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释：

　　厚朴：中药名，为我国名贵的木本中药材，是《森林法》和《野生药材资源保护管理条例》中规定的三大木本药材之一。皮厚实，能理气化滞，除逆返朴，故名。主治湿滞伤中、脘痞吐泻、食积气滞、腹胀便秘、痰饮喘咳等。

　　以“厚朴”这两字来形容许氏家族的为人之道，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小故事：

　　一次，玉皇大帝带着最宠爱的长子考察疆域，了解民情。途经一处乡村时，情窦初开的太子，被吊脚楼上一群纺纱、绣花的土家姑娘所吸引。太子蓦然感觉到，这白云生处的吊脚楼比自己居住的天宫更舒适自由，姑娘们比身边的仙女更多情美丽，他当即请示玉皇大帝要留下来。玉皇大帝一听，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太子的决心已定，怎么也不肯再回到天宫。玉皇大帝气极了，一挥手就把儿子变成了一棵厚朴树放在了木屋旁的田里，心想，让他经受风雨的洗刷，让他对这群野丫头可望而不可即。经受这样的磨难后，再接他回宫接任大位，他一定会从命的。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回宫的玉皇大帝吃不香睡不着，整日牵挂着儿子。于是派遣天兵天将接太子回宫。天兵天将看见太子化成的大树经过人间烟火的熏陶，已深深植根于泥土里，长得郁郁葱葱，和山村木屋浑然一体。太子表示，坚决不回去。天兵天将和太子本是铁哥们，见太子深爱着这方土地，深爱着这木楼里的姑娘，不忍心强迫太子回宫。太子让天兵天将把玉皇大帝御赐的让他们在途中急用的仙丹留下来，普助人间。就在太子满心高兴地接受仙丹的时候，天兵天将却拉住太子的手哭着说：“如果你现在接过仙丹，就再也回不到天宫了，你就永远成为凡尘之物了。”

　　太子不解，连忙问：“为什么？”

　　天兵天将说：“因为你身处凡尘，双脚已伸进泥土中，半神半人，你的身体一接触仙丹，就会变成现在的模样，永远也回不到太子的原形了，并且再也回不到天宫了。”

　　太子听了，还是决定长留人间！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仙丹，一口吞下了肚。随即，太子那挺拔单薄的身体披上了一件柔软暖和的深紫色的龙袍，供人遮风挡雨。

　　后来，当人们遇到胸腹疼痛、反胃、呕吐、寒湿、泻痢等疾病的困扰，只要从龙袍上取下一小块熬汤喝，便病痛顿除。当人们婚丧嫁娶时，只要砍倒厚朴树，剥去树身上的龙袍拿到集市上去，就能换回钱物。而去了皮的厚朴树，也成了制作高档家具的最佳木料。

　　1、行医与做人

　　许祥生的母亲名叫巫英秾，出生于中医世家，她的父亲巫二先生，是江南地区赫赫有名的祖传中医外科大夫。

　　说起巫二先生，镇江城里城外没有人不知道。

　　巫二家世传中医，闹市区小码头信义和巷 2 号是他的家，也是他的诊所所在地。

　　因他在家排行老二，人称巫二先生。巫二行医的一生，也是行善的一生， 许多病人都得到过巫二先生的无私帮助。开始时大家叫巫二先生，后来也有不少人干脆就叫他巫善人。

　　在那个年代，许多行业都有不成文的规矩，在选择继承人这件大事上， 传男不传女。中医也是如此。

　　但巫二先生却打破了这个千年的传统。

　　巫英秾是巫二先生的独女，巫二先生在带教徒弟的同时，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传承接班。巫英秾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眼见父亲医治了许多疑难杂症，在这环境中，自然而然对学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父亲手把手地传授下，巫英秾得到了父亲的真传，掌握了中医外科的一些独门绝技。

　　一个女人，有了一门手艺，在那个年代，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巫英秾的中医外科技术，许祥生也是耳濡目染， 对他后来的行医帮助很大。

