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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下套儿 捅蜂窝 看热闹

作者: 咕噜 点击:994 发表:2020-12-29 14:47:36 闪星:2

我这心里惦记着下套儿的事儿,我不想和大官人,拧种范进搅在一块去掏野蜜蜂,我不喜欢吃甜的。

我对大官人说我是真有事儿,我得弄钢丝做套儿,而且得做好多种套儿,还得上山下套儿,各种各样的套儿,布下天罗地网,到时候是不管野猪狗熊,山鸡兔子,它们不打这儿过还则罢了,只要打咱这地面上一过,任谁也跑不了,到时候咱这就跟地雷阵似的,天天见响,顿顿吃肉。

而且我这个人的理想就是当个猎人,不想种地。大官人说:不是辉子爷去了吗?辉子爷去,一定会找小洋拉子一块去,要论做套儿,下套儿,你比得过小洋拉子吗?这么说,我当然比不过小洋拉子,他手巧心灵,人也勤快,弄个玩艺儿比拧种还棒。可他是他,我是我啊!在这大兴安岭,你不让我练练下套儿,这不是耽误我吗?我认定这掏野蜜蜂是大官人翼想天开,是瞎耽误功夫,所以就是说死了不去。

大官人看我不去,就悠悠地说:我不是一定要你去掏野蜜蜂,我是想让你和辉子爷分开,省得你们俩老在一块儿,出门就去招灾惹祸。我一听这话,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就问他干吗这么说?我和辉子爷走到哪儿都有里有面儿,怎么就成了惹祸精了?大官人看着我肯定的说:你们俩还就是惹祸精,你们俩昨天是不是又给羊拱子说媳妇儿去了?我说:是碰上了,聊了几句,不就是一直没给羊拱子一个交待吗?

大官人说:要什么交待啊?你们俩有什么本事给人一交待啊?

我说:当初可是你答应给羊拱子找个女兵团战士当媳妇儿,羊拱子信以为真,现在魔障了,见了兵团战士就发烟,一天价在女兵三连边上转游,我们俩碰上他了能不聊两句,还不是因为你答应人家了,这么多日子也没个消息,我们俩是替你打个马虎眼。

大官人一听我这么说就急了,说:这事儿赖我吗?当初羊拱子要牵你的牛,你不让牵,我怕打起来,就答应给他找个媳妇儿,可他妈我找了吗?我能给他找吗?我能找得着吗?我没消息是因为我根本就是骗他,我用你们俩去给我打马虎眼?这事儿你们俩接过去了是吧?我还就不管了,归你们俩了!

我说:那我们俩也不给他找,也骗他!

大官人说:来不及了,你看羊拱子那一脸大红色疙瘩,再憋出人命了!这会儿谁敢给他找,找一个,过一阵子,后悔了,吹了,羊拱子失恋了,你看他敢不敢一天到晚跟着你们俩要死要活。再一说了,男的女的能放一块儿吗?男的女的放一块儿要生小孩儿的,明儿羊拱子生一小孩儿,我看你们俩怎么吃不了兜着走,还敢说你俩不是惹祸精?

听到这儿,我还真有点含糊,同时我也佩服大官人牙尖嘴利,联想丰富,主要还是有点心虚,还有点窝火,牛也让耗子吃了,也没人赔,还欠了羊拱子一个媳妇儿,我说:我同意和你一起去掏野蜜蜂,那你得管羊拱子找媳妇儿这事儿。

大官人说:行,这事儿好办,先给丫羊拱子一个瞎马骑,就说咱团里有除了解放军谁也不找的人,就是要党员,叫羊拱子先忙活入党去,我估计他入不了,那天在营部,看见赵副主任训他,他低头站着,两肩膀的头皮屑,把赵副主任恶心的直吐唾沫。

大官人轻而易举的解决了羊拱子找媳妇儿的问题,这也就断了我们想像出来的一切恶梦,其实我们都不愿解放军来找兵团女战士做媳妇儿,这女战士是兵团的,不能被他们找了去,虽然当时军人的地位比知青高,但多数是农村兵,和知青相比,也就是个守纪律。

我即答应了大官人帮他掏一次野蜜蜂,那就得听他的,按他列出的单子做准备,好在范进是主力,不用我太费劲儿,这一个星期的日子里,准备好了一切需用的工具,基本上工地的防护用品和生产工具都准备了,外加三十米的导火索,这东西是我去五连找小军要的我们连不放炮了,也就没这东西了,要来了我问大官人,要导火索干吗呢?他讲:点着了往蜂窝里一插,熏丫的。我问他:你是以前干过,还是现想出来的主意。他说:以前也没干过,也不是现想出来的主意,就是看电影跟日本鬼子学的,松井中队长一个劲儿的往洞里灌水灌烟呐!乡亲们都受不了了!从那以后,我就学会了这招,谁躲在洞里,我就是一个劲儿的往洞里灌水灌烟,我一听,觉得大官人聪明,我就跟日本人学不了这招,我老想学拼刺刀。

