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nu
加入书架

第一季第一章

作者: 曲鸣 点击:1056 发表:2019-06-28 17:33:03 闪星:13

  

  孙行露头一次进宫,是个牡丹盛开的午后。

  他低头跟在张太监身后走。眼睛的余光窥见的宫宇那么多,似乎都走不完。张太监回头问他,行露,你多大了?

  他连忙回答,大人,我十八了,刚刚过的生日。

  太监看着他满脸的汗,停下来说,你擦擦汗吧。

  他撩起袖子擦,太监抬手拦住了他,从怀里掏了块丝帕,递给他说,这个送你吧,以后用这个擦汗。

  他脸上一红,接过来擦。

  太监盯着他说,行露,你个子可够高了,相貌随你母亲了,也真标致。

  行露脸又一红。太监说,见到皇后,叫你抬头你再抬头,别盯着皇后看,听到么?

  行露连连点头。

  温苌楚看着跪在面前的年轻人,打量了一会才说,你叫什么?

  行露回答,回皇后,孙行露。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抬起头来!孙行露身子一抖,抬头看。

  四目相对的一刻,温苌楚竟是一怔,世上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站起来,走过来我看看你!这句话有些颤抖。

  孙行露坐在床沿,脱掉那件宽大的白袍。

  温苌楚盯着他看,她问,行露,你知道我比你大多少岁?

  他诺诺地说,大三四岁吗?皇后?

  她哈哈笑了起来,你倒是会说话,我大你十四岁呢。

  她抚摸着他的胸膛,问他,你看我的裙子的颜色如何?

  他说,像牡丹的颜色,我刚刚经过的那个园子的,丽泽园!

  行露出了一身汗,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母仪天下,铁腕柄国的温皇后正在他的身体下呻吟。他也是这时候才敢认真看她。她不高,也不漂亮,皮肤有些暗,可却有说不出的威仪。他想,这就是人说的,凛凛然吧。

  温苌楚再次穿上长裙,行露说,皇后,您的脸色,像牡丹,现在。

  苌楚却不再笑了,横了他一眼,轻声说,行露,把衣服穿好。

  他感觉,苌楚的眼睛里,有冰冷的寒光闪烁,冻得他激灵一下。

  临走的时候,苌楚问行露,听说你有个孪生的哥哥?

  行露回答,是的,他叫孙湛露。哦。湛露。下次,你带他同来见我。苌楚说罢,盯着行露。

  他又一激灵,是,皇后。他躬身行礼。

  行露老远就看见那片竹林了。嚯,更茂密了。他跳下马,钻进竹子林里。他立刻感觉凉爽了,竹荫里,静谧无边的,却听得见洛水流淌。

  他大喊哥哥,兄长!走进那个茅草房。却见到门口,端坐着一个小兽,貌似小狗,可是灵秀异常。尖吻长毛,一身赤红。那小兽双目炯炯,盯着他看,一动也不动。

  木门一响,一个青年人走出来。行露几步赶过去。兄长,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来人和行露几乎生得一模一样,只是赤着上身,却带了个大斗笠。

  湛露盯着他的弟弟看,好好地,不在洛阳,怎么跑这里来了?

  行露说,哥,我渴死了,给我搞点吃喝吧,赶了半天的路。

  那小兽听了他的话,吠叫了两声,倒是吓了行露一跳。湛露冲着它摆了摆手,那小兽倏地窜到了湛露肩膀上,趴在那里不动了。

  行露坐在竹几上,刚刚要吃些糕饼,那小兽开始盯着他狂叫起来,这次是不停地叫。

  行露说,哥,这是个什么,狐狸么,叫起来倒有点像狗儿。

  湛露把那小兽抱在怀里说,她是个狐狸,可不是一般的狐狸,是我的灵狐。我的倏儿。他抬头盯着行露看,把他兄弟看得发毛。

  行露站了起来说,哥,你这眼神咋这么怪!妈妈就说咱俩哪都一样,就眼神不同。我都不敢和你对眼儿看。

  湛露笑了起来,说,弟弟,你把你的袍子脱下来,先挂外面的树枝上。

  行露脱了衣服走出去。再进来坐下,那倏儿果然安静了,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看。

  行露吃了些东西,稳了稳神才说,哥,我进宫了。

  湛露并不吃惊,却反问,你见到了温苌楚?

  行露低头,见到了。

  湛露皱了眉头问,你找我,是为何事?

  行露诺诺地说,皇后说,要见你。

  湛露倏地站了起来,面沉若水。兄弟,你吃好了,赶紧走吧。再进宫就说,你没有找到我。别的千万不要说。

  行露低头想了想,猛抬头看着湛露说,哥,父母死后,我们兄弟孤苦了这些年,还不够吗?眼下,这是个出头的绝好机缘!