　　日后许祥生从事中医临床工作，遇到中医外科疾病，也能够诊治，就是得益于母亲的传授。

　　在许祥生小的时候，家里经常有个叫张厚泉的人来玩，许祥生一直喊他舅舅。舅舅家住镇江西乡二摆渡，也就是现在的镇江西郊。每年杀猪，他都会送来一些新鲜的猪肉，年年春节如此。长大后，他稍稍懂事，就问母亲：“你姓巫，他姓张，怎么会是我舅舅呢？”母亲说 ：“这个舅舅是你干舅舅，跟我是干姐弟。”“什么干姐弟？”许祥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到许祥生上初一的时候，有一次，他去二摆渡的干舅舅家，问干舅舅： “别人家的外甥都直接喊舅舅，为什么我喊你时前面还要加个‘干’字呢？”干舅舅说 ：“我不是你的亲舅舅，我和你们家的关系不是血缘上的亲人，却胜似亲人。告诉你吧，我的命是你外公给的。”

　　接着，张厚泉说起了一段往事 ：当年我 11 岁，得了一种病，全身有 13 处不好，这种病叫附骨疽，持续一周，高烧不退，病症的深度已入骨，家里穷得叮当响， 别说没钱治，就是有钱，这种恶病就是倾家荡产， 也难治好。就在母亲的泪水哭干，准备着为我办后事的时候，有人让我父母找巫二先生看看，也许还有一线希望。当时家里没有钱，想想就带点鸡蛋去吧。亲戚朋友用床板把我抬到你外公面前。你外公看了后，摇摇头，说我已病得快不行了。当时我的父母跪在你外公面前， 求他救我一命。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上面三个都是姐姐。见此情景，你外公说 ：“不要急，我尽最大的努力帮他看，就算是死马也要当活马医，我不会放弃。”你外公当时选择了打火针。针在火上烧红后刺破疮口拔脓，然后用药捻子蘸上消炎药插入疮口里， 作为引流用。外敷药的同时，你外公开了内服中药方。当时我父亲拿到中药方子，在那里发愁，因为没有钱买药。你外公看此情景， 二话没说，掏出钱给我父亲去配药。我父母感动得双膝跪下，给你外公磕头。你外公扶起我父母说 ：“人都有困难之时，你们不要着急，我会全力医治。”就这样治了一个多月，奇迹出现了，你外公把我从死亡线上硬生生地拉了回来。最让我父母感动的是，我们带去的一篓鸡蛋，你外公一个也不收，说 ：“孩子需要营养，每天给他吃两个补身体。”就这样，整个医治过程分文没取。在我康复后，父亲带着我去感谢你外公。一见面，父亲拉着我一起跪在你外公面前，说 ：“我没有什么东西送你，就让他做你的儿子，等你老了，给你养老送终。”你外公最终答应了，我们都知道，你外公只有你妈妈一个女儿。从此，我和你妈妈就以姐弟相称。

　　逢年过节，张厚泉都会来许家走亲戚。特别是以前，他家里养猪，过年杀猪的时候，他都会送一只猪腿来。后来农村不养猪了，逢年过节他也会来看看巫英秾。对于许祥生来说，他不是亲舅舅，却比亲舅舅还亲。

　　巫英秾作为独女，也就没有什么传男不传女的规矩，就跟着父亲学医， 继承了巫二先生的医技。

　　现在，许祥生的家中，还存有一些巫二先生行医的工具，都是从民国时期保存下来的，现在都已是文物级的宝贝了。

　　对于父亲和母亲是怎么相识并结合的，许祥生并不太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的祖辈是同行，两个家庭相互知根知底。

　　都说同行是冤家，特别是私人诊所，但他们两家却成了亲家，这在当时成为一段佳话。

　　或许，两家诊所在民间的口碑都比较好，惺惺相惜，或者说人以群分， 本来就互有好感。许春华与巫英秾的结合，更体现的是中医同行间的心心相印。中医同业联姻，优势互补，共同打造诊所。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巫英秾做出了牺牲。许春华在前厅看病，巫英秾在后作间制药。