辉子爷确实是拉了小洋拉子一块儿去车站搞钢丝绳,可到车站一看,不好搞,那旧钢丝绳团做一团,锈成一堆,也下不去手,用斧用锯都不灵,而且好大一团,拖也拖不动,想了半天法子,没有。只好回来,回来时路上,有几块木板,那上边有钉子,小洋拉子没看见,就扎了脚了,坐在路边,辉子爷用木板给他拍脚,拍得小洋拉子鬼哭狼嚎的,认定了是辉子爷看他弄不来钢丝绳惩罚他,辉子爷说多少好话他也不信,回来跟我一说,我急了!这下套儿是个正经事情,正经手艺,目前就是我的功课,我的事业。哪有说不成就不成了,说不去就不去了的道理,可小洋拉子脚肿得跟八连那熊掌似的,我也不能逼命,我要自己去,大官人死活不让,他说:咱这儿明天战斗就打响了,明天是星期天,明天就上山,杀蜂取蜜,从明天开始、咱就不用再吃那个野韭菜炒不留客的咸菜了,那东西,吃得我直做恶梦,野蜂蜜是什么味道?什么营养啊?可我还是急。

第二天早上,我们起早上山,为了打草惊蛇,我拄了根棍子,这有蛇,亲眼见过,蛇有毒,咬人厉害,也是亲眼所见。

那天和荣建几个人在布苏里火车站闲逛,看见车站前边停着一辆压道车,车上坐着个男人,还有两个人在车站里打电话,我们看压道车好玩,就要搭车去阿里河,车上这男人就是不让搭车,我们不听,都上了车,这时车站里打电话的两个人出来,看到这样,就说你们快下来吧!这是救人的事儿,人命关天呐,我们问啥事儿?那二人就让车上男人给我们看看,那男人拿开盖在腿上的一件衣服,我们看他那腿,肿得水桶一样,亮亮的如吹起来的猪尿泡,我们吓了一跳,那男人右手拿了一小团草叶,按在脚踝处一个伤口上,讲是蛇咬的,早上刚咬的,再不去医院就得死,现在去了得锯腿。

我们一听这事儿,赶紧下了车,又想起刚才这孙子不让我们搭车时那德性,就说你丫的是话该。

从那以后,我知道这山里有蛇,有毒蛇,我进山就拿根棍子,打草惊蛇用。大官人、辉子爷都嘲笑我,说那是铁路蛇,专在铁路上有,吃了枕木上的沥青,才有了毒,那天那孙子是倒霉,才碰上了,咬一口,锯了腿。这山里没蛇,有蛇也没毒,我哪能听他们的,我也想了,没蛇我也打草,不打草不定哪孙子倒霉呢?

我们走在大路上,我左边是初升的太阳,右边是是背着一切工具的拧种范进,大官人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主要是靠他指路,他也是信心满满走得雄赳赳的,他可能想着野蜜蜂,想着从今天开始,就再也不用吃野韭菜炒不留客了,其实那咸菜我吃着还行,食堂还老不够吃呢!

就这么英姿飒爽的走出了几里路,只见大官人停下了脚步,举起一只右手叫道:队伍停下。我一看这手势一听这话,不用说也是和松井中队长学得啊!那就停下,跺了两下脚。又只见大官人左看右看,然后命令向后转,向后又走了一里多路,大官人又要向后转,又走了一里多路,大约走到了刚才队伍停下的地方,大官人又是左看右看,然后又命令向后转,我赶紧上前一步说:太君,您上次走哪条路,今天还走哪条路,直捣黄龙。不好吗?大官人恢复常态说:上次的路啊?上次黑灯瞎火的,我也没看清,现在全忘了。我说忘了!那就好办了!打道回府,吃早饭,野韭菜炒不留客,吃完你再想想,我还得弄那个钢丝绳去呢!大官人一听就不干,说他就在这想,想起来就干,这都快成功了又打退堂鼓,不行。

范进这会儿是不敢言声儿,他想去,想去山里混一天,跟谁去都一样,他并不是觉得大官人这个项目靠谱,而是大官人这个项目用得着他,他愿意背着工具追随大官人去掏野蜜蜂窝,掏得着掏不着蜂蜜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官人能带他玩,带他到山里玩。他想了一个礼拜,他想通了,一连的狗到了山里,他还会拿它当狼,狗到了山里就是狼,别说狗,人到了山里,也会变成狼,狼吃狼,冷不防,所以要时刻准备着,怎么准备?最好的准备就是跟着大官人,因为大官人不会甩了他,因为大官人懒。

我说我渴了,我走下盘山公路,走向山谷中的小溪想喝点水,小溪在这里很窄,水流挺急,这水我在这敢喝,到了下游,二连往下,不敢喝!总觉离厕所太近,一下大雨,粪堆一定会冲入小溪里,而这里是上游,是大王喝水的地方,我想起了《狼和小羊》的寓言。溪水寒洌,喝得嘴唇木木的,大官人和拧种范进也跟下来,也喝了一些溪水,然后大家坐在一根木头上。初升的太阳,跨过低矮的东山,就渐渐地放出热量,人的身上也感觉到了,变得汗津津的。我还是暗下决心要回去,连路都找不到了,更别提野蜜蜂窝了,更别提掏几十斤野蜂蜜夹馒头了。