  湛露听了,沉吟良久,走过去握住他兄弟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温苌楚祸国已有经年,不日天下必然大乱。你能独善其身都很难,还有什么出头机缘!你要听我的,也不要再进宫,我要北去乌鲁国,你可同去?

  行露连连摇头,那里冰天雪地,苦寒无边,怎么过!说着往门外走去。

  湛露说等等,转身回屋子,拿了一柄短剑,递给行露。

  行露呀了一声,是霓虹!你给了我了?

  湛露看着他说,这是我们家传下来的,你带着吧。

  行露拔出来看,并没有什么光华,也就一尺左右的剑身,黑黢黢的。他别在了腰间。

  兄弟走出门,站在门前空地话别。那倏儿却早早跑了出来,后开始小声叫了起来。湛露凝神听了,嘴里说,来了,来了,行露,你等会儿走,我给你介绍个人认识。

  一盏茶的功夫,眼前的竹林里走个人来。由远及近,看得清楚了,那人身形高大健硕,白肤虬髯,高鼻深目。行露看得发呆,那倏儿一纵,站到那人肩膀上,欣喜异常。

  湛露微笑起来,朗声说,符豹兄,你来了!这是我的兄弟,孙行露,你们认识下,兄弟,这是我的朋友,符豹,乌鲁来的!

  符豹哈哈大笑起来,我肯定长你几岁,是兄长了!

  行露连连躬身行礼。这个乌鲁人,却说得一口流利南语,行露有点疑惑。

  湛露冲着符豹说,我在这世上,就这一个嫡亲的兄弟了,豹兄,无论何时,请你如待我一般待他!

  符豹凝神盯着行露看,嘴里说,湛露,你这个兄弟,容貌虽极相近,可是却有又种说不出的不同!

  行露被看得不舒服,拱手说,我还有要事,天黑前需赶回洛阳,就此一别了!

  听着行露得马蹄声渐渐远了,湛露转头对符豹说,你知道吗,他进了宫,睡了温苌楚!符豹听了,身体一震,猛地握住了佩刀的刀柄,紧接着,却长叹了一口气,湛露看了他一会,拉着他进了草屋。

  行露并没有策马疾驰,他骑在马儿身上溜达着走。

  他胯下的这匹青骢马高大彪悍,来自阿蛮国,是张太监送他的。行露轻抚马儿的颈背,饱满而肉感,真是骏马,也只有御马苑才会有的。他想起张太监的话,只要是皇后高兴,别说一匹马,要什么有什么!他的手有了汗津津的感觉,他盯着那青骢的头颈,突然想到了苌楚的样子,温皇后也常常骑马,她的身体也是这个感觉。他心中一凛,打了个寒战,弯下了腰,策马飞奔起来。

  官道和洛水,走得若即若离,黄昏的河风掠过身体,宽大的白袍飘扬着,行露的心却沉下来。湛露看符豹的眼神,令他别扭。他猜出了那意味着什么,张太监就是这个眼神看自己的。他吐了一口,驾!那么飞奔起来,裹着烟尘,直奔东门。

  城墙上高挑的灯笼已经亮了。他下马,牵着马走,不远就是棠棣街。他走近瑟间乐坊的大门,老门房见了他来,抢步过来接了马,嘴里说,公子,绿珠刚刚下了场,在院子里等你呢。

  那几株高大的棠棣树花苞初开,隔着影壁都看得见,满院子甜香。粉色的花朵中,一个绿衣少女站在那里。她见了行露进来,却扭了身,低身坐在了小几上。

  行露快步走过起,蹲下问,绿珠,你刚刚下了场吗?

  那绿珠转过脸来看他,嗯,跳了一下午,刚刚下来,是夏侯大人来了。她顿了一下,问,你这几日到哪儿去了?

  行露说,以后和你细说,赎你的钱,我凑齐了,今天你就和我走。

  绿珠呀了声,站了起来,紧着问,你那里来的那么许多钱?行露含糊着说,你别管了,坊主现在何处?说着站起身,走进乐坊。

  乐坊大厅中,灯火辉煌,乐声靡靡。行露驻足听了一会儿,是胡乐,其音激越高亢。几个舞姬随乐起舞,腰肢柔软,舞姿妙曼。

  一红色长裙的中年妇人款步走近,她身材丰腴,面若桃花。她拉住行露的手,低声说,子充,久违!今日因何来此?

  行露拉着她走进旁边的偏厅,也不说话,伸手入怀里,掏出一锭黄金 ,递给妇人手中,那妇人盯着看了半晌,掂了又掂,才说,你为了个舞姬,可下了本钱!够是够了,不过,你想好了带她去哪里?你们这对璧人,去哪里过活,去西池?你那个家?呵呵,怕是你的美人儿受不了呀!

  行露不再看她,嘴里说,那么,请你行个方便,收拾下就走!

  那妇人握着那锭金子,笑着说,子充,你还真得谢我,这个雏儿,我给你护了多少年!

  行露拱手说,多谢姐姐!

