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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赌城的秘密

作者: 石佛 点击:1173 发表:2018-05-20 12:21:15 闪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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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城的秘密在于能够悄无声息地洗钱,在于给犯罪嫌疑人提供了避难所。欧阳紫玉一直认为,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但可能是什么秘密组织?那些围绕赌城转的人都值得我们跟踪、暗访、监视!

  李培玉遵照许宗汉的吩咐去做。这个技术专家累得气喘吁吁,不过仍能拖动着杨四方在地板上平稳地前进。路怀远面无表情地看着,而欧阳紫玉则边看边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拖得够远了。脱下他的外衣,打开来给我看。

  杨四方坐了起来,脱下了外衣。现在我能从地板上站起来吗?

  可以,当然可以了。许宗汉盯着外衣看。生活助理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为什么要这样做?路怀远问。

  许宗汉扮了个鬼脸,说,真可恶,那个刑警新手说的没错,不过他自己却不知道。

  你是说王献普吗?

  是的。他认为被害人身上的鱼类蛋白痕迹来自袁经理。我却认为它来自被害人。但是,你瞧这件外衣。我可真蠢。

  李培玉的手指在外衣的里面留下了指纹显影用的铝粉痕迹,位置恰好是在高相林尸体上发现土壤痕迹的地方。正是袁经理本人在将被害人拖进巷子里的时候,把这些痕迹留在了被害人的身上。

  我真蠢,许宗汉又说了一遍。粗心大意的想法总是令他感到愤怒,尤其是因为自己的不谨慎。好了,开始下一步工作。我想知道关于鱼类蛋白的所有信息。所有信息!

  李培玉转身坐到了手机面前,这时许宗汉发现欧阳紫玉看了看她自己的手机。

  你错过班机了吧?路怀远问。

  我还有一个小时。不过情况不妙。机场安检太慢,国庆节前人也太多。

  很抱歉。路怀远侦探说。

  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误了班机也值得。

  路怀远从腰带上取下手机。我调一辆特警车过来。半个小时就能把你送到机场。一路上都用警灯和警笛开道。

  那太好了。这样就能赶上了。

  许宗汉还在看着证据。他说,我有个提议。

  路怀远和欧阳紫玉同时转头看着他。

  他看着这位来自新塘的侦探说,我请你免费在美丽的滨海市过一夜,你意下如何呢?

  欧阳紫玉耸起了一边的眉毛。

  许宗汉继续说,我在想,你是否能多呆一天。

  路怀远笑了起来,我真不敢相信。你总是抱怨说证人都是没用的。难道你改变看法了吗?

  许宗汉皱起眉头说,不是的,路怀远。我抱怨的是人们对待证人的方法,他们总是用那一套吓唬人的鬼把戏,让人觉得恶心。根本没用。却不一样,她采用的方法基于可重复、可观察的刺激反应机制,而且能依此得出可以证实的结论。显然,这种方法还不如指纹或毒品分析中可靠,但是,仍能……他在选择一个合适的字眼,仍能帮上忙。

  杨四方笑出了声,这是你能给出的最好的表扬了。能帮上忙。

  杨四方,这儿不需要你来插话。许宗汉随即说道。他转向欧阳紫玉,怎么样?愿意吗?

  欧阳紫玉扫视了一下证据,许宗汉注意到她对那些关于调查线索的死板注解并不感兴趣,她关注的是那上面的照片。尤其是高相林的尸体照片,他死不瞑目,双眼保持着向上凝视的神态。似乎心有不甘。他与赌城有联系吗?

