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明月 (月庙里办学)
这天明月回到家里,看见庙里的致远师傅坐在堂屋里,赵婶正赔着喝茶说话。明月放下担子,叫了声娘,又微微欠身叫了声“老师傅。”就站在了赵婶身后。
致远师傅上下看了看明月,轻声说了一句:“可惜了。”赵婶说:“老师傅是找你有事。”致远师傅喝了口茶,说:“眼下日本人还没到这边来,我不想让孩子们荒着。庙里有几间空房,我想办个学堂,让孩子们至少识点字,要请施主你当先生呢!”明月说:“我?我行吗?”致远师傅说:“行。那天你到庙里,我就看出你不是一般凡女子。今天跟老人家一聊,大概知道了你的身世,更是敬佩。只是束修是不会多的,都是庄户人家的孩子,也就是地里种什么,家里养什么,不拘多少送些罢了,钱是不能指望什么的,不过你的孩子可以来上学听课。”明月心里答应了,但还是看看赵婶,赵婶点点头,明月说:“那我试试吧,怕讲不好呢,我没正式当过教员的。”致远师傅说:“令尊就是教师,你的国学功底不浅,经验是靠实际积累的,为了孩子们,你好好干吧。”说着起身:“我还要再通知一些学生,我们争取三天后开课。”
送走了致远师傅,赵婶说:“按说这是好事。让你爬坡送饭给矿工洗洗涮涮,是委屈了你,只是你现在这样儿,快像个山村里的媳妇了,这两天你赶快收拾收拾吧。”明月说:“只是矿上那些工友……”赵婶说:“这好办,这村里有我一个远房侄女,原来的活儿,叫她接着干就是了。”
明月找出了一件八成新的荫丹士林蓝布旗袍,嘴里含着水,喷了喷,两手用力把旗袍展开,抚平,叠好。晚上烧了一大盆热水,插上灶屋的门,好好洗洗自己。
她用手撩着热水,搓洗着,褪去了污垢,原本洁白细腻的皮肤,热气之下,更显得白里透红,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小腹平平,乳房还是翘翘的,跟少女差不多呀!,她才二十出头儿呀!大约是热水泡久了,她身上一阵燥热,赶紧擦干了身子,穿好衣裳,走出了灶屋。
北房是一明两暗。中间是堂屋,两边各一间睡人。刚过来时,因为赵婶身上有伤,明月一直和宛之一起陪赵婶在一个炕上睡。现在,赵婶让明月带宛之睡在了对面的小屋,小屋里除了一铺炕,有一个小木柜子,柜子上放了一面不小的镜子。这是赵婶特意摆上的,说是她老婆子用不着了,给明月宛之梳头用吧!
现在,明月就坐在镜子前,脸红扑扑的,刚洗过的头发又黑又亮。明月看着披散的头发,忽然想到:去当老师,梳什么发式呢?像赵婶那样挽个老太太式发髻,不合适。剪成短发?贤齐是很喜欢她这头长发的。每次她散开头发梳头时,贤齐抚摸半天,剪是舍不得的。但也不能再梳成两条辫子,她毕竟是结了婚的人,带着那么大的孩子。想了半天,她把头发编成了一条长辫子,又在脑后盘起来,堆成了一个式样别致的发髻。她走到赵婶屋里,不好意思地问:“娘,您看成吗?”
明月给宛之缝了个书包,本来就是一块蓝布,但明月用碎花布头拼成了别致的图案,用补花锁边的方式,缝在了书包面上。宛之说:“真好看。”明月又托人买来两个本子两支铅笔,放在了书包里,说:“走吧,上学去,从今天起,你是学生了!”宛之点点头,一蹦一跳地跟在了明月后边。
刚到小庙山门,致远师傅便迎了出来,明月搂着宛之说:“给校长鞠躬!”致远师傅摸着宛之的头问:“好孩子,几岁了?”宛之说:“快七岁了。”致远师傅楞了一下,然后说:“进教室吧,坐在第一排中间那个座位,等一会发书。”宛之听话地走了,致远看着宛之的背影,轻声自言自语:“这孩子七岁了?”明月说:“唐宛之是我丈夫前妻的孩子,这孩子一生下来妈就没了,现在我是她唯一的亲人,家长。”致远师傅双手合十说了声:“善哉啊善哉,可敬啊可敬!”
