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诗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说得好,在于一下说中了人人心事,《关睢》是这样,《蒹葭》也是这样,但此时对我们而言,还是《蒹葭》居多,都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心里想着是如何能接近,如何能将关系处得好一点。但是,为什么,究竟要好到哪里去,不知道。
没有想过谈婚论嫁,没有想过同床共枕,肌肤之亲,然后生儿育女,相守一生,白头到老。想穿脑袋,想不到那儿,但是心里已有了,有了情,有了人,每日默默的观望守护,怕她不高兴,怕她受到伤害,不断的想她,也盼望她能知道,也盼望她能想着自己,一句话,一个眼神,能读懂整个世界。
我一直在寻找那来时的路,我何以有了这般的心思?我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们竟然相遇,我们的心事从哪里来的?怎么竟然是一样的!我梦想是水作成的这一切,因为在那心里,最早是干干的,似乎是从天外来了水,这水就洒落在那心田里,那心田里就生出一层轻如薄雾的细小茸毛,有了这层茸毛,就是有了心事,就是有了情愫,就是有了爱,但那水是从哪里来的呢?我想一定是她的原因,她有水,书中说:女儿都是水做的骨肉。
当我每天沉浸在这种无边的暇想中,每天都在巴巴的望着她的身影一次次走过,却是每一次走过之后,在我心中留存的时间越来越久,往往是上一次的身影还在心中徘徊未去,她就又走过来了,到了这时,除了手忙脚乱,就是心乱如麻,像是吃多了,却还没有吃完。
我要说的不是我,而是别人,别人也同我一样,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但是,此时的心思要缜密,万不可被人窥破,如果此时被第三人看出端倪,那就是把世界点着了火。我说的是小洋拉子。
到布苏里施工,不过是执行化务,工作完成之后,还将回到原来连队,继续原来的日子。所以每人出发时,只带一个行李卷,不带箱子。所以,住在帐篷里,每人的东西都放在自己的铺位上,也无所谓东西,有人有本书,有人有个本子,不过如此。这些零碎东西有人往往都放在书包里,挂在床头,或者放在抌下。但是还有一种东西一般人都有,而且多数不能为人所见,就是信件,家里来的信,朋友来的信,即便无甚机密要事,也不能让别人看到,而这信件此时也只能放在书包里面或枕头下面。
我对这些是一概没有,没有家信,家里来信,看完就撕碎扔了,从不存着,家里也没事儿。其它如书本纸笔一概没有,连书包也没有。为何会如此?因为我不写字,我怕留下字迹,别人加一笔减一字都会害死我,所以我只读书,不写字,一个字也不写,我有心思,我的心思就活生生的在那里。
在此条件下,小洋拉子就不该写信,写了信也不该让对方回信,回信也不能牵扯别人,牵扯了别人就该销毁,不能存留下来等着别人偷看。
但是说得容易,不写信,太过思念啊!不能不想啊!不能不写封信问候啊!不回信,写了信就是每一分钟都等待着回信啊!那信一出手,心中就想着那信是如何的车船反复,达于伊人之手,伊是如何开缄展读,泪下如雨,如何辗转反侧,不能成眠,然后握笔铺纸,写下平生第一个爱字,就此托付终生。这信就如熊熊燃烧的火,这信能不昼夜捧读,满怀憧憬,心思如潮吗?爱如潮水啊!能撕了吗?
小洋拉子没有撕掉信件,谁也不会撕,撕就是撕碎两颗心,两颗年轻的、生机勃勃的心,我知道!
但是信里有雷,这雷就是爱,就是关爱,信中恳切的要求小洋拉子别和坏孩子一起玩,离他们远一点,做个好人,这坏孩子有三个,都点了名,但是小洋拉子以为点名太过凶险,他用笔塗去了三个名字,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了,谁也不能证明那名字是自己。他错了,看到那塗掉的三个人名,我都能在一秒钟之内读出来,而且我敢保证我没有读错。于是这信惹恼了这三个人。
还不止此,小洋拉子发信的人也不对,落差太大,以六连人眼光看来,此地不过是个区区小洋拉子,而那头却是六连人们心中的圣洁女神,大名鼎鼎的第一美女,苏桐。这一下惹得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的人,因为苏桐就是大家心里的圣人,你给圣人写信,要她和你回家,你是谁呀?太离谱了。连老侯都轻笑了一下。
我和苏桐见过,就是到六连修水利的时候,见过几面,见第一面的时候,我就承认,她是女神。
那天六连男生和炊事员打架,用馒头乱扔,苏桐在两阵之间收拾落地的馒头,满天馒头乱飞,苏桐视若无睹,低头干活,从头到尾,没有一个馒头打到她,可见大家盛怒之下,还是心中有数。
大官人和我说,他们是发小儿,是小学中学的同学,她从小就是这么超凡脱俗的美,像是假人。
辉子爷不说美不美,他觉得他不懂,他告诉我说:六连食堂有个好人,叫苏桐。
其实那三个人名中有荣建,但荣建不置可否,他可能认为,那名字不是自己,他不认可。
最生气的是杨五爷,他最恨的是当着女生的面挤兑他,他最怕在女生面前丢了面子,而现在是有女生指名点姓的说他是坏人,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因为他真是一个坏人。
他和苏桐也是同学,上学时他因打架斗殴被学校批斗多次,下乡后又因为不爱劳动被连里批斗多次。但他不承认他是一个坏人,对学校的批斗,他认为没道理,哪有挨打不还手的道理,还手就是打架斗殴吗?那学校的红卫兵比日本鬼子还坏,还给他坐老虎凳。连里批斗也没道理,我不爱劳动,谁爱劳动啊?不爱劳动能算是错误吗?连里批斗时也有辉子爷,罪名也是不爱劳动,但辉子爷不同意他的道理,辉子爷说是谁也不爱劳动,劳改犯也不爱劳动,可是你来这儿是屯垦戍边,就得劳动,不劳动就得批斗,你要不别下乡,还在学习班里坐老虎凳得了。可是咱们坏不坏不用她来说,批斗会早开完了。她还让小洋拉子不跟咱们玩,咱们还不想带他玩呢,有什么啊!