  我决定留下。感觉有洗钱的可能。她说。

  欧阳紫玉亲自跟踪犯罪嫌疑人。

  林亦文在位于哈密道的规划馆地铁站下车,沿着台阶慢慢往上走,等他走到顶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他的双手和胳膊都非常强壮,这在他和女人们交心的时候是很有用的,但他从不进行有氧耐力锻炼。

  他离开广告店以后中途吃了顿午饭,然后他乘坐地铁来到这里。刚才他差点就强奸了女老板曹雨勤。但是到了最后一刻,他突然产生了另一种灵感,那就是精明人林亦文,这是他难得表现出的品质。女色的诱惑非常强烈,可是他不能令朋友感到失望。

  他进入规划馆后,发现一个长得很像他妹妹的女人。他曾打电话让他妹妹来滨海市过节,也想带妹妹参观一下景点。当然,这会儿她不大可能来,因为他和穆斯青都在忙着。不过他还是希望妹妹能早点来。林亦文确信,如果妹妹能更多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那么一切就会有所改观。他相信,这样他就能有一种稳定感,自己也不再会那么饥渴,因此他也就不再经常需要和女人交心了。

  医生,我真的不介意能改改我的习性。

  你不这么认为吗?

  林亦文走向规划馆主楼。他非常清楚在哪儿可以找到穆斯青。

  穆斯青曾解释过,计时学就是对时间和计时器的研究。

  最近穆斯青来过这里好多次了。这个地方对年长的穆斯青而言很有吸引力,就如同色情用品店是林亦文的最爱一样。穆斯青通常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可是每当他凝视这些展品时,他就会容光焕发。林亦文发现自己的朋友果真还有钟情的事物,所以他感到很高兴。

  穆斯青正在看着那部手机。林亦文轻轻地走到他身边。

  你发现了什么?穆斯青问,可他连头都没有转一下。他通过面前的玻璃展柜看到了林亦文。他就是这种人,永远保持警觉,总能看到自己需要看见的一切。

  我去查看的时候,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呆在工作室里。没人进去过。大约半个小时前,她去公园大街的广告工作室了,在那里她见到了那个送货的家伙。然后他们就离开了。我打电话到店里,询问她的……

  用什么打的?

  投币电话。那当然。

  这就叫谨慎。

  伙计告诉我她去喝茶了。大约一小时后回来,但是她不会来店里。我猜,这意味着她要回到工作室去。

  很好。穆斯青点了点头。

  那你有什么发现?

  港湾被封锁了,但是那里却空无一人。我看到河里有艘警用艇,说明警方还没有找到尸体。在和平街,我无法靠得太近。不过警方对这个案子查得非常认真。现场有很多刑警。有两个似乎是负责人。其中一个很漂亮。

  是个漂亮妹,真的吗?林亦文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他还从未想过能和女刑警交交心。不过,他突然喜欢上了这个念头。

  太喜欢了。

  挺年轻的,三十来岁。一头黑发。你喜欢黑头发的吗?

  林亦文永远都忘不了解瑞璇的黑头发,当他压在她的身体上时,那头黑发就像是瀑布一样散落在那张发臭的旧地毯上。

  他的兽欲膨胀了起来。他真的开始流口水了。林亦文把手深深地探到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糖,很快把它嚼完了。他在想穆斯青对他关于黑发和那个漂亮女刑警的评价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可是这个杀手却什么都没有说。他走到另一个展柜前,看着里面那些手机。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感谢这些精确的手机吗?

  吃了一块巧克力之后,色鬼林亦文立刻变成了聪明人林亦文,他知道教授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了。

  是的。以前,当人们一辈子都在同一个小镇上生活时,每个地方都可以随便规定自己的作息时间。谁在乎呢?如果你真的需要去国外,如果一列火车没有准点离开站台,而另一列货车正好高速驶来,瞧吧,结果肯定一塌糊涂。

  有道理。

  穆斯青离开了这个展柜。林亦文希望他们现在就离开规划馆,去市里做掉曹雨勤。但是穆斯青穿过展厅,来到一个装有防弹玻璃的展柜面前,展柜还用红绒布包围起来,旁边站了两名保安人员。

  穆斯青盯着里面说,那是白金。还是纯白金?

  比黄金还要贵,是不是?

  它一定很值钱吧。

  这是无价之宝。过了一会,穆斯青又说,关于这个宝贝有很多传言,据说它能给出关于生命和宇宙奥秘的答案。

  你相信吗?