两人往教室走,致远师傅又说:“你刚才叫我什么?校长?我不过是借用庙里的偏殿当教室,招呼了二十来个学生来上课,管点杂事罢了。人手不够时,凑个数讲点课吧。所以你看我今天穿了件长衫,我要是完全和尚装束,站到讲台上,不知学生会怎么想。”明月笑了,“所以说这样您就更像校长了。”校长说:“我叫致远。”又看了看明月,说了一句:“你也挺像老师的。”
树叉上挂了一段铁轧,当当一敲,就是上课了。致远师傅环视了一下,开始开学致辞:“孩子们,不,现在应该叫同学们,今天你们就都是学生了,你们桌子上的课本,一本国文,一本算术,这是学校费了好大劲弄来的,不容易啊,大家一定要珍惜。作业本用白纸自己钉也成,节省着用,实在有困难的,课下找我。最重要的,要守规矩,好好学习,好好做人。还有学校有开水喝,午饭自己带,学校管热。好,我不多说了,下边就请秦老师来讲国文课。”
班里学生虽才二十多个,但参差不齐。年龄从六七岁到十来岁,有刚起蒙的,有读过两三年的,所以分了复式班教学,刚上学的写“人、手、口”,二年级造句子,三年级背古诗,四年级要学写作文了。同在一间大屋子里,听、说、读、写,明月能安排得很有秩序。加上板书工整,表达清楚,学生们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声音甜美,年轻漂亮的女教师。明月常抽时间和孩子们一起唱歌做游戏,宛之也很快融入了这种新的生活。
这天中午,孩子们在教室吃饭,休息,有的在院子里玩。致远师傅和秦明月坐在教员办公室里。这“教员办公室”就是偏殿旁的一间小平房,不过六尺见方,放了两张桌子,几条凳子,算是学校教职员工办公、开会、休息的地方。致远师傅说:“你课讲得不错,挺像个教员的,应该说你就是教员。”明月笑了笑:“您挺像校长的,当然您就是校长,不过,我心里一直挺奇怪……”明月底下头,不往下说了。
致远师傅却说出了下边一番话:
我能猜出你奇怪什么。我像和尚又不像和尚,像懂医术又不是医生,现在是像教书的又不全像教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现在该做些什么?能做什么?我也常问我自己。
“我父亲是祖传中医,跟着父亲所以中医我懂一点。但我却上了医学院学西医,毕业后我开了个诊所,就在宛平县城。本为治病救人。但我不会去给侵略者服务,宛平县城被占之后,日本人霸占了我的诊所,我绝不为日本人做事!山河碎,家没了,我的心也碎了。我就到了这个深山小庙,想避开乱世修行。但这里的老方丈坐化了,只剩下两个和尚守庙,没人给我剃度,所以我算不得和尚。有时穿和尚衣服出去,也就图个方便吧。”
这时,明月才注意到致远师傅头顶上并没有戒疤。
致远师傅喝了口水,接着说:“我把积攒的钱拿出一部分捐给了庙里,我呢,吃斋,念经,也就算个居士吧。看着山里孩子没学上,办这个学堂,算干点儿实事儿。”
明月听着,默默无语,然后深深点头,到教室去了。
这天,铁塔突然来到了学校,见到明月,注视良久,说了一句:“真快让人认不出了,以后我得叫你秦老师了。”月日说:“大哥,您可别这么叫,您还是我大哥,您叫我妹子、明月都行。”说着拉过宛之说:“叫舅舅!”铁塔往宛之口袋里塞了把花生说:“我要见致远师傅,噢,校长。”
铁塔把一口袋花生、一口袋玉米放到了教员办公室,致远师傅到矿上给工友们看过病,他们认识的。铁塔说:“听说庙里办学,我们来谢谢。”致远一边给铁塔沏茶,一边说:“太客气了。”铁塔说:“这里也有我们矿工的孩子,不交钱还不送点儿吃食吗?再说今天我还有事求您。”