  那么,你和你的箫,就再不来这里了么?妇人语气已有失落之意。

  今天已是十五了,你看看这月亮。行露牵着马边走边说。绿珠却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了。行露满眼笑意,你怎么一句也不说了,你看得我心里紧紧的。

  绿珠也不开口,只是跟着他走,月亮都不看一眼,只是紧紧盯着行露,像是要把他吸进眼睛里。行露却不怎么敢看那对深潭,他总感觉,看多了,会掉进去,融化掉。

  行露说,西池街地势低洼,常有积水,你骑到马上吧。说着拿下马背上的包裹抗在肩上,绿珠虽是少女,却也身高腿长,蹬着马镫,行露扶着,一下就骑在青骢马上。行露扶着她纤细柔韧的腰肢心里竟是一震,他把包裹重新放在马背上,嘴里说,这西池你没来过,这里是贫民流民所居之地,房屋破败,腌臜不堪。

  绿珠却笑出来声,她说,有你在就好了。

  两人一马进了小院子,行露借着月光把马儿拴住,他告诉绿珠,这匹马叫银耳,你看牠的耳朵,亮白亮白的。

  绿珠拍着马背说,银耳,银耳!

  行露的房子,只有一个屋子和一个伙房,都不大。他进门打开窗子,那月色流进来,房里亮堂堂。绿珠见伙房里有柴,就点火烧了水,两人吃了些点心。

  绿珠问,行露哥,湛露哥走了多久了?

  行露说三年了,自打搬出叔叔家,在这里住了才半年就走了。

  绿珠也不再问,她看到墙上悬着的长箫,起身摘了下来,哥,你给我吹一曲!她递过长箫给行露。

  行露盘腿坐在床上,那箫声幽幽而起,和着月色一下就溢满了这个小屋。绿珠开始站着听,一会儿就开始起舞,房间虽小,可是她足够轻盈,她柔软的身体摆动着,像风吹到了柳叶,她舞到行露身边,脱下了那件绿色的长裙,放在床上,重新舞了起来,并开始低声吟唱: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宛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藏!

  行露看到,她浑圆雪白的臂膀,时而高举旋转,时而扭曲如蛇。月光照在上面,竟是熠熠生辉。她的身体,和着他的旋律,在月色里,像像一幅幅雕像在跳跃,波动。

  曲终,行露放下箫。绿珠走过来,坐在他身侧。行露抱她入怀。

  我看过多次你跳这个,没有一次有这么好。

  她盯着行露的眼睛说,哥,没任何人看过我这样跳舞,今天都给你!

  行露听了,把她抱得更紧。良久才说,绿珠,我现在能抱着你,明天死了,也值了。我三年前一见到你,就打定主意娶你回来!

  绿珠听罢了,身子一抖,放声大哭起来。一会儿才抽泣着说,哥,我都十六岁了,一直为奴,连个姓都没有,难得你对我这么好。

  行露也泪眼婆娑,他拍着她说,这样吧,你是从建康被抢来的,以后,就叫南绿珠吧。

  绿珠抬起头,笑了出来,好好,我叫南绿珠。

  行露解开绿珠那一身红色亵衣的时候,绿珠闭着双眼。她抬升自己的身子,配合着他。

  行露垫了一块白丝帕在她身下,他跪在她的身侧,盯着看她。一丝不挂的,赤裸的绿珠。他伏下身,在她耳畔说,我一定温柔待你。

  她却一下抱紧他,不,哥哥,你想怎样就怎样!

  行露一阵眩晕,他无数次梦想的女人,就在他身边,赤裸着身体,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他慢慢抚摸着她,亲吻她。她也热烈地回吻他。月亮足够亮,他能看到她的面容,没有惊恐,很从容。他问,痛不痛,绿珠不回答,只是摇头。他能感受她的愉悦。


【编者按】一部架空历史的历史小说。据作者自述,这是按照40分钟一集电视剧的体量安排的剧情。略带几分古韵的行文,阅读起来犹如一帧帧画面在流动:高大巍峨的宫殿、长身鹤立的美少年、箫声悠扬、舞姿曼妙……开场人物让人印象深刻:权柄在握,秽乱宫闱的皇后、个性迥异抱负相左的孪生子、以及虽未登场却叫人揣测身世的双生子的父母,和无能的皇帝……若单看爱情这部分,极唯美极动人。可讽刺的是,孙行露一边为爱矢志不渝,另一边却甘做皇后的裙下之臣。这个复杂的矛盾体,内心却似乎没有挣扎和纠结。历史上从来不缺这种利字当头道义模糊的人物,为乱局推波助澜。《乱》的开篇,平静的背后隐隐透出纷扰,权欲情欲,爱情亲情,朝局世事,都处于不稳定的平衡中,乱局将从何演变?静待下章。故事流畅,文笔优美,不疾不徐却引人入胜。编辑:哭之笑之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