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穷当家
许春华平时对子女要求很严,常常教育他们对长辈要恭敬,见到长辈要打招呼,要叫人。他一直认为,好的家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靠日常养成, 需要从每一件小事做起。
亲朋好友家的婚丧嫁娶,都是他们夫妇出席,从来不带孩子去。他们怕孩子去了,不注意吃相,显得没有教养。
怕什么来什么。
一次,有个亲戚过大寿。晚上,许祥生的弟弟去找父母,被亲戚留下了, 叫他吃了饭再走。那时,弟弟才 5 岁,小孩子总是馋嘴的,也喜欢凑热闹, 尽管知道父母会责怪,但还是忍不住坐下来吃了。
在亲戚家吃饭的时候,碍于面子,许春华没有责备孩子。回到家后,许春华脸一拉,举起家法(鸡毛掸子)把孩子痛打一顿,屁股都抽肿了。许春华打在手上,疼在心里。凡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天若是放过他,以后再想管好,就困难了。
一个被打,个个被训。一群孩子在被打的弟弟的哭声中都受到了教育。父亲打归打,还是心疼这些吃不饱的孩子。
许祥生的哥哥姐姐们,好几个都是半个大人,因为缺少吃的,长得都很瘦。许祥生当时才六七岁,肚里也是没有油水,从来没有吃饱过似的,一天到晚总觉得饿。
那时候国家对许春华这样的专家非常照顾,市里按计划发一点儿伙食补贴的餐券,凭餐券可以去镇江的老字号饭店——宴春酒楼吃饭。去吃饭的时候,光有餐券还不行,还要给钱给粮票。有限的餐券去吃一回只能买一个炒菜、一个汤、四两饭。每个月的餐券够去两次宴春酒楼。这在当时已经是很奢侈的事了。家里的孩子实在多,一起带过去,根本不够吃。许春华想了个主意, 每次只带一个孩子去,兄弟姐妹轮流。到了饭店,许春华就看着孩子狼吞虎咽地吃,自己连筷子都不会动一下。
父亲疼爱孩子,母亲更是如此。
当时巫英秾是镇江市中医院的中医外科医生。
白天要工作,下班回来要烧饭,到了晚上还要给孩子洗衣服。这一大家子的衣服,得洗半天,一件件上手搓。春夏天的单衣好洗些,到了冬天,每件衣服又厚又重,拖过来拽过去地搓洗,手泡在冷水里,冷得刺骨。开始还知道冷,洗的时间一长,双手就会麻木得失去知觉。有时候要洗到深更半夜。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起来烧早饭,然后再一个个把孩子们叫醒。她自己一天只睡五六个小时。
难得休息在家也不能闲着。十几个孩子,就算每人一双鞋,也得十多双, 纳鞋底,织毛衣,还要缝缝补补。别说补衣服,连补袜子的工具他家都有。
母亲每天忙得像只陀螺,再加上她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从没有吃个饱肚子。终于有一天,她病倒了,患了腹膜炎,肠粘连,还严重营养不良, 全身浮肿。这下不能工作了,只能长期休病假。
山巷是当时人口最密集的老街道,那边有家寄售商场,也就是当铺。
在最困难的时候,为了不让孩子们饿肚子,巫英秾把家里值钱的皮大衣和家具都拿去卖点钱,凑合着把日子过下去。
有一次,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一个消息,说有人在卖粮票。
那时城里人的粮票是定量供应的,买卖粮票可是一种地下交易,是违法的。如果被逮住,就要被法办。
巫英秾不是不知道搞粮票交易的严重后果,一是迫于无奈,二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还是到黑市上买了一些粮票。
可能是因为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十分慌张,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就在她和粮票贩子交易的那一刻,被联防队员逮了个正着。
巫英秾被抓到派出所后,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这次丢人丢大了,粮票没换成,还要搭上个不好的名声,这可怎么办?要是许春华晓得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责怪她呐。
她心里正难过着,还没缓过神来,派出所的人就弄清楚她的单位,把电话打到了中医院。
医院的党委书记一听,连忙跑到派出所,跟所长求情,说她家子女多, 负担太重,她买粮票不是用来卖的,是给孩子买东西吃的,不是投机倒把, 请派出所给予宽大处理。
所长心软了,但他的表情仍是严肃的,嘴里的话也是硬邦邦的 :“不管什么原因,这样做是违法的,今后不能做了。”
“肯定不做了!”书记替她回答。
就这样,巫英秾被狠狠地训了一顿,直训得面红耳赤,一声都言语不得。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跟在书记后面,离开了派出所。
【编者按】那是一段难忘的岁月,1956年出生的许祥生完整地经过了那段岁月。我们这里也有这样的故事,“粮不够,瓜菜代。”冬瓜、土豆……都被拿来充饥,能吃上这些还算好的。年轻的母亲为将粮食省给孩子和丈夫吃,自己吃一颗陈皮梅当午饭,下午工作晕倒在车床旁……许祥生母亲也是这样的母亲。推荐阅读。编辑:大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