原来,铁塔看庙里办学,想让年轻的大字不识的矿工认个字识个数。但矿上是三班倒,只能插花着找个人数能凑得多的时间办个不定期的讲习班。致远师傅说:“白天孩子们上课,晚上和周日随你们用。”
矿工的讲习班,晚上办的时候多。课主要是由致远上。从百家姓开始教他们识字,写自己的名字,教他们识数,学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偶尔明月也来帮忙。
这天下午,学校放学早,铁塔已带着十几个工友进了教室。致远在黑板上展开了一张地图:“看看咱们的中国有多大!这是东北三省,这个点,就是离咱们五十里的宛平县城,已经被日本鬼子占了,当初,咱们那么多将士死守卢沟桥,把命都搭进去了,现在还能看到卢沟桥石狮子上的枪眼,桥面石板缝里还有血迹……”
致远的声音哽咽了,下边一遍寂静,接着就议论起来:“是呵,那天我帮着抬过伤员。”“我帮着送过弹药。”“听说军队里的团长姓唐,一个人打死了十多个鬼子,自己也受了重伤。”“听说唐团长阵亡了。”
致远正要慷慨激昂地往下讲:“我们活着的人该做些什么?!”只听窗外“哇”地一声哭叫,像是小姑娘的声音。致远走了出来,楞住了。谁也没想到,宛之和她妈妈站在窗外也跟着听课。
宛之一反原来的温顺乖巧,拽着明月的衣角,跳着脚问:“他们说的是不是我爸爸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月蹲下身,搂着宛之,为她擦着眼泪却顾不得自己也已泪流满面:“宛之,宛儿,我的孩子,爸爸是走了,他是为抗日牺牲的。妈妈当时没告诉你是因为你太小,妈妈不想让你这么小就来承受这么重的悲伤!”娘俩抱头痛哭。
教室里的人都出来了。工友们围成了一圈,有的跺脚,有的叹气,七尺高的汉子,眼圈都红了,有人骂了起来:“日本鬼子,我X你八辈祖宗!”
致远把明月扶了起来:“真的抱歉,不知道孩子在外边听。”明月说:“看见您挂上了地图,我就带她过来了,想学点什么。”致远又拉过宛之:“你爸爸是英雄,你妈妈是最好的妈妈,宛之要做最好的孩子,听妈的话,快快长大!”
铁塔说:“将来这娘俩有什么难处,我们都得帮!谁要敢欺负这孤儿寡母,就叫他下到井里上不来!”“大哥说得对,谁敢不仗义!”一片呼应声。
回到家,赵婶看宛之娘俩两眼通红,直问,明月把学校里的事简单说了,赵婶拍着腿说:“还是让孩子知道了,这可怎么好!”明月低着头,轻轻说了一句:“早晚会知道的……”哄着宛之喝了几口粥,赵婶抱着拍着,宛之也哭累了,才算迷迷糊糊睡着,睡梦里还抽抽搭搭。
这以后,就时不时有人给小院送来粮食,甚至几个鸡蛋,一卷棉花,几件小姑娘穿的衣服……,铁塔也常来帮着砌砌塌了的墙头,修修坏了的炉灶……
山里天黑得快。看着太阳快要下山,这边山坡还亮着,紧赶慢赶,忽地一片阴影过来,天说黑就黑了,黑得能伸手不见五指。幸亏这天晚上是十五,山影虽然黑黝黝的,天深蓝深蓝的,月亮冰灯玉盘般挂在天上,清晖洒满了山野。
下午课下得晚了些,致远不放心明月娘俩,便送她们回家。明月说:“我爹给我起的名字听着好听,‘秦时明月汉时关,’诗意呀!可谁想应了下句:‘万里长征人未还’”说完不语,只是抬头看着月亮。致远师傅说:“我呢,想‘宁静致远’可‘山河破碎风飘絮’,宁静得了吗?战乱哪!志向上哪儿去实现?家没了,可咱们得活下去。日本人征服不了咱们,咬牙把孩子抚养大,让他们看到中华民族的强大,这就是我们的责任和希望!”说这话时,致远一直把宛之的小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
说着说着,经到了村口。致远说:“能看见你们家院子了,我不送了,好好带着孩子!”