这事出了,人人不快,因为这是本不该出的事儿,不该让人看到的东西让人看到了,就起了是非。有人给苏桐写了信,大骂一顿,有人警告小洋拉子别找倒霉,更多的人笑小洋拉子是小癞蛤蟆,小洋拉子痛苦之极,他愿意承受一切打击,只求不要伤害苏桐,不要让苏桐知道她的信惹了祸,他和她的爱情遭遇了风雨。
荣建聪明之极,他只对我说,看着点五爷。
该着出事,我受了荣建委托,自是不敢怠慢,因为他们相互了解,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定会发作起来,如何发作?以何种方式发作?不知道。但是由何人发作?知道,肯定是扬五爷发作,而且杨五爷从来不理小洋拉子,因为早年扬五爷被砍,就是小洋拉子他们院小孩儿,杨五爷想报仇,但找不到人,扬五爷想得到点消息,没人告诉他,扬五爷由此断定,这个院的人是一伙儿的,这个院的人对于砍了扬五爷是非常的兴奋,认为这是本院的荣耀,当然不能出卖自己同志,而小洋拉子就是这院的人。
杨五爷早就看不起小洋拉子,但只是看不起他,并不恨他,这次扬五爷真生气了,这不是当着女生的面挤兑他的事儿,而是代表老师领导的给他定了坏分子的身份,那他在六连还怎么玩啊?现在他就是看小洋拉子不顺眼,他就是找小洋拉子的茬儿。你小洋拉子不是有女朋友吗?你们不是拿我当坏人而且说出来了,还别和我玩!我什么时候和你玩了?现在我就找茬儿打你一顿,你们就都放心了,知道我不会和你玩,我只会打你丫的,见一次打一次。
荣建托我看着杨五爷,就是别叫他打小洋拉子,有什么事儿说什么事儿,就这哥几个就别打架了,也不是小洋拉子说的,你们写封信骂苏桐,那也出不什么事儿,这写信骂人的事儿,杨五爷还就是个外行,他只能托别人,别人怎么写、怎么骂,别人心里有数。
我是一天到晚和扬五爷一块儿干活儿吃饭,为的就是别让他打小洋拉子。
这天在洞里干活,五爷转转悠悠,骂骂咧咧的找茬儿,我就拉着他出了洞。横木这时已快支完了,我们都从南边的洞口出入,我和扬五爷走出洞来,也是在南边洞口的外边,这个洞口外没有多少矸子坡,有个小凉棚,我俩就坐在凉棚里,没烟了!别人都在洞里干活,我说没烟了,咱俩回去吧!他还不同意,说太早了,老侯不高兴,又得说他,他不想走。那没烟也不行啊!我站起来走向洞口,我想进洞找辉子爷要烟去,走到洞口,看到孟凡保,生猴子和小洋拉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发烟,已将走出洞口,小洋拉子着见我,就递给我一根烟,意思是一块儿抽根烟。我说不了,我还得找一根烟去,他问谁呀?我说五爷,小洋拉子这会嘴欠,说有烟也不给他抽啊!其实小洋拉子平时也不是这种人,这阵子是气坏了,可我也没跟你要烟给扬五爷抽啊!我听了这话,也有点别扭。
可不知杨五爷就在我身后,他也听到这话,他冷冷地说:你的烟啊,给我抽,我也不抽。我得砍了你,就用这把斧子。我一听这话,回头儿拉着杨五爷走了,一直回到宿舍,到了宿舍,有点早,我就想说点别的,要不就再上哪玩会儿去。这会儿也有烟了,我爬上床拿烟这会儿,他把小斧子就放在我的床头,并且用褥子盖上了。然后他躺在自己床上说想歇会儿,我和他抽了根烟,我也躺在我的床上,但是我睡着了,后来就听见荣建叫我,我醒来,看见他在自己床上,大声说:你出去看看,杨五爷在你床头拿个东西出去了,是不是找洋拉子去了?我赶紧跳下床,跑出帐篷,一眼看到杨五爷站在五号洞洞口路上,我飞跑上公路,听到他大叫站住,等到我跑上五号洞洞口,就见坡下有三个人,洋拉子、小天津、还有杨五爷,杨五爷紧赶两步,挥斧砍向洋拉子,洋拉子转身一躲、砍在屁股上,接着杨五爷斧子一翻砍在后手肘上,小洋拉子躲开,看着扬五爷,杨五爷第三斧是想划在小洋拉子脖子上,但是只划到一点儿,我赶到,未等斧落就抢下来,倒退几步,让洋拉子快走。杨五爷没了斧子,低头捡了一块石头扔向洋拉子,而且打在了洋拉子肩上,我抓住杨五爷,小天津拉着小洋拉子沿着公路去营部了。