　　许氏膏药治疗跌打损伤、颈肩腰腿痛、骨关节炎病等疾病，疗效独特， 且价格便宜，正符合中药“简、便、验、廉”的优势，全国各地患者争相订购。诊所向社会承诺，凡外地患者来信、来电购买许氏膏药，三天之内发货，先使用，后付款，无效可以退货，分文不取。一时间订货的人多了，诊所便要加班加点，连夜赶制。为保证质量，每一道工序，巫英秾都要监督把关。尤其是下贵重细料，如加入麝香时，均由巫英秾亲自操作。一是防止偷工减料， 二是掺加麝香时膏药的温度控制非常有讲究，温度过低或过高，都会直接影响疗效。许氏膏药的口碑，就是靠“严谨”二字打造出来的。

　　在为许祥生选择行医职业道路问题上，许春华与巫英秾私下商谈过，是学中医骨伤科为主，还是学中医外科为主？考虑到许祥生是个男孩，从小又练就一身过硬的基本功。夫妻俩统一思想，还是以继承传统的中医骨伤科为主，兼学中医外科。许祥生主要跟随父亲学习骨伤科，业余时间随母亲学习中医外科，外公及母亲的中医外科医籍、医案全部由许祥生继承。在临床中遇见外科疾病，如丹毒，几副中药、几张膏药就能解决问题。这些绝活儿， 全都得益于母亲的传授。

　　父母告诉许祥生，为医先为人，正人先正己。他们是这样教导许祥生的， 也是这么做的。祖辈们的德行，特别是父母亲的为人，对许祥生的影响是终生的。

　　许春华带徒弟有个“五不带”原则：德行不端不带；四肢不勤（懒惰）不带； 无有怜悯（对患者没有同情心）不带；傲慢不恭（对长辈，对同道不敬）不带； 文墨不通不带。

　　俗话说 ：“师访徒三年，徒访师三年。”许春华带徒先要试带一年，之后再决定是否正式收为徒弟。一旦确认师徒关系，还要签订师徒合同，以确定师徒各自的责任与义务。

　　一辈子从医，许春华带徒无数，其中许多人成了中医专家，这与他坚持“五不带”原则，择优选徒不无关系。

　　这“五不带”许祥生也牢记着，他是儿子，也是徒弟，他心里很清楚， 父亲的“五不带”也是对自己的基本要求。

　　许祥生不仅从父亲和母亲那里学到中医技术，还从父母身上学到对待病人的态度，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使得许祥生在几十年的医疗生涯中受益更大。

　　许春华除了有“五不带”和行医问诊，还有“五不诊”，即：玩神弄鬼者不诊； 不遵医嘱者不诊 ；乱投医者不诊 ；论贬同行者不诊 ；子孙不孝者不诊。

　　这其实也是给患者提个醒儿，不要做坏人，不要做坏事。

　　事实上，街坊邻居和熟悉许祥生父母的人都知道，他们真正是心慈手软， 救人无数，生活低调，不求回报；他们对病人一视同仁，特别是对贫困病人， 经常分文不取，倒贴药材费是家常便饭。由此，他们博得了病人的尊敬和爱戴。许多病人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给他们送来了锦旗，送不起锦旗的， 就口口相传，赞誉他们。

　　许祥生的父母 1949 年前就帮人治病，到后来许春华骨伤诊所关闭时，病人送给许春华的锦旗竟然有几百面之多。说来有趣，这些锦旗，在三年困难时期，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许家人口多，在计划经济年代，所有的物资都空前的紧张，所有的东西都要凭票购买。家里买不起被面，巫英秾倒是会想办法，把家中珍藏的锦旗翻出来做被面。那些锦旗的面料质地都很好，有丝绸的，有平绒的，丝绸的贵气，平绒的耐磨，各有各的好处。

