紧低身扶起。湛露牵着马走过来,几个人找个高处,席地而谈。

  原来那人名为赫连勃勃,是锻奴部落首领。他的部落,擅长打造各种铁器,故名锻奴。常年游弋草原,靠着为其他部落打造兵刃,农具为生。自己也兼牧牛羊。

  赫连勃勃又说,十三年前,大王苻拓派人召我至平城,要我打造南征的箭矢,刀矛。他常来郊外锻奴营地巡视,多次与我攀谈。这赫连之姓,就是大王所赐!

  苻豹指着湛露说,这是我的军师孙湛露。赫连,告诉你,我现在已有万人大军!湛露微笑,简短述说了经过。赫连大赞道:殿下仅仅几个月,竟然聚齐这么多的队伍。佩服之极!

  苻豹双目炯炯,猛然起身,赫连,大丈夫立世,如何不创一番大事!你若助我复国,我定赐你几州土地,封藩为王!赫连也起身拱手,殿下,明日我就带我的几个头领去你的大营详细商议此事!

  朝阳下,清沱河北岸,乞活军列队迎接赫连勃勃的到来。

  苻豹第一眼看到赫连红花,心中就是一荡。眉眼之间看出来,他知道那一定是赫连勃勃的女儿。她一头浓密的褐色卷发没有任何束带,就那么迎风飘摇。鲜红的嘴唇娇艳欲滴。他知道那是胭脂草涂的。赫连红花也看到了苻豹,她毫不回避他的眼睛,就那么迎着看,几乎就再也没有移开过。

  赫连看了大营,看了乞活军的操练。他称赞湛露,军师真是少年英才!他邀请苻豹和湛露去他的部落,早已宰好了羔羊,还有乌鲁的美酒。

  孙湛露从没有见过苻豹喝这么多的酒。苻豹面色不改,他在大声与赫连说话,眼睛却不住盯着他的女儿看。

  赫连高声说,取我的潮儿!

  从人递过胡笳。他开始吹奏起来。红花听了,站起来,开始跳了起来,她的舞姿健朗,旋转如飞。在座主客击打手掌手掌为之合拍,红花长裙旋起,雪白的双足,趾甲竟也是鲜红。苻豹盯着她健美丰腴的身体,不由得痴了。

  红花舞罢归坐,湛露却站了起来,他走到赫连近前,躬身说,赫连头领,我有一求,说了切勿怪罪。

  赫连哈哈大笑,军师,你尽管讲,我们是一家人!

  湛露回头看看苻豹,朗声说,赫连大人,我们元帅至今未有婚配,现求贵女赫连红花,做我们元帅夫人,当否?

  赫连倒是没有吃惊,他站起来笑,红花也未出嫁,只是高攀不上。

  苻豹先是一怔,紧着说,赫连大人,军师就做得了我的主!

  当夜,苻豹就留宿在锻奴部落。赫连红花拉着他的手进了自己的帐房,未等侍女离开,两人就翻滚在了地上。符豹几乎是撕开了红花的衣裙。两人的喘息和呻吟没有丝毫的压抑。符豹的嚎叫竟如同草原的野狼一般。平静后,符豹对红花说,你又把我变回了胡人!赫连红花翻身坐起来,抱住他说,你,是个野人!

  孙湛露返回乞活大营已经有点醉了。他又命人开了一坛子赫连送的酒,自斟自饮起来。他喝了一会儿,长身而起,仰头饮尽杯中之酒,摔了杯子,提着长剑出了帐门。

  他步履踉跄,舞起剑来。剑光挑起皎洁的月色,他脱口吟出:

  梦见我在旁,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

  他止住了步伐,仰望了一会儿头上朗月。开口叫侍卫,请乔匡将军带夏侯良来见!

  湛露盯着夏侯良看了一会儿,才问,你到了这里多久了?

  那小伙儿早已变得瘦弱腌臜不堪。他低头说,已有五十七天了。

  湛露笑了出来,你倒是好记性。你知道乔匡将军是何人吧?他无时不想把你剁成肉泥!