我拉着杨五爷回去,我说你什么意思啊?想杀人啊?他说:我没真砍他!我就吓唬吓唬他、我说我看见了,可是你他妈吓我一跳。
回到连里就吃饭,哥几个数落杨五爷,饭没吃完,阴指水鱼接到营里电话,把杀人凶手杨五爷抓起来,关小号,小号还是木工房。
原来洋拉子到营部把杨五爷告下了,营里一边下令把杨五爷抓起来,一边到卫生所给小洋拉子验伤,没有什么伤,扬五爷已经抓起来了,小洋拉子也就回来了,但这其实是小洋拉子惹了祸,因为闹个别扭打个架是不能告状的,吃亏占便宜,是汉子讲得是胳膊折折祆袖里,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绝不能找领导告状,告状就得出局,就不带你玩了,你和大伙儿的关系也不是从前的关系,而是官与民的关系了,没有人再拿你当江湖人,就是老侯也不能明面上支持你告状,别看他不住嘴的骂杨五爷。
更严重的一件事儿,是杨五爷平日爱唱歌儿,但他记不住曲子、也记不住词,于是就常有人纠正他,他表面上不认帐,但是对辉子爷、大官人、荣建的意见还较重视,他心里知道这几个人比他懂,而且不骗他,他为这事儿还备了个本子,别人提醒的歌词就记下来,时间长了,就是有事儿没事儿的老在本子上写写划划,还写了不少骂人话。
这黄色歌曲的歌词再加上骂人话,要是落到阴指水鱼手里小题大做,或者有意歪曲,上纲上线。都是了不得的事情,所以杨五爷在吃饭间被抓走关了小号,我和辉子爷回屋就烧了那本子,没什么问题也得烧了,免得节外生枝,而这事儿还就节外生枝了,主要是阴指水鱼要害杨五爷,因为他俩看到工作越来越忙,技术要求越来越高,而他俩却里越来越无所做为,越来越成为笑料,此时他俩找到杨五爷这机会,就想抓一把阶级斗争,顺便让我们几个都吃点亏,报了以前的仇。
可是看到小洋拉子安然无恙回到连队又是非常失望,因为没有啥后果,这样杨五爷就关不住,那以前制定的一个个狠歹歹的计划就都落空了,可巧这时有人报告,讲我和辉子爷烧了杨五爷的本子,这明显是在毁灭证据,杨五爷不能放,他有政治问题,可惜证据被他的两个同党给毁了,这不是一般的打架事件,这是政治事件,阴指水鱼这俩混蛋像是闻到了硝烟味道,精神抖擞的向我和辉子爷扑来,阴指找我,水鱼找辉子爷,我俩一起被带走了。
全屋的人一看这情况,一致认为是小洋拉子害人,把我和辉子爷烧本子的事儿报告了阴指水鱼,那就是说,咱们屋里要是有什么事儿,小洋拉子就是阴指水鱼的耳目,于是就有人问了小洋拉子,小洋拉子一口咬定不是他干的,他可以向毛主席保证不是他干的,要是他干的,他死全家。大伙儿看小洋拉子急得直哭,也相信不是他干的,但不是他干的,又是谁干的呢?
阴指把我带到餐厅后面,坐在楞堆上,我不说话,等着他说。他和我演戏,学着鸠山队长的腔调说:快讲实话吧!我一看挺逗,就没理他,他又说了一遍,我还是不理他,他一共讲了三遍,我还是不理他。
他说:你怎么不理我啊?没听懂啊?
我说:是,是没听懂。
他说:你这都不懂,我是让你把密电码交出来,
他又学鸠山,我说我还是不懂。
他说:这是戏,戏里边鸠山让李玉河交出密电码,我是让你交出密电码。
我说:我哪有密电码?有就交,我要那玩艺儿干吗?他说:咱俩别废话了,你是不是烧东西了。
我说:是,烧了。他说烧什么了?我说烧炕了。
他说:大夏天的,你烧什么炕啊?