  穆斯青继续注视着金属品反射出来的光芒。在某种意义上,是的。它当真具有超自然的能力吗?当然不是。但是它能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它统一了时间。它帮助我们理解了时间是一条无止境的河流。无论是多少时间,这个装置都把它当作重要的问题来对待。它还能通过某种方式以几乎百分之百的精确度测算出时间的间隔。他对着里面的装置点了点头。古代人将时间视为一种独特的力量,其本身就是一个神,具有其自身的威力。这个装置是探知古人的时间概念的关键。我想,如果我们都能像古人那样看待时间,那么所有的人都会过得更好。现在每一秒钟所发生的事情,都能影响到未来一千年的事。有可能彻底改变一切。

  伟大的计划……

  真了不起。

  不过连林亦文自己都能感觉到,他讲这番话的语气表明他并不能分享穆斯青的热情。

  但很显然,这也没什么。杀手看了看表。他出人意料地笑了一声。我像个疯子一样喋喋不休,你一定受够了。我们去找你的漂亮女人吧。

  这就是巡警王献普生活的一切,妻儿,双亲,兄弟,位于新区的三卧室独立住宅,还有和好友夫妇一起在外面烧烤的乐趣,慢跑锻炼,剩下一些付给临时保姆的钱,然后和妻子溜出去看电影,在后院里干园艺,后院很小,他的兄弟称之为印有花草图案的小地毯。

  这都是一些简单的人生乐趣。因此当王献普与项克明的合伙人刘永年见面的时候,他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在欧阳紫玉的车里通过抛硬币来决定调查对象,结果他得去见那个合伙人,而不是酒吧里的女服务员。他事先打了电话,约好见刘永年的时间。刘永年出差刚回来。王献普真希望自己当初选择女服务员。有钱人令他感到不自在。

  刘永年正在东城区的客户办公室里谈业务,因此希望推迟和王献普见面的时间。但是欧阳紫玉曾告诫他一定要坚持定好的时间,于是王献普反对推迟见面。刘永年同意在客户办公楼底层的茶店和他见面。

  王献普走进能源交易公司的大厅。这里很气派,到处都是玻璃和金质材料的装饰,还有很多大理石雕塑。墙上挂着公司的巨幅照片。作为工厂的附属设施,这些管道还挺有艺术价值的。王献普很喜欢这些照片。

  茶店里,有个男人眯起眼睛朝他看着,招手让他过去。王献普给自己买了一杯茶,那个商人已经有茶了,两个人握了握手。刘永年身板很壮实,稀疏的头发向一边梳着,盖住了部分白亮的头皮。他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浆洗得很挺括,衬衫领子和袖口是白色的,两只袖扣是真金做成的结。

  谢谢你来底层见我,刘永年说,刑警来商务楼找我谈话,要是让客户知道了,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你为他们提供什么服务?

  啊,会计师的生活就是如此。从来都没有休息。刘永年呷了一口茶,跷起了腿,低声说,关于他的死亡,真是太不幸了。太糟糕了。听到消息的时候,我根本无法相信……他的妻子和儿子怎么能接受得了呢?他摇了摇头,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他们怎么能接受得了?我能肯定,他们彻底垮了。哦,侦探,我能帮你做什么?

  正如我所解释的那样,我们正在调查他的死因。

  当然,只要我能帮上忙。

  刘永年和刑警交谈并不显得慌张。虽然王献普的收入比他少上好多倍,但是他的语气并不显得居高临下。

  请问,他有没有药物服用史?

  药物?我没见过。我知道他曾经因为腰疼而服用过止痛药。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从没见过他,该怎么说呢,从没见过他身体不佳的样子。但是有件事情我得提一下,我们很少一起参加社交活动。也许是因为我们性格不同。我们合伙经营公司,相识也有好几年了,但是我们互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除非参加客户的应酬活动,我们一年才在一起吃一两次饭。

  王献普将话题又拉回了正题,他有没有服用过违禁药物?

  本吗?没有。刘永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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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献普回想着自己该问哪些问题。欧阳紫玉曾让他牢记这些问题。她说,如果你老看笔记本,那你看上去就不够专业。

  他有没有见过什么可以被归为危险分子的人物,就是那些你认为有可能是罪犯的人?

