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试牛刀
许祥生 19 岁那年,许春华因血压高在第二人民医院住院治疗。一天,骨伤科就许祥生一人值班。当时他想 :就我一个人值班,可别来什么重病号啊!
越怕来事越来事。
运输公司一站在农药厂吊装钢板时,因操作失误,钢板脱钩,把一位工人砸伤。伤者髋关节向后脱位,疼得浑身颤抖。两家单位的领导都很重视, 陪着伤者来到急诊室,还找了医院的张学忠书记。
张书记也很重视,第一时间去请许春华主任。门诊部负责人说 :“许医生生病住院了。”
张书记又问 :“小许在吗?”
“在楼上呢。”
“快叫小许下来。”
许祥生到急诊室一看片子,心里也觉得没有底。农药厂领导说 :“那就赶紧转院吧!”
张书记说 :“不能随便把病人往外推,小许,你还是试一试吧。” “好的,我来试试!”真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啊!
许祥生让人喊来四个壮汉按住伤者的四肢,按照父亲的操作方式,为他正骨。
谁知,许祥生虽是学着父亲的样子,但骨子里的功夫并没有完全学到。他拉住病人的腿,用劲一拉一冲。这时,病人“哎哟”一声,大声喊疼。
看来,骨头还没有复位。“姜还是老的辣!”
“看来,小许还欠点火候。”
听到大家在嘀咕,许祥生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很伤自尊。
他暗暗对自己说 :“冷静,冷静!”回想着父亲曾经说过的接骨方法,脑子里迅速地回放父亲接骨时的一招一式,突然间悟到,自己刚才的手法、手势和父亲是一样的,但在角度上和父亲做的有区别。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病人护疼,情绪又紧张,导致肌肉处在僵硬紧张状态。我越是用力,他越是用反力对抗,这不是南辕北辙了吗?
如何缓解病人的肌肉紧张?必须先要用一个持久的力,让病人的肌肉疲劳下来,然后,选好角度施治。调整好思路后,许祥生顿时又有了几分底气。
他对书记说 :“书记,我再试一次!”
张书记拍拍他的肩说 :“把你父亲做的时候的技术要领想清楚,就一定会成功!”
“好的,争取这次能成功。”
病人躺在台子上,四个人按住他。许祥生的左前臂向上顶住病人的大腿, 右手捏着他的小腿,持续地用劲儿,慢慢地,许祥生感到病人大腿上的肌肉松弛下来了,这时,他再用力一拉一送,只听得骨头里“咔嗒”一声,髋关节复位了。
伤者不再喊疼了,张书记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小鬼,到底是许氏嫡传,这回没有让咱医院掉价。”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人鼓起掌来。
这一鼓掌,许祥生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许祥生随父学徒,亲眼见父亲治愈了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尤其是一些高难度的粉碎性骨折,在父亲的手上,整复如初,功能恢复良好。
到了晚年,许春华将毕生的临床经验整理成文字资料,以传后世。这本资料当时定名为《无痛接骨经验总结》,包括绪言、概论、诊断、治疗、各论、病例等章节,约有 10 万字。其核心内容,也是创新部分,就是提出了无痛整骨的要领,即“六要”:摸察要细、擒握要稳、牵引要攸、端托要正、按捏要轻、整接要准。
就在准备出版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该资料被扣上“反动学术内容”的帽子,打入“冷宫”。
抄家的时候,“造反派”情况摸得很准,知道他有这部书的草稿,就问他: “那本书的草稿在哪里?”