我说:我冷啊!我夏天也烧炕!
他说:你烧了杨五爷的本子,那本子有问题。你必须把本子交给我,如果烧了,你必须交待那里边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烧?为什么毁灭证据?根据别人揭发,你们这几个人都是思想反动的人。
我一听这话,我说:烧了。有没有问题,烧完了。有没有证据,毁灭了。怎么着吧。
阴指看我这样,他就阴侧侧的说:你是不是出身不好啊?你这样做,对你政治上相当不利,我们支部可以写个意见,列入你的档案。我听了是非常生气,我告诉他,我连出身不好都不怕,我还怕你的意见。说完,我跳下木堆走了。
回到帐篷,辉子爷也回来了,我问他怎么样?
他说:没事,水鱼问我干吗要烧五爷的本子?我说那是我的本子,五爷不识字,根本没本子。
他说:那本子上写了什么?不管是谁写的,写了什么?
我说:没写,什么都没写,都是画,都是杨五爷画的画儿,
水鱼说:画画儿,画什么?我说画杨五爷啊!画别人谁也不干呢!水鱼就让我走了。
辉子爷也问我怎样?我说没事,估计还得找我。
杨五爷犯了法,胃口却是极好,老吵着菜不够吃,让我们再找点去,我们上哪儿找去呀?他说上食堂再要点去,我们问他跟谁要啊?他在外边时候也不敢上食堂要菜去呀!我们每人凑点给他,他还说不够,还说我们乘他关小号分吃了他的菜。
老侯走到小号窗口对他说:你什么时候听说劳改犯还得多吃多占呀?今天就这么多,明天没菜,就俩馒头,不服就给一个。但说是说,还是得给丫找菜。
五爷人缘好,加工连的哥们儿一听五爷要菜,走过几个人,都把菜扣在五爷饭盆里,我们直劝,告诉他们这样就把五爷惯坏了,不想出来了。说五爷折分局也是饭量大,警察不让Y上厕所,憋得丫直哭。五爷气得在小号里大叫,大声谢着加工连哥们儿,加工连哥们说别怕阴指,他是条纸狼狗,哥几个老跟他翻车,他不敢怎么着。
下午,阴指又找我,这回到了工具库,说是要好好儿找我聊聊。那就聊吧,聊什么?我现在可是下乡两年的知青了,我可不怕聊。
他问我说:你知道董存瑞吗?
我说:不知道。
他说:你连董存瑞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
我说:别的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知道董存瑞。
他说:董存瑞是英雄,知道英雄吗?
我说:从小学英雄,当然知道,黄继光、雷锋、刘胡兰、向秀丽、罗盛教、邱少云、杨根思,都知道,小孩英雄刘文学、张高谦、龙梅玉荣,都知道。怎么不知道,你说那个董存瑞是哪的?是英雄吗?真的假的?阴指说:真的,没骗你,我说:董存瑞和我有关系吗?还是和你有关系?
他说:董存瑞早死了,但是他有一哥们,是我们教导员,叫致顺义,我当兵的时候,对我可好了,我是他的警卫员,那人平易近人,一点派头也没有。我们都喜欢他。
我说:教导员是不是和营长一边大,有一个营长,配一个教导员,有一个连长配一个指导员。
他讲:对的,指导员就是支部书记,
我说:知道,支部建在连上吗?苏联是支部建在营上,政治思想工作不到位,所以修了。
他说:你懂得还不少。
我说:我还是不认识董存瑞,但我认识咱们营长,他是三七年入党,手表是小英捞格儿的,你的表什么牌子?咱们营长打的仗多了去了,三下江南,四保临江,打过四平,人血没过脚脖子。也是平易近人,一点架子没有,我和他算朋友,我们连是临时营部,我和营长关系最好,还有家属排老娘们儿,最喜欢和营长一块干活儿,老说下流话,营长也不急,就是老娘们儿不上班还想买老窝瓜,营长不卖,说老窝瓜,公家有的是,只能用工换,不卖,你有钱,我有权,老窝瓜就是不给你。老娘们听了大笑,和他拉拉扯扯,还把唾沫吐在手上往他脸上抹,营长就是躲来躲去,一点也不急,那天我在工区碰上他了,问他还给家里寄钱吗?他说还寄,一点也不少寄,老人都活着呢。
阴指乘我一喘气,说:你别说了,我也不说致顺义了,也不说董存瑞了,我就说你,你能不能要求进步?对自己要求严一点?平时多向组织靠拢一点?争取入个团啥的?