此时大官人开口了,他说:根据野蜜蜂的生活习性,它也可以住在山谷中有水的地方,我们这里就是山谷中有水的地方,这会儿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野蜜蜂就要出来采花了,那我们就会在这山谷中看到野蜂飞舞,我们一旦看到它们飞舞,我们就可以跟踪它们,找到它们的家,那我们就动手剿灭了它们,取到蜂蜜,没有材料说山谷里的蜂蜜不如深山里的蜂蜜,也就是说,蜂蜜的味道和营养是一样的,我问他现在干什么?他说等着,等着太阳再升高一些,等到山谷里野蜂飞舞,那就等吧。

等了一会儿,大官人坐不住了,要沿着溪水向前走走,那就走吧,又走了有一里多路,就看见那溪水上面横了一根巨木,那根木头太大了,从头到尾几十米长,就横在这溪水之上,这木头非常巨大,最粗的地方差不多要高过我,就这么横亘在溪流之上。没有树皮,不知是什么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山谷里哪能长出这么大的树,人搬来的?水冲来的?都不可能,这树不知哪朝哪代就躺在这里,根梢都已烂了,就算那时发过大水,也不能只冲来一根,可这里分明就此一根,这大树躺在这里,看了让人敬畏,最可怖者,树上野蜂飞舞,我们看明白了,这大树上面有蜂巢。

大官人下令先装备起来,我们三人把带来的防护用品都穿上了,眼镜、防尘帽儿、口罩、雨衣雨裤,还扎了裤脚,戴了手套儿,装扮完了,有如三头恶鬼,大官人评论,最难看是范进,他说范进可以去给白骨精站岗看门,气得范进又打了个响鼻儿。

我捅马蜂窝算是资深,挨过无数的蜂蛰,最多的是捅土蜂窝,一大团土蜂飞过来,猛蛰一个点,土蜂不同于马蜂,马蜂是哪动蛰哪儿,谁动蛰谁,所以只要不动,马蜂就失了目标,乱飞一气。土蜂不是,土蜂多,一团飞来,没头没脑,乱蛰一气,连书包都蛰,想起以往的经历,我又往防尘帽儿下面垫了些草,他二人也跟着学了,我很满意的看着,心想这蜂巢里不知有多少蜂,怕不要上万,那蛰死谁也不行。

装备完了,我从树的小头爬上去,沿着树干走,走到溪水上面,看到蜂巢,它们就在树干上面,被太阳照着的树干上,光溜溜的树干,有七个出入的孔洞,下面是溪水,上面是太阳。这蜂巢在这里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了,但是今天,幸福的日子结束了,看到三头地狱鬼使了吗?你们跑不了了。

我爬下树,对大官人讲了蜂巢的情况,大官人命令,堵死六个洞口,先留一个,我用细草和泥土堵死了六个洞口,又按照大官人的吩咐,点着了导火索,插进那个余下的洞口,一直插入,我觉得里面好深,总之插进了好长的一段导火索,插不动了,又用细草泥土堵死了最后这个洞口。

我干完了,我在树干上站起来,望着太阳,我想明天的太阳再也看不到这群蜜蜂了,我从树干上跳下来,对大官人只说了一个字,妥!

大官人下令,范进留守,要密切注意导火索的燃烧情况,千万勿使其滑落,保证要全部燃烧在蜂巢里,现在我们二人到前面地方考察一下,看看能否有新的发现,范进一听让他留守,立即不同意,说一块儿去呗!这边让丫自己烧,还看个屁呀?大官人呵斥道:导火索燃烧不充分,蜂没死,咱们傻逼一开棺,上万的蜂子一起蛰,三个人都得死,不许开玩笑,想死吗?吓得范进一声不吭的坐下了。

我二人沿着溪水往上走,到处的景色都不错,也都一样,路上我问大官人为什么不一起在那儿看着?大官人说他看着老拧来气,老想骂他,但现在人手少,不能把他骂急了,好多活儿呢!都得他干,我问我们去哪儿啊?也不能走太远啊!大官人讲就这儿,我俩找个干净地方躺下来,他又摸出口琴开吹,我喜欢听大官人吹口琴,他吹的曲子,好多是以前我二哥吹过的,我听了就能想起以前在大院时,在我宗大爷家门前那些豆棚闲话,我想起家中过往的一些小事儿,此时在我心里都是甜甜的,我想我真的是长大了,我长成了大人,我能在大兴安岭的山谷里掏野蜜蜂窝了。

过了好一阵子,拧种范进也摸过来了,手里拿着几个馒头,说是昨晚在食堂顺的,今早上没吃,等着夹蜂蜜呢!这会儿饿了,先吃点垫垫,一会儿开棺出了蜜,咱们再大吃,我真饿了,我就吃馒头,大官人说:范进你来了,那导火索呢?范进回说:烧完了,这会儿正熏着呢!过会儿咱回去,保证开棺见蜜。