  从来没有。

  你曾对欧阳紫玉侦探说显得有些压抑。

  是的。

  你知道他为什么抑郁吗?

  不知道。我重申一遍,我们很少谈论个人事务。刘永年将一只胳膊支在桌子上,硕大的袖扣重重地敲在桌面上,声音很响。袖扣的价格也许抵得上王献普一个月的工资。

  王献普在脑海中想象他妻子会怎么说,放松点,你的工作挺好。

  他想象他兄弟也会插进一句,他也许有条金链子,可你有一把他妈的大枪。

  除了抑郁状况,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最近出现其他反常的举动?

  实际上,我是觉得有的。他喝酒比平常更多,还喜欢上了赌博。以前可没这样赌过。

  这个你认识吗?王献普递给这位商人一份复印件,就是欧阳紫玉从位于别墅里找出来的那些账单。这是一份电子表单或是资产负债表。巡警说。

  我明白。刘永年的语气现在变得有些居高临下了,但他应该是无心的。

  他们是这位先生的物品。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吗?

  不明白。从哪儿找到的?为什么都皱巴巴的?

  我们找到时,它们就已经这样了。

  欧阳紫玉让他别提这些账单被烧过的事实。王献普表达了自己对欧阳紫玉的话的理解,那就是要把真家伙藏在胸前。刚讲完,他就后悔不该在女人面前使用胸前这些字眼。他脸红了。可是他的孪生兄弟可不会脸红。他俩其他所有基因都相同,唯独在害羞基因上相去甚远。

  这对袖扣看上去挺值钱的。

  刘永年又看了一眼袖扣说,也没多少钱,就几百万罢了。

  再说说他抑郁的情况吧。你怎么会知道他患有抑郁症的?如果他自己没说的话,你怎么会知道呢?

  他情绪很低落。非常易怒。心不在焉的样子。肯定有什么事让他心烦。

  他有没有提到关于雪舍利酒吧的事情?

  什么……

  一家位于上城的酒吧。

  没有。我知道他有时下班会早一些。我想他是去找朋友喝酒了吧。但他从没说和谁在一起喝。

  他有没有被警方调查过?

  为什么调查?

  任何违法的事情。

  没有。否则我会有所耳闻的。

  他是否和他的客户发生过矛盾?

  没有。我们和客户的关系都很好。他们的平均收益都是三到四倍。谁还会不开心呢?

  王献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词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把它记在了本子上。然后又写上,开心。

  你能给我发一份客户名单吗?

  刘永年迟疑了一下。坦白说,我希望你不要去找他们。他的头稍稍低下了一些,盯着面前这个新手刑警的眼睛看。

  王献普也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他问,为什么?

  影响不好。不利于我们的业务。我曾解释过这一点。

  好吧,你仔细想想,在某人死后,刑警来提几个问题作调查,这样做并没什么不正常的,是不是?

  我想也是。

  你的客户都知道他的噩耗了,是不是?

  是的。

  那么,我们警方介入调查,客户们对此应该有所期待才是。

  有些人会的,其他人就不同了。

  无论如何,你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来控制局面,是不是?聘请一家公关公司,或者你亲自去见客户,以便安抚他们,是吗?

  刘永年犹豫了一会。然后他说,我会整理出一份名单发给你的。

  太棒了。王献普心里想。投篮三分有效。他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欧阳紫玉曾告诫他,要把最重要的问题留到最后。他的那一半公司股份怎么处置?

  这个问题隐约中带有一丝怀疑,即刘永年有可能谋杀了他的合伙人,以便自己掌管整个公司。但是,刘永年要么没有意识到这个含义,要么就是虽然有所察觉,也没有感到不快。他说,我会买下这些股份。我们的合伙协议中有这项规定。刘小莉,他的妻子,她会因他的股份而得到丰厚的市场净值。这可是一大笔钱。

  王献普把这个情况记了下来。他指了指墙上的管道照片。虽然隔着玻璃门,但仍能看见那些照片。你的大多数客户都是这样的大公司吗?