我说:不能,我不能要求进步,我要求进步我也进步不了,我也不能靠近组织,我们指导员说了,说我入不了团,因为我出身不好,还不尊重领导,领导做工作不能正确看待,老说领导好色,做工作是假,好色是真,领导就会给女生讲战斗故事,逗女生笑。你不是老说要列入档案吗?我们指导员也老说,而且老干,连我说他好色都列入档案了,他和我说的,说我不尊重他,说他好色,说我这人不可靠,一生不可重用。你看我档案的时候没看见?好多呢,都是我们指导员写的,我说他好色他特生气,我宗大爷告诉我的,说男人好色改不了,最后得吃了这好色的亏,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是我宗大爷说的,不是我说的,我也没说你好色,你也别生气,也不用给我列入档案,也不用劝我要求进步,我挡案里那么多材料,我能入团吗?再者我入团了,出身好的还入吗?要是不入,人家肯定有意见,说你组织路线有问题,不讲阶级阵线,要是出身好的都先入,那我也不用要求进步,我就原地踏步就行了,真的没看见我档案里的材料?那就是我们指导员骗我呢!他是除了好色就是骗人,其实好色也是骗人,骗女人。
阴指着了看表说:你先回去吧!有事儿我再找你。
我开门就走了,也没问他那表是什么牌子的?
杨五爷被当做杀人犯关在了木工房,这就给太平岁月中的二连带来了巨大的改变,也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首先这木工房的位置就不对,这房子在连部的东侧,和连部的房子之间,有一条两米的通道,这通道是全连女生去厕所的必经之路,每天,所有的女生,不管是从宿舍出来,从食堂出来,即便是从连部出来,只要是女生,就要穿过这个夹道去厕所,有时成帮搭伙,有时三三两两,有时就是一人独行,穿过院子,穿过夹道,去到建在连部后面的厕所,厕所是一所高架的木屋,厕所后面二十米处,就是那条溪水,
本来夹道南侧是连部,夹道北侧是木工房,而那木工房永远锁着,所以这夹道白天走没问题。夜里走,虽然黑点,但是一头是厕所有灯,一头是院子里有灯,所以夜里走也没有问题,我常在院子里闲坐,常能听到女生来去时叽叽咯咯的笑声。
现在好了,木工房的锁打开了,关进去了杀人犯杨五爷,就如同这夹道一侧趴着一只老虎,而且不锁门,随时可以出入。这下让女生多了联想,要知这女生下乡到了这深山老林,本就联想丰富,忸怩作态,连树都怕,现在你放只老虎在其路上,自然是把夹道变成了景阳冈,而且这女生排中有一个班是六连来的,这些人早就知道五爷大名,并且还知道五爷历史上的风闻传说,五爷不杀人,她们见了五爷也是胆战心惊,此次五爷真的出手杀了人,而且还是同连的小洋拉子,可见六亲不认,连小洋拉子这五尺汉子也是说杀就杀,那我们这些弱小女子,五爷想杀想剐,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吗?
连里抓了他,就要关好,绑起来,锁起来,有人看守,勿使其乱说乱动,这倒好!等于是让他搬进了木工房独自居住,自由出入。而且就在这我们去厕所的必经之路上,而且是夹道,自古华山一条路,真有状况,一惊四散却是无路可逃,再加上五爷本已杀了人,心里想不开,还是放下了,那时就是大开杀戒啊!
女儿心思,缜密之极,一转眼间,俱已想穿,于是那夹道不走了,改走连部南面,看上去绕一点,但不是夹道,再拉上几个伴儿,同进同退,解决了。
解决了就好,老夹道没有女人走了,但是男人来了,男人不走夹道,男人不管是哪个帐篷的,哪连的,都要走木工房,来看杀人犯杨五爷,当然是来问候。杨五爷一天到晚,送往迎来,倒像是男厕所多了个传达室,那传达室大爷,就是杨五爷,二队的人都去六连修过水利,都认得杨五爷,去厕所路过,跟五爷打个招呼问个好!
我们算是娘家人,杨五爷渴了饿了得找我们,我们也得有功夫就去看看他,找他聊会儿天,就是瞎逗,说五爷喜欢杀人呐?反正杀一个也是杀,带我杀俩人吧?杀了也是枪毙你一次。杨五爷气得大骂,说谁他妈想杀人呐?我真想砍他,能砍不着吗?你们丫没事赶紧撒尿去,我这儿他妈忙着呢!