　　她把缝在锦旗四周的金线圈剪下来，上面金黄色的字，有的是贴上去的， 一撕就干净了 ；可有的是印上去的，洗都洗不掉，只要好用就行，管他呢。就这样，几块不同颜色的锦旗布料，拼拼凑凑，一针一线缝好，就成了被面。上面“华佗再世”“妙手回春”“佛手丹心”“杏林神医”的字样被拼接在一起。到了晚上，几个孩子上床睡觉，总会有一场“争夺战”，这个说“我要‘华佗再世’”，那个说“我要‘妙手回春’”，许祥生说“我要‘杏林神医’”。

　　锦旗做的被子在许春华家里一直用了十多年，这些被面真的与众不同， 如果放到现在，就成为一道独特的景观了。

　　那么多的锦旗，既说明了许春华的医术，也说明了他的为人。

　　许春华得祖辈真传，又好学肯钻，医疗水平已经非一般人所能及。

　　《江苏中医》杂志 1966 年第二期，曾发表了许春华的实验论文《活血液治疗骨盆骨折》，从此文可以看出许春华的医技，全文如下 ：

　　我院于 1965 年上半年用“活血液”治疗骨盆骨折 4 例，感到效果满意，兹作初步介绍，供同道参考，并希指正 ：

　　4 例患者男性 3 例，女性 1 例，年龄 16 岁至 58 岁，皆因土墙或泥堆压倒，2 例为耻骨上下枝粉碎骨折，2 例为一侧耻坐骨折。

　　患者入院后，骨折无移位者，除一般对症治疗外，卧床休息， 局部涂活血液（附方）消散瘀血，止痛消肿，骨折移位较多者，可行手法复位，4 例骨折愈合时间分别为 25 天至 52 天不等，平均愈合时间 36 天，4 例患者功能皆恢复，无不适感。

　　一、病案举例

　　患者张某，男性，16 岁，学生，住院号 2224，于 1965 年 5 月

　　6 日因劳动时泥土倒塌，将身体埋于土中，被救出后，即感左侧小腹部及会阴部疼痛，左下肢不能站立。入院经 X 光片摄片为左侧耻坐骨折，坐骨折端向内下方移位。闭孔被遮盖，于 1965 年 5 月 8 日转来。

　　体检 ：患者痛苦面容，疼痛剧烈，哭叫不安。小腹部及会阴部近肛门处可触及骨折的断端。局部及阴囊大片青黑紫斑，不能翻身活动，左下肢较健侧长约 1.5 cm，活动受限。血象 ：红细胞 320 万 /立方毫米，血红蛋白 58%，白细胞 12200，中性粒细胞 80%，淋巴细胞 16%，酸性细胞 4%，尿常规正常。

　　入院后，患者仰卧位，屈曲患肢，髋关节呈130 度角（前屈50 度），助手以两手握其膝部固定患肢，并使大腿外展外旋，术者面向患者会阴部，右手托患者左大腿根部，向外上方托，左手压向会阴部正中，掌向左侧紧贴骨折处，于压入同时用力将骨折端向左外方推压， 使骨折复位。术后摄片，骨折已复位。复位后，仍置患侧下肢于屈曲外展外旋位，于大腿上端环套一宽约 12 cm 布带，向外上方持续牵引，重量为 2.5 kg，每隔 2~3 小时局部涂活血液一次，每日 4~6 次，术后第二天局部疼痛大减，青黑紫斑明显减退，阴囊变软，肿胀减轻。于 5 月 25 日（术后 17 天）局部疼痛消失，牵引解除，左下肢伸屈自如，并能坐起。术后 27 天下地行走，患者无不适感，恢复正常。二、讨论（一）骨盆骨折比四肢骨折患者的全身情况严重，由于出血较多，局部肿胀剧烈，故局部处理也很重要。一般外用伤膏虽然效果好，但由于患者翻身转动不能，敷药包扎困难，同时会阴部阴毛分布， 局部皮肤毛孔大，膏剂药物可引起皮炎、毛囊炎，药物干涸后与阴毛粘着，换药也不方便。本人过去治疗骨折，局部采用接骨消和膏，因感到治疗骨盆骨折局部敷药不便，而改用液体药物活血，结果感到满意，疗程缩短，使用方便，对消散瘀血、止痛消肿有良好的效果（对一般扭伤血肿效果更好）。根据对四例骨盆骨折患者的观察， 一般 4~7 天紫斑完全消失，肿胀已不明显，骨折愈合日期缩短，平均疗程为 36 天。