  我们主要为个人、高级经理和董事会成员提供服务……刘永年又加了一下茶水。侦探,你做过生意吗?

  王献普咧嘴笑了笑,没有。我的意思是,我有个叔叔曾做过生意。但是他搞了个肚皮朝天,哦,当然不是他肚皮朝天,是他的餐馆搞砸了。

  自己创办一个企业,让它发展壮大,这是非常令人激动的事情。刘永年呷了一口茶,然后探身向前,很清楚,你认为他的死另有蹊跷。

  我们想做到滴水不漏,王献普也不清楚自己这番话的含义,顺口就说了出来。对方的问题其实也很含糊。我想,我们就谈到这里吧。谢谢你的帮助。

  刘永年喝完了茶。如果我想到其他的事情,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有名片吗?

  王献普给这个商人递上一张名片。对方问,上次和我谈话的那个女侦探,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欧阳紫玉。

  对了。如果我找不到你,我可以给她打电话吗?她是不是还在负责这个案子?

  是的。你可以直接找她。

  王献普报出了欧阳紫玉的姓名和手机号码,刘永年边听边将这些信息记在名片的背面。王献普把许宗汉的电话号码也给了他。

  刘永年点了点头。我得回去工作了。


                                                 3


  那个身材性感的女人走进一家茶店,她身着黑色外衣和牛仔裤,留着一头短发。这长相和她自己形容的一模一样。欧阳紫玉从后面的房间里朝她挥了挥手。

  她就是洪一芳,在酒吧工作的另一名女服务员。刚才在上班的路上她接到电话,并同意在接班之前与欧阳紫玉见面。

  这个女人用红润的食指和中指夹起一根烟,抽了起来。这里的工作人员没有说什么;欧阳紫玉心想,这可能就是餐饮业的职业习惯。

  女人眯缝着黑眼睛,看着侦探的身份证件。

  南晓亚说你有些问题要问我,但她没说是什么。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欧阳紫玉觉得,南晓亚事实上可能已经把一切都告诉她了。但侦探还是假装不知道,告诉她相关的细节,至少是那些她可以知道的事儿,然后给她看了本的照片。他自杀了。洪一芳的眼神里毫无惊讶之情,我们正在调查他的死因。

  我想,我见过他两三次,她看看黑板上的菜单,我在雪舍利可以免费就餐的,但看来我吃不上了,因为我在这儿,和你在一起。

  那我给你买些吃的吧?

  洪一芳朝女服务员挥挥手,准备点餐。

  你想点什么?女服务员问欧阳紫玉。

  有花草养生茶吗?

  如果立顿茶也能算花草茶的话,我们也有。

  我就要这个了。

  想吃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

  洪一芳看着侦探的体型,讥讽地笑了一声,然后问,哦,那个自杀的家伙,他有家人吗?

  有的。

  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令人无法相信洪一芳真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毫无疑问,结果是她并不能比南晓亚提供更多的帮助。她所能记得的是,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她每个月在酒吧里大约见到过他一次。她还有一点印象,记得他和一些刑警在酒吧后屋里碰头,但不很确定。酒吧很忙,你知道的。

  这得看你对繁忙的定义了,欧阳紫玉想。你本人认识那里的刑警吗?

  分局的刑警吗?是的,认识几个。

  饮料来了,洪一芳说出了几个刑警的名字和体貌特征。她不知道这些人姓什么。他们中大多数人还挺好。但有些家伙是浑蛋。不过,满世界不都挺混账的吗?关于这个男人,她朝的照片点点头,我记得他很少笑。他总是四处张望,一会向后看,一会看窗外。好像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南晓亚说,他最后一次来酒吧的时候和人发生了争斗。你还记得发生过其他争斗吗?

  没有,她大声喝着茶,我在的时候可没见过。

  你看到他接触过毒品吗?

  没有。

  欧阳紫玉心想,真没用。这似乎是死路一条。

  酒吧服务员深吸一口烟,冲着天花板吐出烟雾。她斜视一眼欧阳紫玉,咧开红得发亮的双唇,露出一丝无意义的微笑。你为什么对这家伙那么感兴趣?