  乔匡拱手道,军师,此人是夏侯尊的亲侄儿,那夏侯尊没有子嗣,把他当做亲儿子。

  湛露摆手,冲着夏侯良说,你写一封信,给你叔叔。叫你那几个随从送回去。叫你叔叔,把孙行露给我送到这里来,用马车!然后,你就自由了!若是不成,我就把你交给乔将军任意处置。

  汴王府内,虎贲将军还是坐在两个多月前坐的那个位置上,看上去心事重重。

  自从看了东门外那几具黑甲军的尸首后,温良壁心里的疑团一直悬着。按时间推算那是在暗夜里的射杀。何人能如此准确射中?每一箭都是贯穿左胸,这个力道,就算自己盛年时,也未必做到。看箭头的形态特点,像是阿蛮国民间所用的。他疑惑地摇头。

  夏侯尊说,我当时就是唤你去看个究竟,要是你也看不出什么,那别人就更不行了。

  温良壁却接着说,大人,当天东门外还发生了一场劫杀,现场我也看了。所死的四人均被一刀取了首级,尸身与人头距离却很远,挥刀之人的功夫——他顿了一下;

  夏侯尊笑了,良壁,你的意思是,其人功夫,不在我之下吧。哈哈!

  温良壁也微笑起来,大人,我的意思是,怕是同一人所为,否则太巧了。

  夏侯尊收了笑,这人劫了这么许多金银,估计早走远了。不会在洛阳。诛杀乔衷之后,混乱了一段,也未能严加缉拿。现在过去了两月有余,今天怎么你又提起了?

  温良壁沉声说,大人,皇后接到细作密报,乌鲁境内出现一只流民组成的军队,号称乞活军。都是从我朝过黄河北渡而去的。皇后要你知晓应变。

  夏侯尊说,我前日也接了豫州太守回报,说是有人在黄河岸边射杀我官军十余人,难道是这个苻豹所为?难道是他劫了宇文别院?我派了夏侯良去乌鲁送信,至今未有回音!

  夏侯尊刚刚送走了温良壁,侍卫就进来急报,夏侯尊起身变色,赶快带上来!

  他看了书信,听了那四个人的叙说,又详细问了,才摆手叫他们下去休息。又加重语气说,记住,你们的所闻所见,与任何人都不要说起,否则!他扬起右手,做了个下劈的样子。几个人诺诺连声而去。

  孙行露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喝水。他一气喝了一大碗。绿珠就站在床边看着他。喝完了,他又躺下,眼睛也盯着绿珠看。绿珠抽泣着,向他诉说。他听着听着,泪水也无声地流下来。但他没有说话,他抬手想拉绿珠,可是又缩了回去。绿珠说完了,起身又给他倒水。

  行露才开了口:孙行露感谢汴王,王妃的大恩!

  绿珠听罢,泪水再次涌出,几乎不能自已。

  行露接着说,王妃,请禀告王爷,一旦我能走动,即刻去叩谢大人。

  绿珠已口不能言,只是点头。

  行露最后说,王妃,我的长箫可还在么?

  绿珠又点头,和着泪水说,我们逃离时,就背在我身上,一会儿就拿给你。

  养了一个多月的时候,孙行露其实早就能下地活动了。他就是不下来,而是躺在床榻上,任由人伺候着。只是夜深无人的时候,他才下地踱步。绿珠每天来看他,他也不答话,只是默默吹奏长箫。他眼里看到的绿珠,陌生异样。绿珠现在过得很好,真的像个珍珠那么润泽。

  他悄悄叹气,感觉口里的苦味,一直穿过那只箫,弥散在了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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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乞活军起事时乃乌合之众,但北行路上不断壮大,军师筹谋得当,元帅指挥若定,整军纪练兵士铸武器,渐成气候。一步步逼近乌鲁途中,苻豹重逢先王旧部赫连,并与之结亲,如虎添翼。苻豹有美作伴,群贤毕集,抱负即将施展,正是春风得意时。不知他有否稍稍挂念,师弟亲自为他提亲时心中的苦涩滋味。湛行这对孪生子,双双被迫与爱人分离,文中虽寥寥数笔,也知二人愁绪难消。孙行露死里逃生,湛露能否将其成功营救?苻豹复国之战蓄势待发。精彩好戏,请看下章。编辑:哭之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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