我到现在为止,也没敢想开棺见蜜,我没有想像力,我就是跟捅马蜂窝一样。

过了一会儿,大官人下令回去,到了大树旁边,还能闻到一些硝烟味道。大官人说开吧,我提了大斧上去,走到正中部位,抡圆大斧砍了下去,扑的一下,犹如砍入了粪堆,我接连几斧,在树干上开了一个大洞,大树像是被剖腹了,可里面除了死蜂,就是大片儿的蜂巢,没有蜂蜜,一两也没有,只是大量的死蜂,只怕有上万。

一两蜂蜜也没有,我可以做证,拧种范进也可以做证,大官人虽然也能做证,但我们不用他做证,我们做证就是做给他看,漫藏诲盗,冶容诲淫。有蜂蜜我们来掏蜂窝,来杀蜂取蜜,没有蜂蜜,这蜂何罪之有?再说我们,大清早的到这山谷里忙活一上午,就为杀死这成千上万的蜜蜂?一个死蜂是小事儿,但是一大堆死蜂就很震撼。

大树被劈开,死蜂的尸体如流水般的淌下来,松井中队长也没杀死这么多的乡亲们呐!这事儿让我心里难过,这种难过劲儿我前几天就经历过一次,那天是在汽车连的餮厅里,他们在打球儿,我在窗台上看到一只大号的蓝边碗,那碗里有大半碗的牛牤脑袋,每个脑袋上顶着两只牛牤眼睛,还兀自亮晶晶的,我当时看了,心头一阵烦恶,今天又看到这大量的蜜蜂尸体,我心里和那天的感觉一样,

大树里是个蜂巢,宛如一个王国,上下共有五层,每层两面蜂巢,我取了一只麻袋,把蜂巢一片片的装进麻袋,所有的蜂巢就装了满满的一麻袋,大官人一再讲这东西没用,但这东西我有用,我要去送给二连的副指导员,她是个女人,原来是八连人,可能是售货员,后来调到二队,任职副指,刚到布苏里时,我捅了一个马蜂窝,那蜂巢就被她要了去,说是治病,今天有了这么多蜂巢,我也要去送给她,她是我唯一认识的领导。

范进帮我抬着蜂巢,不太重,大官人还在分析,有次他拦住我俩说:我知道了,我们掏的是野蜂窝,不是野蜜蜂窝,所以只有蜂巢,没有蜂蜜。我和范进都说: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们俩也不吃蜂蜜。

回到连里我们把蜂巢抬到连部,副指看了说:这么多蜂巢啊!我用不了,上次那几个还没用完呢!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蜂巢啊!我和范进把麻袋放在山墙边上,我说:放这儿了,你用时就拿吧。

不久后,雨季来了,那麻袋被雨淋了,就塌了下去。后来能记得的,就是那流水一般的死蜂,我们以为野蜜蜂这事已经过去了,但是,从现在开始,天天被蜂蛰。

辉子爷自从那天看到我们空手而归,就仔细的向范进和我了解了掏野蜜蜂的每一个细节过程,我俩当时是对大官人心里有气,也就没防备,正想找人倾诉,遇到辉子爷来问,当场就连事实带牢骚的都告诉了辉子爷,谁知道辉子爷听完之后,省略了最后一段,就是我们没有找到蜂蜜,我们是一场空,是空手而归。

然而辉子爷说他不信,他把当初大官人做动员工作时的倡想接在了我们的故事最后。于是,我们成了满载而归的人,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的人,我们一天的辛苦疲惫和空手而归,被辉子爷这么一改编,就全成了骗人的瞎话,这下子我们成了拥有几十上百斤蜂蜜的人,而我们却把蜂蜜藏起来了。

这事儿非同小可,有人不断讲一切缴获要归公,这是政策攻心,有人认为和我们私交不错,以为我们只是藏两天,平静一下,就会拿出来有范围的享用,那自然少不了哥们儿的,于是就纷纷准备了瓶子罐子,等待分脏。有的关系一般,也不明就里,希望不高,就于吃早饭时拿着馒头过来,掰开了对我们说:来点儿。再有就是有志气的,常找我和拧种了解掏野蜜蜂的工具和技术,准备自已也来一次,就连常在山里练嗓子唱歌剧《江姐》的孟凡保和不知上了什么当天天练打坐的生猴子,都放下功夫来讨蜂蜜,但是,哪里有蜂蜜呢?谁能讨得到呢?朋友们没有一人讨到蜂蜜,撂下的话都一样,你们可真行。

有人去问辉子爷这怎回事儿,不对路子啊!辉子爷一字千金的说,知道了吧!把个大官人气得每日脸上挂着笑,逢人便讲蜂蜜好吃,要等下次。我和拧种一听还有下次,恨不得插翅飞了。

猎蜂一役的失败,被辉子爷藏锋一刀,杀得我们三个是屁滾尿流,且都落了毛病,首先是大官人,不知起于何时,总是咬着牙吸冷气,呆着呆着,咝的一声,吸进一口气,挺吓人,我问他是不是牙疼那种感觉,他说不是,是小时候吃糖,糖块太大,嘴小含不住,就有口水要流出来,禁不住一吸,现在没吃糖,但就是觉得口水要流出来,禁不住也是一吸,没别的事。