  只是例行调查。

  洪一芳会意地看了一眼欧阳紫玉,最后说,曾有两个家伙来过雪舍利酒吧,之后不久这两人就都死了。这就是所谓的例行调查,嗯?

  两个人?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我猜你也不知道,要不你一开始就会说的。

  说来听听。

  洪一芳不说话了,眼睛看向别处;欧阳紫玉心想,这女人是不是被吓着了。但她只是盯着刚摆在桌上的一个杯子。

  谢谢,她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接着回头看看欧阳紫玉,笑了笑,那人叫向其善。

  出什么事了?

  我听说他在一起抢劫案中被杀了。

  什么时候?

  月初。好像就是那段时间。

  他去雪舍利见什么人了吗?

  那女人又笑了笑,反正他就是呆在后屋里,我就知道这些。

  他们相互之间认识吗?她点点头向她示意的照片。

  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太清楚。抢劫或是别的什么案子。被人枪杀了。

  他是什么人?

  商人。看起来像个路桥工程承包商。但我听说他住在上城,很有钱。他穿的都是名牌。我除了替他点餐之外,从没跟他说过话。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无意中听来的。他们说的。

  分局里的刑警吗?

  她点了点头。

  你还听说有别的什么人死了吗?

  没有。

  其他的犯罪行为呢?比如敲诈、殴打、贿赂?

  她摇摇头,没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谢谢。欧阳紫玉放了十元在桌上,替这女人付餐费。

  洪一芳瞟了一眼钞票说,这里的甜点很不错。尤其是馅饼。你要在这儿吃东西的话,一定要吃这种馅饼。

  侦探又加了五元。

  洪一芳抬头看看,狡猾地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事呢?你一定想知道,对吧?

  欧阳紫玉微笑着点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你不会理解的。后屋里的这些家伙,还记得他们是刑警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看南晓亚和我,他们说的话,他们没说的话。他们以为我们听不见,就拿我们开玩笑……她摇摇头,痛苦地说,是,我靠给人倒酒挣钱,怎么样?我就是干这行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别人有权取笑我。人人都有自尊的权利,不是吗?

  曹雨勤已成为林亦文的梦中情人,这会儿她还没有回到工作室。

  两个男人坐在车里,车就停在中兴大街上,正对着漆黑的工作室。穆斯青打算在这里杀害第三位被害人,而林亦文则盘算着很久很久以来第一次享受与女人交心的时刻。

  这辆车不算特别优良,但很安全。车是袁经理从其他地方偷来的,他还说一时半会儿没人会惦记这辆车的。车上挂着滨海市牌照,这也是他从另一辆银灰色探路者上偷来的。这样,就算刑警发现这辆车,他们也可以躲过警方的初始询问。

  林亦文承认这一招很聪明,但他还是问,如果刑警要查他们的车辆识别码,那该怎么办呢。如果车辆识别码和车牌号不相符,那么刑警就会知道这辆探路者是偷来的。

  穆斯青回答说,噢,我会杀了他的。

  然后径直开走……

  穆斯青看了看手机时间,然后放回去,拉上口袋的拉链。他打开挎包,里面装有作案工具,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他给手机调好时间,将包的拉链拉好。透过尼龙布料,林亦文仍能听见嘀嗒的声音。

  他们将免提耳塞连到手机上,林亦文把警用对讲机放在旁边的座位上。他打开对讲机,里面传来关于交通路况的例行播报,例如周末由于举行某些活动而陆续封锁道路、公园大街上有人突发心脏病、系列抢劫案……

  大城市的生活无非如此……

  穆斯青仔细检查身上所有的东西,确保衣服口袋都是密封的。他用狗毛刷子在衣服上从上到下刷了一遍,以便去除所有的痕迹证据,他还提醒林亦文在去工作室和曹雨勤交心之前也得这么做。

  必须一丝不苟……

  准备好了吗?

