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上街卖苹果

为给年迈公公增加营养，为给婚龄长子筹办婚事，为供四个孩子念书，妈妈拿起秤杆，做起小买卖。

1962年，两大难题困扰着我们家。一是少粮吃，填不饱肚子。二是缺钱花，难过日子。缺粮的情况我已经叙述过了。下面，我再说说由于家里人口多收入少，为维持生活妈妈上街卖苹果的事儿。

这一年，79岁的年爷爷身子骨明显不如从前了。为保养爷爷的身体，爹爹和妈妈隔三差五给爷爷买高级饼干吃。那时，买一斤高级饼干就得花5元钱。我和三个弟弟上学，又时不时向妈妈要点学习费用。再有，我的大哥已经26岁，在那个年代算是大龄青年， 成家的事儿也迫在眉睫。

然而，爹妈和哥哥三个人的工资加在一起，每个月还不到150元，根本就不够日常开销。所以，差不多每个月下旬，妈妈都要向邻居借钱用，等到下个月开资再奉还。就这样一个月倒一个月，日子过得很是艰辛。

为了摆脱这个窘境，把家庭的生活维持得好一点，妈妈从她在石棉厂的一个姐妹那里受到启发，决定放下纺车，拿起秤杆上街卖苹果。

那个年代，不但重工农轻经商，而且还把上街做小买卖视为资本主义尾巴。所以，当时妈妈下这个决心也很不容易。一要克服丢面子的思想，二要冒点政治风险。然而，妈妈为了维持家庭生活，为了解决当时家里的众多难题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后来，我听妈妈说，当第一次在街头吆喝时，感到很不好意思，实在是张不开嘴。在街上看到熟人，就赶快把脸扭到一边去装作没看见。可是，一想到家里这些难题，这个嘴就被迫得张开。那时，妈妈有两怕，一怕工商的人来管，二怕见到熟人，卖苹果简直就跟做贼似的。

妈妈上街卖苹果赚的钱比纺石棉要多了一些，家里日常开支就好安排一点。妈妈时常把那些碰破皮卖不出去的苹果用刀削一削分给我们哥四个吃。这对身体正在发育的少年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一天早上，我在公交车站和妈妈一起候车。上车时，我两手没攥住装苹果的面袋口，结果将面袋里的的苹果撒落出来。苹果有的掉到车厢里，有的滚到街道上。情急之下，我满头大汗束手无策。妈妈见状二话没说，手脚麻利弯腰捡起。我学妈妈的样子也忙碌起来。几位乘客们见状也伸手帮忙。公交车驾驶员和车上的乘客们安静地等候着，没有一人抱怨。公交车重新启动了。妈妈在车厢内大声说道：“好心的师傅和乘客们！为帮我的忙，耽误你们上班和上学时间了！对不起！谢谢！”说罢，妈妈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站在妈妈身旁，耳闻目睹妈妈此刻的一言一行，心头一热泪水夺眶而出……

在家庭生活如此艰难的日子里，妈妈对家庭的未来却充满了信心。妈妈在家里 多次说过：“人是三穷三富过到老。人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现在这些困难不算啥，只要把我的儿子们都培养好，我们这个家就有希望，儿子就是我的资本。 

妈妈这番话，说的多么有道理啊！妈妈不畏困难，笑对人生的态度多么可贵啊！当然，妈妈并没有把她说的资本视为己有，而是无私地献给了国家。这是后话了。

由于妈妈曾经在街头买过一段苹果，所以，我后来对所有在街头做小买卖养家糊口的人们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