范进也是,以前是一听到他不喜欢听的话,就打个响鼻儿,像模像样的一甩头,哼的一声。大伙儿也不知他是故意装的,还是他就是马托生的,总之都看了好玩。现在不中了,现在是他打过响鼻之后约一分钟,他就开始打嗝儿,根儿的一声,喚醒大家,过一分钟,大家以为安定了,他又是根儿的一声,大家全醒了。等了两分钟,他又是根儿的一声,把这一屋人给烦得,烦得大骂拧种,骂什么?骂拧种吃独食打后脊梁下去了,所以老打嗝儿,还说拧种这打嗝儿比放屁危害还大,我没骂,我同情拧种。

我呢?我认为最惨的就是我,我最初认为没我事儿,有人找我要蜂蜜,我还幸灾乐祸的让他们找大官人,后来发现人们并没有把我和大官人区别对待,这才觉得同仇敌忾,看到他俩都落了病,心里才害怕起来。再加上那天碰到女炊事员,她看着我,一付忍俊不禁的样子扭头走了,我初时还不解她干嘛这样盯着看我,她走了我才明白过来,肯定是她也知道了,肯定是她也误会了,我一下低下头来,我以后就一直是这样低着头走路干事,有的人见了说:扬头老婆低头汉,这人厉害,利秃子见我低头走路,说你是不是也学着走轨步,数铁轨呢?

辉子爷这一刀之威啊!我想我得躲躲,吃不了实际的亏,那天天受刺激也不行,我就这么想着,就这么低头走进了二队的帐篷,这是我的根据地,不用商量。有好事儿就是大家伙儿的,看到我来,就有人问我是不是又捅马蜂窝去了,我讲了经过,包括辉子爷这一刀,乐坏了二队弟兄,但是有人还是有心,问了我下套儿的事儿,我就实打实的给大伙儿讲了下套儿的意义,在这里练好了手艺,回了二队,上了龙门山,到处可以发挥,所有的动物都会落入咱们的套儿里,而且咱们要是在滿山下了套儿,想着哪孙子不定哪会儿就入了咱们的套儿,睡觉都能笑醒了,我也讲了布苏里有一大团旧的钢丝绳,那里的猎人都是用钢丝绳做套儿。

鼓动之下,也有人跃跃欲试,我又跟着老灯他们去了趟阿里河,看了电影《看不见的战线》,朝鲜片,基本上演完了,我们一大帮人倒退着出了影院,向着火车站飞跑,怕赶不上火车,但是,不至于赶不上,到了车站,车还没来,一个个累得气喘嘘嘘。

上了车,是闷罐车,不知怎么那天就没挂客车车箱,我们上了车,挤在一个角落里,发现车上人不少,车门也不能关,是因为有几个女孩儿手挽手站在那里唱歌,就面对着敞开的车门,车门外面是群山,车行不快,可以看到铁路边的树林。我们初时都聊着刚看完的电影,这可是外国片子,很值得聊一聊。

但后来听到歌声,就是那几个挽了手对着车门外群山的女孩儿唱的,歌也是当时流行的歌儿,可此时被这几个小女孩儿手挽手这么一唱,变得这么好听,好听得连车轮轧在铁轨上的咣当声也没有了,一车的人听了这歌,像是中了魔王的咒语,一点声音也没有,一丝气也没有,这行进在大兴安岭夜幕下的火车,有如载了一群死人,他们都化做了石头。只有歌声连绵不断,现在想她们的背影、歌声、疾驰的列车,车外的群山与星空,歌声的妖冶动听,心里还会升起一种恐怖,感觉恐怖是来源于美好,来源于女孩儿的歌,我想起美杜萨之筏。

大官人的冬天也就是这样,他无路可逃,他不能像我这样找个地方躲起来,还能喝酒吃肉看电影。他晚上睡觉,一边是杨五爷,一边是拧种范进,自从我们被辉子爷弄病了之后,把杨五爷乐坏了,现成话就是骑驴吃豆包一一乐颠了馅了。他乐得都沉默了,两天不说话,不评论。这一是心里太高兴,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他还没有找到一句能符合眼前局势的过瘾话,来切切实实的踩乎大官人一回。二是,不敢不疼不痒的就去惹大官人,口舌之上,以往是不知吃了大官人多少亏,这次大官人打了眼,千载难逢啊!先得谢谢辉子爷,轻而易举的让大官人就着了道,这还用下套儿吗?敌人自己就走入了我们的口袋阵。

过了两日之后,大官人落了个吸冷气的毛病,杨五爷立即跟进,也有了吸冷气的毛病,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大官人一吸冷气,那咝的一声刚落地,就看杨五爷嘴唇微张,身子一挺,咝的一声,学得唯妙唯肖。大官人追着打,一跑一追,这是白天,白天还好办。