  林亦文点点头。穆斯青钻出车,观察了一下街上的情况,然后走向工作室的侧门。大约十秒钟后,他就开了锁。太神奇了。林亦文露出了微笑。他吃了两块糖,糖的味道不错。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他接起来。穆斯青说,我进来了。街上有动静吗?

  偶尔有几辆车。人行道上没人。没有异常情况。

  林亦文听到几声金属碰撞发出的咔嗒声。接着,那个男人轻声说,等我得手了,就给你打电话。

  几分钟后,林亦文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外衣的人走向工作室。从走路的姿态和动作来看,是个女人。是的,这就是他的漂亮女人,曹雨勤。

  饥渴的感觉充满了全身。

  他俯下身,防止被她发现。他按下手机上的拨号按钮。

  他听见穆斯青手机发回的咔嗒声。没听见他说喂,也没听见请说。

  林亦文微微抬起头,看见她走向门口。他对着电话说,是她。只有一个人。

  杀手什么也没说。林亦文听见电话挂断的声音。

  好的,可以继续和他约会。

  曹雨勤和黄庄绿在餐厅喝过三次茶,这地方原本只是一家位于南区的餐馆,不过今天它却意义非凡。这会儿她穿过小巷,来到工作室的后门,心里想着,要是能在外面再逛半小时就好了。黄庄绿想多留她一会,他还有更多笑话要讲,更多故事要和她分享,但是工作室有很多工作要完成。虽然明晚才是交货期,但这是个重要的客户,所以她必须确保所有的安排都准确无误。她很不情愿地告诉他,她得回去了。

  她扫视了一下马路上的情况,心中仍提防着那个戴怪异墨镜的胖男人。但这片区域没什么人。她走进工作室,关上门,把两道锁都锁上了。

  曹雨勤挂起外衣,深呼吸了一下。她每次进工作室都会这么做,尽情享受店内的芬芳,茉莉、玫瑰、丁香、百合、桅子花、肥料、肥土和护根覆盖膜。这些味道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她打开灯。准备制作花篮。她从储藏柜里找出一只合适的花瓶,突然尖叫了一声。

  她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可这东西又从她脚下溜走了。她往后一跳,心想,一定是老鼠。

  但接着,她低头看看,笑了起来。她踢到了一大捆放在过道中间的广告工作室捆扎线绳。怎么会掉在这儿的?所有线轴都应该挂在旁边墙上的钩子上。她透过昏暗的光线眯着眼睛看过去,发现这捆线绳不知为什么掉了下来,然后滚到地板上。真奇怪。

  她对自己说,这地方本身已经够诡异的了,她心中立马又浮现出那个戴墨镜的胖男人的身影。别再自己吓唬自己了,本来就已经够吓人的了。

  她捡起那捆绳子,原来是钩子从里边掉了出来。可她注意到了其他的怪事儿。这捆线绳是新的;她到现在为止还没用过这上面的线绳。但她一定用过;因为线轴上少了一部分线绳。

  她笑了一声。除了爱情以外,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姑娘变得如此健忘呢。

  随后她停下脚步,侧着头,听到一种她从没听过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

  真怪异……是滴水的声音吗?

  不对,那是机械发出的声音。金属的声音……

  怪事儿。听起来像是手机的嘀嗒声。从哪儿发出来的呢?工作室后部的墙上挂了一座电子钟,不会嘀嗒作响。曹雨勤四处打量了一下。她断定这声音来自一个没有窗户的小工作区,就是冷藏室那头的房间。她准备呆会儿再去看看。


                                                  4


  欧阳紫玉一个急刹车,在王献普面前停了下来。他上车后,她调转车头,加大油门,向北疾驶而去。

  新手王献普向她详细汇报了与刘永年之间的会面。他补充说,看来他没什么问题。人也不错。但我想必须亲自去见太太,以便证实所有的细节,例如,刘永年能从的死亡中得到些什么利益。她说她很信任他,一切都很坦诚。死后,他并没有因此得到什么好处。但我还不太肯定,所以给的律师打了电话。希望这样做不会有问题。

  为什么会有问题呢?