最逗的是加工连的哥们儿,他们本来是自己玩自己的,但有人是杨五爷的同学,还有发小儿,所以加工连的人大多数都认识他,现在杨五爷抓起来关小号了,而且是阴指抓的,而阴指以前就是他们连的指导员,没人怕阴指,都叫他纸狼狗,连纸老虎都算不上。
阴指抓了杨五爷,就是阴指的错儿,谁管丫的什么理由什么原因,于是每人都要表现一番,都要来问候五爷一声,顺便大骂阴指一顿,讲些阴指在加工连的丑事,这指的是专程去看杨五爷一趟,至于上厕所路过,每次都是大呼小叫路过,大声的骂阴指,杨五爷自是非常的客气,常与弟兄们讲些海淀街玩主的典故。
好玩的是杨五爷爱唱歌儿,走到哪儿唱到哪儿,还他妈走到哪儿学到哪儿。他听见加工连哥们儿老在唱一首歌儿,他听过多次,但没听懂。这会儿子没事儿,他就问起这歌儿,弟兄们告诉他这不是歌儿,是戏,京剧,不是样版戏,是以前的老京剧,叫《苏三起解》,我们喝的是改了词儿的,谁改的,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在加工连特流行,谁都会喝,阴指都会,得算是加工连的连歌儿,也他妈怪了,你要唱原来的词儿,它就是戏,不会唱,你要是唱改了的词儿,它就是歌儿,谁都会喝,一学就会。
杨五爷说唱一遍听听,加工连弟兄们立马合唱了一遍,杨五爷说好听,加工连弟兄们说好听啊!再唱,五爷你听几遍就会。又唱了一遍,就唱出了阴指,阴指走出连部,说别唱了别唱了,该干吗就干吗去,别在这儿唱下流歌曲,影响犯人改造。
这话一出,骂声四起,阴指吓唬不住,水鱼也来帮腔,这下惹恼了弟兄们,加工连的弟兄们全都出来了,一起到这连部门口对着阴指高声合唱这改编了词儿的《苏三起解》,水鱼连长大喊这是流氓歌曲,有人回答,对呀,就是要唱流氓歌曲呀!你还想唱反动歌曲呀?
各屋的人都出来了,有的起哄,有的学唱,后来这歌儿在二连也流行了好一阵子,但是杨五爷并不喜欢这歌儿,他是玩主,喜欢黄色歌曲,只有玩闹才喜欢流氓小淫调儿,我是都喜欢。
日子这么过,可不是阴指水鱼喜欢的,这叫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日子,太太平平的抓革命促生产的,每天都是各干各的,不用费心,他们俩也就是到食堂帮个厨,给一群女炊事员讲个故事啥的,看那些小女孩子一个个笑得花技乱颤,心里就是好大的受用,男人嘛!就得能受女人欢迎。
可这么美好安定的日子,就被杨五爷几斧子砍翻了,砍了人,这也不算个啥,抓起来就完了嘛!可是这日子就因为抓了个杨五爷就倾斜了,随着杨五爷被抓,连里所有人的心思全跑到杨五爷身上去了,根本没人理会阴指水鱼,这会儿他俩再到食堂帮厨,再讲革命故事,所有女生就和没听见一样,也不再看他俩,也不再听他俩讲的狗屁故事,只是一味的在议论杨五爷,讲五爷传说中的战斗经历,讲五爷在地头批判会中被批斗,五爷用锄头赶着连长指导员抱头鼠窜,全连人都笑疼了肚子,连粉条都吃不进去,给食堂提意见,说吃粉条肚子疼,其实是笑得肚子疼。说五爷这次被抓,不知能有个什么结果,不知阴指水鱼会如何害他,也不知五爷最后怎么拼命突围?阴指水鱼遭了冷落不说,三绕两绕的,在女炊事员眼里,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反面人物,平时都好好的,对阴指水鱼就是一个尊重与爱戴,听了故事,欢快的笑起来,欢快的笑起来时,小脸红扑扑的,现在没了,每张脸上的笑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这至于吗?就为了一个流氓杨五爷,就为了杨五爷被抓起来蹲了小号,阴指水鱼想不通,女人心、海底针呢!他俩怎么能想得通,看得懂呢?他俩就知道每日里莺声燕语的小女孩子,能给他俩带来乐趣,
他俩哪里知道,在这些女孩儿眼里,他俩不过是两只猴子,两只心怀叵测的大马猴,而杨五爷是英雄,看上去是流氓,其实是个英雄,杨五爷最怕在女生面前现眼,这就是他尊重女生。杨五爷一怒就敢出手伤人,这就是男人,杨五爷关了小号,所有的人都去探望,杨五爷不写检查,整天唱歌儿,还有人去教他唱歌儿,杨五爷胃口极好,所有这一切,在女生看来,都是好样儿的。
阴指水鱼怎么知道,这就是知青,知识青年!
阴指水鱼只是知道,日子不能这样过!不能把一只老虎关在身边,所有的人都去看老虎,喂老虎去了,那咱们俩算什么啊?不行不行,要赶紧送走,营里接得案子,营里让抓得人,那就得由营里处理,最起码,要把人带走。
他们不来人,咱们可以派人押送过去,只要把杨五爷送走了,这连里就消停了,工作生活恢复常态,上山的上山,进洞的进洞,帮厨的帮厨。
阴指水鱼给营部打了电话,营部常住的办事员小衰子说:干部没在,你们要是着急,你们可以先审一审,让他交待问题,再让他写清经过,认识,低头认罪,争取宽大处理。二人得了令,心想也是个办法,先审一审,严厉点,然后责令他写经过,写检查,别他妈一天到晚吃饱了唱歌,上他妈十几次厕所。
想好了就干,但这审讯不比谈话,可以一对一,这要三头对案,要有记录,一字错不得。还要做好计划,攻心政策,要让他深刻地认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威力,一下打垮他的意志,想好了,干。
连部布置了一个简单的审讯室,找个人做记录,阴指水鱼坐在堂上,带杀人犯。
杨五爷刚从厕所回来,正唱杨版的《走西口》呢,一听找他,欢天喜地的就来了,进屋也不打招呼,直接坐到给他准备的凳子上。阴指水鱼看他这么冷静熟练,就不自觉的互望了一眼,杨五爷坐好了,看到阴指水鱼互相对看,就说:开始吧,赶紧的。阴指一听就不高兴,说你催什么催,没问你,你就老实坐那等着,别不知道你是谁。
杨五爷说:你们想好了吗?想好了,咱们就开始演。没想好,我先回屋,你们先想着。说完站起就走,阴指说:别走别走,开始开始,你是不是杀人了?