　　（二）骨盆骨折一般移位不多，无须特殊处理，但移位严重者往往影响愈合，延长治疗时间，患者长期有疼痛，耻坐骨骨折移位手法复位方法，一般伤科书籍没有记载，作者治疗一例复位良好。术时使患者患侧下肢屈曲外展外旋，使内收大肌紧张，借肌肉力量帮助复位 ( 内收大肌起于坐骨结节及闭孔下缘之坐骨），同时用手挤压骨折端推压复位。

　　许春华在 1965 年治疗的病例，50 多年后，仍然不失为经典治疗手法， 这就是中医的魅力。这样的经典治疗案例，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依然值得学习和借鉴。

　　一位叫乔骏翔的南京患者的一封信记录了自己在各地大医院求医均未治好，后来被许春华治愈的真实过程，对许春华的医术又是有力的证明。这封信写于 1967 年 12 月 12 日。

　　1967 年 8 月 7 日，我在工作中不慎从高处跌下，当时腰部有疼痛的感觉，一周后麻木、疼痛，卧床不起，大小便失禁，双腿麻木不能行走，后到南京省中医院求医，无法治疗，建议我到神经病医院。于 10 月 2 日住院，在住院期间，曾拍了一次片子，抽了三次骨髓，初步诊断为马尾综合征及腰椎间盘突出（在第 4、5 腰椎之间），后因该院无法手术，转至南京鼓楼医院会诊，结论为腰椎间盘突出，也因无法手术建议到上海去治疗。于 10 月 19 日由南京医院到上海广慈医院，又拍了一次片子，经神经科、伤科、骨科等会诊，结论为腰椎间盘突出，也是无法手术。后又曾转至上海华山医院、第六人民医院、第一人民医院、中山医院、二军大医院、华东医院、沪湾医院，均无法治疗，后经沪湾医院建议推拿并推荐到镇江市中医院找伤科许春华医师。我求医心切，当即于 11 月 1 日由上海乘飞机返宁，经南京市中医院推拿科主治医生朱 ×× 检查， 结论也是腰椎间盘突出，暂也无法治疗并建议休养 3 个月后方可治

　　疗。这样我又于 11 月 11 日由南京来镇江中医院找许春华医生治疗。经过一个月的治疗，麻木、疼痛基本消除，目前也能单独行走，生活等方面可以自理，总之效果很好。

　　那么多大医院不愿治或治不好的病人，到了许春华这里，他不推托，不敷衍，认真治疗，仅一个月时间，患者就能生活自理，这是何等的水平！

　　人们尊敬许春华，还在于他的医者仁心。当地许多人都称呼春华诊所是

　　“平民诊所”。因为这里是老百姓看得起病的地方。

　　许家的祖传膏药，以其独特的疗效，闻名大江南北。那时，许多患者写来书信，希望能得到许氏膏药，许春华只要收到病人来信，总是叫夫人以最快的速度按地址给病人寄去，而且多年价格不变。曾经有一度，药材原材料价格上涨，许春华宁愿亏本卖药，也不涨价。

　　那时的诊所，都有账房，现在叫收费处。

　　高高的账房柜台后坐着账房先生，大家都叫他高先生。许春华经常交代高先生，只要交不起钱的人，就不要收人家的钱。那些农村来的病人，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看病的，起得很早，一路奔波，肚子早已饿得瘪瘪的。看完病，拿好药，再空着肚子往回赶，没有三四个小时到不了家。过了中午

　　10 点，许春华便吩咐高先生，给人家一毛钱，让他们到对面的三巷下碗面条吃了再赶路。

　　镇江是沿江城市。出了镇江城往西，一溜儿都是摆渡的地方。

　　这些地方就用不同地点的“摆渡”做了名字，从一摆渡一直到六摆渡，由东向西，排过去。镇江城最西面的摆渡，数字是最大的，离镇江城也最远。那时候没有车，来找许春华看病的人从六摆渡、五摆渡这些农村来到城