到了晚上睡觉,挨着睡,杨五爷早早睡了,用被子蒙了头,任谁也不理,但只要大官人一吸冷气,他便咝的也吸一口气,大官人生气无奈,忍着不吸,忍不了多久,就又吸一口冷气,杨五爷又应一声,就这么着,气得大官人踹他两脚,没反应,就耐心等大官人吸气,他知道这比说什么都强,我和杨五爷交往多年,他办事儿最有耐心的一次,就是这事儿。

等大官人累了,谁也不想理了,把被子蒙上脑袋要睡觉了,忘了这边还有一范进呢!安静了几分钟之后,就听范进打了个响鼻儿,过了一分钟,根儿的一个大嗝儿,又过了一分钟,根儿的又是一个大嗝儿,全屋人都醒了,蒙了被子偷笑,大官人狠狠踹了范进两脚,范进坐起来望着他,根儿的又是一个大嗝儿,全屋的人实在忍不住了,一齐大笑。

大官人抱了被子来到我床前,要求和我先换住几天,我说行倒是行,可是你得先把他们倆这毛病止住了,大官人说要能把他们俩止住了,我还和你换什么铺啊?我说你要不把他们俩止住了,我搬过去怎么活啊?

六号洞里的清渣工作在我们的定额制下快完了,有汽车运来了许多水泥大块儿,就是大块儿的水泥砖,洞里要用这水泥大块儿沿着洞壁砌一道高墙,墙里是洞库,墙外是洞壁,称做毛墙,毛墙和水泥大墙之间的下边,有走水的小沟,因为毛墙常会渗出水来,水流入小沟儿,导向洞口,那里有通道可以导出来流入一个小池,小池有两尺见方,上盖铁板。

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打那个大墙的地基,要抄水平,有戴眼镜的解放来测量,我们就是围了看,不干活,有时有人问:说你们光看不干,算什么事,我们说就是得先看明白了,才知道怎么干,知道怎么干了,再下手干,动如脱兔。其实我们谁也没看明白,从老侯到我,我们看那几个工区来的戴眼镜的军人,我们感到神秘,从他们看我们的不屑眼神里,我们就知道,我们看不懂,他们也不相信我们能看懂,他们也不希望我们能看懂,但我们看了几天,还是看懂了一件事儿,他们希望女兵团战士能懂,一有女生来看,他们就温和之极,耐心之极,这我们还不懂?就是几个好色之徒呗!你们的聊吧,我们洞外等候。

女生就是我们的试金石,凡是对女生耐心教导,对男生白眼相加的人,色鬼而已,当了色鬼,威信无存,再想发号施令,你能遇到大麻烦。

坐在洞口,就是大家都在聊天,我问辉子爷做套儿那事儿怎么继续,他说怎么继续呀?你看看小洋拉子同志的惨状吧!我平时也看到小洋拉子走路有点瘸,可过了几天了,也该好点了。此时听了辉子爷这话,我就赶紧找小洋拉子看脚,小洋拉子自从伤了脚以后,一般都是坐着,老是坐着,在屋里坐着,进洞干活也是坐着,而且人要是老坐着,那他的话就少了。

你想啊,别人站着,你坐着,矮了许多。别人说话你还插嘴,在别人耳朵里听起来,像是从地上冒出来的话,在这种情况下,你说得话多有道理,也被这地牤子话给幽默掉了。洋拉子一说话就有人逗他,弄得洋拉子话越来越少,最后竞是两眼直钩钩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这就急坏了辉子爷,辉子爷说上下班扶着他走也就算了,他坐在地下干活,我也坐地下陪他也就算了,现在是开口说话就有逗儿逼,弄得洋拉子就是闷坐着,你们丫的掏蜜蜂窝去了,把我扔下了,还他妈的说我是惹祸精,从牵牛到给羊拱子说媳妇儿,再到弄钢丝绳做套儿,再到现在黑天白日么侍候洋拉子,哪件事儿是他妈我的事儿,牵牛弄钢丝绳下套子,都是你的事儿,你想把滿山都下上套儿,说到那会儿上山就不累了。

后来大官人拐着你去掏蜜蜂窝,还挑拨离间,说咱俩是惹祸精,你就承认了。和他走了,回来这么多天了,光想你们自己的事儿,谁帮我照顾洋拉子了,我能不伏击你们一下子吗?你看小洋拉子这德性,明儿他妈疯了,你们说惨不惨?

我听了辉子爷的话,再看看小洋拉子,确实有点惨,我说不就扎脚了吗?拍了吗?辉子爷说拍了,拍得丫直哭,可那地方不好拍,在脚趾头边上,拍不准,丫又怕疼,所以拍得效果不好。我说我扎脚时,小天津给我拍,拍得我泪流满面,就是没哭,一天就好了。辉子爷说你那是拍好了,毒水儿都拍出来了,小洋拉子要想有这效果,先得把脚趾头剁了,那还不如扎脚呢?