杨五爷说:没有。
阴指说:杀人偿命,你知道不?
杨五爷说:知道,一般来说,不是战场上杀人,都得偿命,可我杀谁了,咱们是该说什么说什么,不带瞎咋呼的,杀人偿命也得杀死了再说偿命。
阴指说:你是不是用斧子砍小洋拉子了,用斧子砍人,那不说砍死就砍死,你还不承认你杀人,你是杀人未遂,不枪毙也得判好多年,你知不知道。
杨五爷说:我砍小洋拉子了,假的,真砍,不死也得受伤啊?小洋拉子受伤了吗?他说我砍他了,也没死也没伤,你们就把我抓起来了,那边小洋拉子全须全尾的上着班,你们说我是杀人犯,把我关这儿,我还告诉你,这请神容易送神难。我现在不爱搭理你们,可是我住这儿就不走了,我看你们俩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你们俩不知道什么叫砍人,我哪有那么傻啊?大白天的,我真砍人小洋拉子,我是吓唬他,告诉他,他惹着我了。我们都是这么处理这种事,不像你们,你们有了矛盾,恨不得谁吃了谁,一天到晚阴着坏主意互相使坏。
阴指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以前也砍过人,也被抓过,你这次是旧病复发,是知法犯法,要罪加一等,你知道不知道。
五爷说:知道啊!我砍人砍多了,辉子爷说我姓杨,是杨业的后代,就是耍大刀砍人的,他还说有传统,有个杨国庆,也用刀砍人,枪毙了,因为他砍外国人,
阴指说:那你砍了人就白砍啊?是不是得把你抓起来。
五爷说:抓啊!砍了人就得抓,抓进去就是严刑烤打,氽屁眼儿、烙山羊、劈柴炖肉、坐老虎凳,什么刑法都有,我都经历过,那红卫兵比日本鬼子都坏,老让人喝尿吃屎,日本鬼子没这么干过,你听谁说过?被日本鬼子逮住喝尿吃屎的,有吗?枪毙就是枪毙。不过我要是给人上刑,估计也和红卫兵差不多,不过我没吃过屎,我名气大。
阴指说:写个经过吧,能有认识就写点认识,别写严刑烤打什么的,写完了要上报营部,看看怎么处理你?
五爷说:行啊!我就在木工房等着你,你想让我回宿舍我都不回,让你看看五爷是谁,是不是你抓着玩的?
阴指审到这儿,觉得挺没劲,杨五爷也不按他的路子走,咱们这儿也不能给他上刑,上刑他也不怕。于是他就和水鱼商量了几句,就不审了,审完了。杨五爷就回去吧,刚出连部,他又开始唱歌儿,把个阴指水鱼气得够呛。
阴指水鱼商量好了,一定要把杨五爷押送到营部去,不能关在连里,一是他老唱歌儿,唱得人心烦,二是杨五爷声称不出去了,那就在这屋一直唱下去,那连部就得考虑搬家了。
这天又给营里打电话,坚决要求把杀人犯杨五爷押送到营里去,讲了好多理由,可营里还是不同意,还是那个小衰子接的电话,做得安排,营里干部还是不在家。阴指水鱼一天打了无数次电话,都是如此,阴指水鱼说不能等了,明天一大早,押着杨五爷去营部。一天都不能等了,因为杨五爷改了作息时间,每天睡得极晚,唱大半夜的歌儿,每天早上起得极早,上厕所、唱歌儿,吃过早饭,大家上班,他又睡了,睡到中午吃饭,一个人顶三个人吃得还多,吃完上个厕所,唱歌儿。唱到下午大家都上班了,睡觉,一觉睡到晚上开饭时间,再吃饭、上厕所、唱歌儿,阴指水鱼快疯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通知杨五爷去营部,杨五爷问了问他们的打算,就说让营部派车来接吧,走着去,不去!走不动。走到营部,没人接待,再走回来,走不动。阴指水鱼知道,对杨五爷来硬的没用,他不认可你的道理,他按照他的道理,不合适不干,你来硬的,他先急了。
所以,阴指水鱼对杨五爷是说了万千的好话,杨五爷同意去了,阴指水鱼噁心得连早饭都没吃。
才不到三公里的路程,一会儿就走到了,小衰子已经起床,一看到他俩吓一跳,急急的讲,不是对此事做了安排吗?人你们先关着,认真的审一审,怎么没打个招呼就送来了呢?营里也没有准备呀!阴指水鱼讲我们也没办法啊!连里好多事呢,抓革命促生产的,弄这么个杀人犯关在连里,不是个事儿啊!就送来了,你们收着吧,我俩回了。
这时营长牛山东醒了,披件衣服走出来,看到阴指水鱼,说这早来,有事啊?阴指水鱼讲:这不把杀人犯给营里送来了,别的没事儿,我俩走了。营长说:杀人犯,就是杀了人了!杀了谁了?怎么回事儿?不说清楚就走啊!走得了吗?