　　里，少说有 10 多里路。病得不重能自己走路的人，老早就从家里出门，甩开两条腿步行，一走就是几小时。有些病重无法行走的人，就请人用独轮车推着走，无论是推车的人，还是坐车的病人，那一路颠簸下来，都够受罪的。

　　到了城里，就有公交车。按路途长短售票，也就是几分钱。

　　那些从农村来的人，本来就困难，连看病的钱都没有，因此多数会选择步行。看到他们疼得走不动路，许春华就会关照高先生给他们几分钱的车费。

　　许春华常常感慨 ：“农民不容易！能帮就要帮帮人家。”

　　许祥生小时候，几乎天天都能看到这样的穷人找上门来看病，父亲总是热情接待，从没有半点马虎。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家住 10 多里外六摆渡的一个姓王的病人。

　　这个姓王的病人，全家靠种田为生，日子过得蛮苦。家中的小儿子正是顽皮的年纪，一天爬树抓知了，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造成大腿粉碎性骨折。他们辗转找到许春华诊所求医。

　　孩子的爸爸一见到许春华， 就愁眉苦脸地问 ：“ 许大夫， 治一下要多少钱？”

　　许春华反问 ：“什么意思？”

　　孩子的爸爸就说 ：“要是钱多的话就不治了。”

　　许春华查看了一下孩子的伤势，态度坚决地说 ：“钱的问题你就不要考虑了，只要我能治，就一定治。孩子还小，不治会残疾，那会影响他一辈子的。”

　　一番话说得孩子的爸爸眼泪直掉。

　　接骨、敷药、换药，前后治了三个月，终于把这个孩子的伤看好了，许春华没有收他们一分钱。

　　在诊所的堂前，父子俩给许春华跪下了，孩子的爸爸哽咽着说 ：“您就是孩子的再生父母！我们全家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后来孩子的爸爸逢人就讲：“镇江有个许春华诊所，那个医生是个大好人，是个大善人啊！”

　　作为许春华的儿子，许祥生感到自豪。

　　许春华对病人不仅仅是善，在大事面前，也能舍小我、顾大局。

　　中医院刚成立时，物资匮乏，医疗工具严重短缺。

　　怎么办？许春华把医院当成自己的家，他把家里的制药工具捻槽、药钵、药坛子，还有那么多的中药柜台都献了出来， 甚至把家里的板凳都拿了过去。当然，这板凳是订制的，接骨的病人要坐得高。

　　跟着父亲学徒的十几年中，许祥生从没有见父亲收过病人一分钱红包。

　　当时，父亲喜欢抽烟，每天要抽掉一包大前门。那时候， 大前门就算是好烟了，三毛五分钱一包，还要票才能买到。许春华的职级是医疗六级，每月工资有 129.5 元，也属相当高了， 相当于市委书记的工资。除了工资，他每月还有一些稀缺商品的购物票，诸如好香烟、好酒等。

　　父亲的烟，可不是他一个人抽的。抽烟的人常常会相互敬烟，病人敬他烟，他必回敬。敬过一次，病人就不好意思敬了。原来，病人抽的是飞马、勇士、渡江，这些烟一包也就是一毛钱左右。

　　病人不敬他了，他却常常发烟给病人，弄得病人更加不好意思。

　　许祥生从来没见父亲收过病人任何的贵重礼品。有时候病人送他土特产，比如家中养的鸡、自家的鸡蛋和蔬菜，父亲婉拒不掉， 只好收下了。但收下后，有时会差许祥生买些糖果、糕点回赠。

　　并不是许祥生家里多富有，相反，开门七样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少不了。况且家里一群孩子，个个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开销也不小。许春华常想，自己家虽然困难，但许多找他看病的人远比他困难得多，自己好歹靠技术吃饭，每个月还能拿到工资，所以，对待病人及身边的亲戚朋友们，许春华宁可亏自己，也从不亏待别人。

　　一个从事中医行业的人，除了需要精湛的技术外，更要有仁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