许春华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给了那些“造反派”:“喏,在这里。”
其实,他已经复写了一份。不然,他哪有这么爽快?毕竟是他大半辈子的心血!复写的那一份,已经被许祥生和哥哥冒着极大的风险,转移到郊外的姨妈家藏起来了。
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许祥生还是小心翼翼,一直没有将这部凝聚着父亲毕生心血的书稿拿出来。
许祥生知道这部书稿的价值,他视为珍宝,有空的时候常悄悄拿出来阅读。特别是父亲去世后,每每想念父亲时,他就会去翻阅老人家留下来的这些宝贝。每每翻阅时,他都会从字里行间体会父亲的智慧和中华传统医学的伟大。
斯人已逝,但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是需要一代代传下去的。想到这里,许祥生备感肩上的责任沉甸甸的。
有了父亲的言传身教,有了父亲留下来的这些医技精华,借助现代影像技术,借助医院给予许祥生大力培养的环境和氛围,他一直在努力,不断展示着自己的天赋和才华。
实际上,许祥生的医疗技术从没有脱离父亲及祖辈们传下来的东西。
这里先说许祥生治疗的一例疑难病症,在后面讲述治疗疑难骨伤疾病的章节里,会详细描写他父亲治疗的多例类似病例。两相对照,颇有意思。
20 多年前,一位名叫陈良其的镇江人,在南京发生重大车祸,被送至南京军区总医院抢救。经诊断为左髋关节中央型脱位,伴骨盆左侧髋臼粉碎性骨折,左上肢肱骨粉碎性骨折。按照南京军区总医院的方案,需要在病人的腹部开刀手术,将脱位的股骨头复位,再用钢板、螺丝将骨盆断裂的部位固定。手术的风险极大 :一是可能造成腹部脏器的损伤,二是可能发生血管的
大出血,三是腹腔打开后有可能发生感染。这一系列的风险,令陈良其感到恐惧,全家人也十分担心。
万般焦急之时,陈良其找到了许祥生。
他们全家在骨伤科方面的疾病一直是许祥生帮着解决的,对许祥生的医术,他是充满信心的。
陈良其给许祥生打来电话,简短地讲了病情。此时,陈良其最关心的是许医生在不在镇江。当得知许祥生刚从外地会诊回到镇江,陈良其立即租了一辆救护车,直接赶回镇江。这边,许祥生已经做好了接诊准备,并与麻醉科联系,必要时请麻醉师协助使用麻药镇痛。
救护车一到,许祥生带领三位助手将陈良其直接送入重症病房。许祥生给他做了全面检查,仔细阅读 X 光片后,迅速制订了一整套治疗方案。
许祥生的方案是,先解决脱位,再治疗骨折。解决髋关节中央型脱位,技术难度相当高。
首先,将病人仰卧在准备好的板床上,三个助手分别将病人的两个上肢及右下肢固定好,许祥生站在床上,一手抓住患侧的踝关节,另一手托着膝关节不断调整角度,用力牵拉。患者的大腿肌肉丰富,由于护痛,产生了拮抗作用。
就这样,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僵持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直坚持了十分钟,病人的肌肉才慢慢松弛下来。
凭借多年的经验,许祥生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转动牵引方向,将下肢外展 45 度,全身发力。只听得“咯哒”一声闷响, 许祥生手上感到病人的髋关节有了明显的位置移动。
“上去了。”许祥生有把握地大声说。
三位助手松了一口气,陈良其立即感到左髋关节疼痛大幅减轻。经 X 光复查证实,左侧髋关节已完全复位。
放射科的医生看到治疗前后片子的对照,感慨地说 :“中央型髋关节脱位的非手术整复难度极大,在我们医院除了许老先生及许祥生,没有其他人能做到。”岂止二院,这在医学界都是高难度的,不是训练有素的医生是很难做到的。
脱位整复好,接着就要解决病人左上肢肱骨粉碎性骨折问题。
这是治疗的第二步。
陈良其的肱骨中上段折断了 4 节,骨折断端有 7 块碎片, 断端严重移位。
许祥生凭借经验,一块一块地将患者的碎骨整复位,为了克服上臂肌肉的牵拉造成骨头的再度移位,许祥生制作了一副专用的外展夹板,将患侧上肢外展固定。同时,发挥许氏骨伤科的优势,内服消肿接骨汤,外敷消肿接骨膏,促进骨折伤痛部位的瘀血吸收及骨折愈合。
在许祥生的精心治疗及团队的认真护理下,陈良其很快就康复出院了。
出院时,陈良其的夫人悄悄地塞给许祥生一个红包,以表感激之情。
许祥生十分干脆地拒绝了:“你的心意我领了,红包就免了。”许祥生在几十年的行医生涯中,究竟拒退了多少红包,他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之后,陈良其成为活广告,逢人就说他的伤病,逢人就夸许祥生的神奇,逢人就赞许祥生的医德。
【编者按】19岁,这对一般医科生而言,大约是完成了六分之一学业的年龄。然而,19岁的许祥生已经独立出诊,并且“小试牛刀”获得成功。这里有天赋,也有自幼的耳濡目染。总之,非同一般。推荐阅读。编辑:大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