阴指水鱼看营长是装糊涂,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情况说了一遍,营长牛山东把话听完,说你们放屁,有人杀了人,营里下命令抓人,我怎么不知道哇?我怎么没听说啊?小衰子在一边说那案子是他接的,也是他处理的,当时听说杀人,就电话命令连里把凶手抓起来,让被砍的人到卫生所验伤,发觉没有受伤,就让他回去了,犯人连里一直关着,我让他们先审一审,结果他们着急,就给送来了。
营长牛山东一听,说你接的案子,你处理的,那好,你接着处理吧。
阴指水鱼此时气得是七窃生烟,不知如何发作,再看杨五爷,正坐在一边冲盹儿呢!也不知是真的假的。营长说:先把人放了,就是他啊?醒醒了,走吧,你走吧,没事了。杨五爷抬起头来说:你们没事了,我有事儿,我不走了。营长一看是杨五爷,说你认得我吗?杨五爷说:不认识,不认识。
营长说:杨三楞,你装什么洋蒜,你不认识我了,
杨五爷赶紧说:认识认识,牛营长嘛!谁不认识,三七年党员,三下江南,四保临江,打过四平,人血没过脚脖子。咋能不认识。
营长说:你杀人了?
杨五爷说:没杀。
营长说:没杀就滾蛋,在这儿捣什么乱啊?你先出去,先回连,你要不走,我就把你调别的连去。五爷一听,走了。
中午时分,阴指水鱼也从营部回到二连,到了二连即通知杨五爷无罪释放,即日起搬回宿舍,不得在木工房逗留,五爷听了,置之不理,大声唱歌。
阴指水鱼跟他讲了多次,他还是置之不理。找老侯吧,老侯这事儿也不能硬来,更不能深说,这是黑白两道的对峙,杨五爷早就说过,他在黑道的地位可不是一个排长,平时听老侯的,那是在做白道里的事儿,是干活儿,现在黑白两道对立上了,就不能倚着白道,欺压黑道,黑道是有黑道的道理,也有黑道的势力。于是老侯找他谈了谈,用得是北京大哥的身份,让他回去,大伙儿还在一块混,别有事儿就自己扛着,这有什么呀?不就关几天小号吗?至于这么认真吗?五爷不言语。
老侯为难,回来和我们说,我们说没事儿,阴指水鱼都说没事了,那就再逗他们几天,老侯犯愁。
阴指水鱼又找了我和辉子爷,要我们俩劝劝五爷,帮他把行李搬回帐篷,别让他再赖在木工房。我俩一听,说那可不行,全屋的人都不让他回去了,他的铺位都让大伙儿给分了,一致反对杀人犯再回我们房间,我们都同情小洋拉子,都和洋拉子一头,不要杨五爷。要不就让他住木工房吧,让他再改造改造,没坏处。阴指水鱼连忙说:不行不行,坚决不能让他再住了。我们说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让营里来个人,最好是营长,让他来给五爷道个欠。再一个就是派一个人去惹五爷,让五爷砍死他,再直接把五爷送军事法庭得了。我俩说完,阴指水鱼就说:不行,你俩是什么主意呀?什么朋友啊?
后来不知谁的主意,说五爷是好人,没事了,让女炊事员看看他去,这主意跟五爷一说,五爷扛着行李就回屋了。他怕女生。
过了两天,收到信件,是苏桐写给大官人的,说问各位同学好,有误会,给小洋拉子的信不是她写的,她不想这么小谈恋爱,但另一个女孩儿,叫甘色儿,甘色儿觉得小洋拉子挺诚恳,怕小洋拉子伤心,就背着我以我的名义回了信,造成了误会。让大官人给大伙儿解释一下,大官人给每个人都做了解释,别人还没什么,只有小洋拉子哭成了泪人儿。
事情过去了,没人再提了,大官人一日说起来,讲他是诸葛亮,可以安居平五路。其实,大官人是吹牛,
青春的岁月像条河,青春的岁月没有完,青春的故事也不会完。
【编者按】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因为伊人,连里翻江倒海,小洋拉子怨声载道,无可奈何。杨五爷大打出手被关小号。众知青护着五爷。连长指导员手足无措。真是青春的岁月像条河,青春的岁月没有完,青春的故事也不会完。推荐阅读。编辑:邵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