小洋拉子听到这儿,说你们俩坏种会照顾人吗?我现在要是躺下,你们俩就得抬着我,知道么?我们俩看出他没瞎说,赶紧说:知道,知道,外边太热,我们扶你到洞里吧?洋拉子说行,不过你们俩得陪着我。我们不敢不答应啊!到了洞里,就看到戴眼镜的解放军正亲切耐心的教兵团女战士如何使用仪器,女战士们可高兴了,可喜欢和眼镜们学习技术了,此时每个女生的话语都是一样的甜美,我从末看到过这群女生有如此娇柔可爱的一面,我觉得像阴指这样的领导就是个笨蛋、把女生和眼镜们放在一起、那工作起来有多带劲儿、还用得着阴指导员、水鱼连长一天到晚的卡吁短叹、操心费力吗?其实是我对女生了解太少了,其实她们每一个人都是娇柔可爱的,但不是对我,我太矮了。

但我只要一个人的娇柔可爱,也就够了,就是那个人,那个远离眼镜一众男女,独自坐在水泥大块上那个人,我和辉子爷扶着小洋拉子走进洞来时,她吓了一跳,赶快站起来,我大喊了两声:工伤,工伤,我是要她听到,要她明白这不关我的事,她就站在路边,我俩扶着洋拉子走过她时,由于离得近,就连辉子爷和洋拉子都和她打了招呼,我没打,我怕打招呼会暴露了我们的关系,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个同学。

找个地方,先让小洋拉子坐舒坦了,我和辉子爷也坐下了,不能站着说话,个太高,小洋拉子不高兴,不高兴他就不说了。

我们现在讨论的事儿,还是弄钢丝绳做套儿的事儿,我们俩都说了自己的意见,也想听听小洋拉子的意见,谁知道这小子说:说点别的行吗?以后再说行吗?还真像辉子爷说的,脑子受刺激了,得慢慢养,辉子爷顾不上大官人了。

好多年后我懂得,所有和女人的任何关系,都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一点女人从小就懂得。男人傻!

我和辉子爷三天就把小洋拉子的病治好了,除了走路时脚还有点疼,别的全好了。而且脚的问题也不大,我和辉子爷怕有反复,还是一个劲的叫他小心,靠勇敢、还要靠智谋高强!小洋拉子坚持说用不着,哥们儿好了就是好了,不信,星期天去阿里河,吃点喝点,买几条烟。行勒!

星期天睡够了,起床,要奔阿里河,因为是要吃中午饭,所以不着急。站在盘山公路上等着搭车,这车是往六号洞运送沙子,水泥,大块儿水泥砖的,都是从布苏里火车站拉来,卸了车,再回到火车站。我们待车返回车站时,就搭了车到布苏里火车站,从那里再坐火车去阿里河,我们经常在汽车连一带鬼混,司机都认识我们,看到我们搭车就高兴的开聊,他说我们哥几个起晚了,你们连长早带着大部队开过去了,我们一听水鱼也去了阿里河,就问几个人?司机讲有十几个,有男有女。我们想这事儿挺新鲜,有男有女,和连长去了阿里河,那今天阿里河是不是有热闹啊?但是不着急,阿里河的热闹都在中午,我们这会儿去不晚,有啥热闹都耽误不了。

但是我们还真就算错了帐,阿里河今天真有热闹,我们还就是起晚了,耽误了,没看上。

阿里河的车站月台很长很大,可能是因为阿里河是鄂伦春自治旗,有政策保护,所以这车站修得漂亮,月台正对着大街的地方,竖着一根大电线杆,杆上有一大电灯泡,夜里很亮,能照亮整个月台,

今天早上,有人将一血淋淋新鲜人头挂在这电线杆上。这电线杆一人多高处,不知何年何月何人钉了一根巨大铁钉,那人头就挂在这铁钉之上,那挂头之人先是提了一名包袱,那人头就包在包袱里,那人就一手提了人头昂然而上,上到月台,行至此电线杆下,把那包袱放在地上打开,赫然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是个老头儿,头发花白,有些胡须,也是花白,但此时俱染了血,那人打开包袱,就有一半桩小子,看了人头大声呼爹,意欲上前抢那人头,被那提头汉子阻住,復包了人头,挂在电线杆一人多高处大铁钉上。

随后向围观众人讲了事情原委,众人唯是膛目结舌听讲,那半桩小子似有些傻,口里只是对那提头男人叫着,你包我爹!

那汉讲过原委之后,向那铁钉上摘了人头,复提在手,向那大街之上昂然而行,一众人尾随其后,他却一直走入公安局去了,那傻小子仍是尾随,口中只是叫着,你包俺爹!

可惜吗?可惜呀!这么大的一个热闹,就因为起晚了,没看上,为什么起晚了?不是要搭车吗!为什么要搭车呢?小洋拉子不是脚还没好利索吗!小洋拉子望着电线扞上已经干了的血迹,也是后悔的不行,惋惜的不行,但随后即回过头来对我俩说:不许赖我,我这脚是你们俩给弄得对又对?来晚了就谁也别赖谁!