  不知道,只是想问问。

  在这一行,多做些调查工作总归是没问题的,欧阳紫玉告诉他。要是有人调查不卖力,那才有问题。

  王献普摇摇头,很难想象,为工作的人竟然会偷懒。

  她会意地笑笑,那律师说了什么?

  基本上跟刘永年和太太说的一样。他以公平市价购买了的股份。这是合法的。刘永年说,他的合伙人一直酗酒,还喜欢上了赌博。他妻子告诉我,说她也因此感到很惊讶。他以前从不去赌博的。

  欧阳紫玉点点头。赌博,可能跟赌城的犯罪团伙有关。跟他们做交易,或者只在寻欢作乐时使用毒品。也可能是洗钱。你知道他赢还是输了?

  好像输了一大笔钱。我在想,他是不是找了个放高利贷的人才补上亏空的。但他妻子说,凭他的收入和财产,这些钱不算什么。几十万不足以击倒他。不过她对此还挺恼火的,你能想得到。现在,刘永年说他和所有客户的关系都很好。但我想要一份客户名单。我想我们该和他们谈谈。

  很好,欧阳紫玉对他说。然后她又补充说,现在,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又有一个人死了。凶杀、抢劫,都有可能。她解释了自己和洪一芳的谈话内容,告诉他向其善的事。我需要你找出那起案子的卷宗。

  没问题。

  我……

  她突然不说话了,瞟了一眼后视镜,觉得心里一沉,嗯。

  怎么了?王献普问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随意地向右一拐,开了几个街区后,又急忙向左拐。好了,我们可能被人跟踪了。几分钟前看见的。那辆奔驰汽车刚刚也跟着我们一起拐弯。别,别朝它看。

  那是一辆黑色奔驰车,车窗上都贴了黑膜。

  她再次急拐弯,然后猛地刹车,安全带随之用力一拉,新手王献普被勒得哼了一声。奔驰车继续向前开走了。欧阳紫玉回头看了看,没看见车牌,只看见是一辆为奔驰的子公司,专门对奔驰车进行高性能改装,属于德国车中很昂贵、马力强劲的一款。

  她开着车拐了个弯,但就在这时,一辆货运车违章并排停在她面前,等她转过来的时候,奔驰车已经开走了。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欧阳紫玉摇摇头。可能是巧合吧。很少会被人跟踪的。相信我,开着价值几百万的豪华车的公子哥儿决不会干这样的事儿。

  抚摸着僵硬的尸体,广告工作室女老板躺在水泥地上,她的脸像散落在地上的白玫瑰一样苍白。

  割开衣服、衬衫、胸罩……抚摸……品味……

  这些就是在林亦文脑海里浮现的一幕幕情景。他坐在车的驾驶座上,眼睛盯着街对面漆黑的工作室,呼吸急促,预想着他要如何对曹雨勤下手。他已经饥渴难耐了。

  对讲机里传来了警用频道的对话声音。交警,你能……他们要在街和道交汇处增加一些路障。就在检阅台附近。

  当然,没问题。通话完毕。

  这说明他本人或穆斯青都很安全,因此林亦文又开始幻想了。

  想象的回味,幻想的抚摸……

  林亦文想象着穆斯青现在可能正把曹雨勤放倒在地,用绳子捆起来。接着他皱起了眉头。穆斯青会不会碰她身体上的某些部位?她的胸部,或是她两腿之间的私处?

  林亦文有些嫉妒。

  曹雨勤是他的女朋友,不是穆斯青的。该死。如果他想发泄性欲的话,他可以自己找别的漂亮姑娘……

  但接着他告诉自己要冷静。性的困惑与饥饿让你愤怒,有时会让你丧失理智,就像林亦文看过的那些血腥诡异的电影那样主宰着你。穆斯青是你的朋友。如果他要和她玩玩,就随他去吧。他们总幻想分享这个妩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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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赌城的秘密与破案本无必然联系,但是来往赌城的人形形色色,这就有了牵连。林亦文等的活动与欧阳紫玉等的侦探两条线索并行,既各自独行又相互影响,使得故事情节生动跌宕。推荐阅读。编辑:邵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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