我和辉子爷刚才真没想赖他,这会儿听丫这么一说,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呀,你不能老说你这脚是我们俩给扎得呀!明儿你丫掉河里淹死了,也说是扎脚了不能游泳,那不是还得赖唔俩吗?得了,从现在开始,这脚扎了算你自己的,再也不许提我们俩的事儿,我们俩就算白照顾你了,也到今天为止。

小洋拉子一听这话,这是闹掰呀!赶紧说:别介呀,我说错了,行吗?咱先问问怎么回事儿,问完再吃饭去。这我们同意,找边上人问了问,人人说话一惊一咋的,一群傻逼。但也听明白一点儿,就是这提人头的人有个对象,不成了,失恋了,他找了这女孩儿的爹论理,这老头儿出言不逊。这男人气苦,情急之下,生了杀心,且这老头儿亏了理,又有些感冒,就势躺在炕上玩那耍死狗的把戏,那汉子人财两空,又讲不出理,便寻了一把二齿子,只一下,便刨入老头胸内,老头挣扎之际,到厨房取了菜刀,斩下头颅,用一方形头巾包了,提着就去了车站。

那傻小子是老头幼子,是有些傻,自小便跟了那汉左右玩耍,本是亲近之人,看到老爹头被砍下,似有所悟,所以跟在后面,一味大叫你包我爹,就是要那人赔爹。

我三人听了多人讲述,不过如此,看看天色,拍拍肚子,就说要去吃午饭,三人迤逦从那月台上下来,走上大街,忽见前方几十米处,又聚了多人,足有上百,此时知道是肯定有热闹,这可不能再耽误了,刚才耽误了看挂人头,多么后悔,人生一世,能看见几次挂人头啊!一旦错过,便是永远的失去了。那人生可不能一错再错,再错就是该死,想像前面可能是杀人,错过了挂人头,又错过了杀人,怎么可以?于是各顾各的飞跑而至,小洋拉子一点也没拉下,跑到一看,虽然观众很多,但不是杀人,而是配狗。

配狗有什么好看,二队有的是,也至于在大街上聚了这么多人,还他妈大呼小叫的,我和辉子爷当时就想走,小洋拉子说:我跑不动了,干脆来了就看会儿吧,不看狗可以看人呐!这说得也在理,谁又不傻,聚这么多人,八成有乐呢?看吧,人是男女老少都有,前排都是小孩儿,男女学生,好像其中有狗的主人,想把狗牵走而众人不让,还有人大喊比电影好看,还不要钱。

更多的人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只狗,狗忙得要死,但不合适,不合谐,不成功。人群不住的发出哎一一呀的惋惜声,最认真的是个约五十岁老头,眼睛瞪得和包子似的,激动得结结巴巴,恨不得下手帮忙。

我俩看了一会儿,就靠路边,不那看狗,专一看人,路边是个刻字社,那时的刻字社可不光刻字,这种门市部一条街就一个,举凡是家里的机械玩艺儿的修理,这里都管,阿里河这条街上,这个门市部较大,好几个人,还有专人管修猎枪,吉文镇子小,没有门脸儿,只有一个开着的大窗口,里边一个魔鬼一样的老头,窗口的两块护板卸下来,就算开张,经营项目都写在那两块木板上,修理钟表、眼镜、钢笔、笼笹、笸箩、筐子、洋镐、铁锹、鞭子、靰拉、一一磨推子、拔牙、等等,什么都修,什么都会修,锔盆锔碗,焊洋铁壶,反正是越小的地方,门脸越小,门脸越小,人员越少,人员越少,项目越全,吉文镇就一个老头,连牙都拔了!

阿里河这个门市部要大一些,有三四个人,有经理,但也就是一间屋子,几张桌子,靠窗有个木台,木台上有部台钳,可能是修猎枪用的。刻字用的台钳比这小得多,那经理就管刻字。

东北人,农村人,冬天就是穿这棉祆棉裤,通常是黑色,小孩儿间有蓝色,就直接将这棉祆穿在身上。但是场面上的人,包括干部,要在这黑棉祆外面罩一蓝军便服,使人一望之下,即知此人是公家人,常有公事在身。但是到了夏天,就将那蓝色罩衣脱下,依旧穿在身上,有些大,但仍旧的代表了公家人的身份,多数时还要戴一顶人民帽。此时这门市部的经理,就是个穿了这么一件蓝色军便服的公家人,不用说是有点大,因为冬天要套棉祆用,而现在里边,只是一件跨栏背心,但是与众不同的是他戴了两只套袖,以防刻字时磨到衣服袖子。

门前看配狗的人太多,这便也惊动到他,他也站在门前看,心里有些不忿,因为平时这里门可罗雀,此时不过来了两只狗,整这些人看热闹。有人说你没这节目,你要有这节目,看得人更多。经理说我这管刻字,我这要换个买卖,贴副对联,狗都不敢来了。那人问换啥买卖?贴啥对联?那经理说:两手分开生死路,一刀割断子孙根。就那买卖。我当时听了不懂,但我记住了那副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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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下套儿弄不到钢丝绳,捅蜂窝一无所获,看热闹没啥意思。这帮小青年!推荐阅读。编辑:邵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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