明月也站住脚,说:“您回去吧,明天还得上课,早点儿歇了。”致远却没有立刻走,不眨眼地看了明月一会儿,突然两手拍着明月的肩头,明月心里有点一楞,却见致远仰天长叹:“我也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她和你一样大!”说完,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吃晚饭时,明月有点发楞。赵婶问:“怎么了?”明月说:“您知道致远师傅曾经有个女儿吗?跟我一边大。”赵婶说:“听人说,日本人打过来,他老伴没了,女儿不知下落。”明月说:“该死的日本鬼子!糟害了多少人家!”这顿饭没吃多少,明月带着宛之早早躺到了炕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半夜时分,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明月起了身,赵婶说:“你穿好衣服,吹了灯,别出去,我先去看看。”听见赵婶“咿呀”开了门,轻轻“啊”了声。明月掀开窗帘,看到一个人影,跟在赵婶后边,进了西厢房。
好一阵,赵婶回到堂屋,点上了灯。明月叫了声“娘”看着赵婶,赵婶轻轻声说:“玉国回来了,有任务。”明月高兴地问:“能住下吗?”赵婶说:“也就一两天,不能让村里人看见他,日本人离咱们这儿不远了。”
天刚擦亮,玉国起来了,穿的便衣,跟明月打了招呼,揣上两个饼子,赵婶开了院门,看看没什么动静,让玉国抄一条僻静小道出村了。
明月带着宛之早早放了学,对赵婶说:“娘,今天我带着宛之在西厢房睡吧,您和玉国在这屋多说说话儿。”见赵婶没言声,明月说:“那我去收拾了。”明月让宛之到奶奶屋写作业,自己到西厢房一阵忙和:扫尘,擦门窗,把被褥晾出来在太阳底下晒,一边拿掸子拍打一边说:“多少天不用,太潮了。”
天黑以后,玉国回来了。明月和赵婶一起做了煮尜尜:把玉米面烫了,连摔带打和得磁磁实实,切成小方丁,放到水里煮,放点白菜丝儿,撒上盐,炸点花椒油一浇,出锅前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儿,尜尜筋道,汤咸香,热气腾腾稀里呼鲁一大碗,吃下去冒汗。四口人围坐在炕上,看着这一大盆“穷人美”,赵婶顾不上吃,乐得闭不上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是一幅全家福大团圆的年画。
玉国却没有这么高兴。他说:“日本兵已经占领了北平,上海也沦陷了,南京正吃紧,现在队伍要南撤,让我联系弄些物资、药品。”
明月说:“这不是半个中国要丢了吗?当亡国奴?”接着说:“反正我不想在日本人手底下过日子!你们队伍上要不要女兵?”玉国说:“部队里都是男人,还稀里花拉地往下撤,你去能挡住了?再说娘和宛儿怎么办?”明月不语,赵婶脸上显出愁容。
西厢房里,宛儿睡了明月却总也睡不着。这屋子里一股男人的气味,烟草味,汗酸味。她想起了宛平城外那个小院,想起和贤齐在一起的每一个夜晚,流着泪一直到天亮。
学校是半天课,晌午一过,明月便带着宛之回来了。宛之进屋写作业,玉国正在院子里干活,修理了门窗。院中摆满了木工傢伙什儿。明月问:“做什么?我帮你。”玉国说:“做个驮架子,娘去远房亲戚家借驴去了,今天晚上,我要驮点儿东西走。”
明月看插不上手,便拿了小板凳坐在旁边看他干。玉国赤裸的膊膀脊梁上,肌肉隆起,“宽肩细腰”,据说这种人力气不少。扇面形的脊背上,黝黑的皮肤上已沁满了汗珠。明月托着一条手巾说:“擦擦吧!”玉国赶紧接过说:“我自己来!”玉国一边擦着汗,一边看着明月,半晌开口说:“我听娘说你吃了好多苦,带着宛儿,还侍候我娘,谢谢你了。”明月说:“这话不用说,也是娘在照顾我和宛儿,不然这日子也是没法过的。”玉国说:“其实我又怎么会不愿意守着这个家,能照顾你们,可我是当兵的……”明月抢过话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何况你是当兵的!家里不用你牵挂,只要你多打鬼子,就是你大哥地下有知也会……”明月哭了,玉国不知所措,只好把手巾在水里投干净,给了明月说:“快擦擦。”接着又靠近明月,小声说:“昨天路上,经过那个小山坡,我看了我大哥的坟,好好的,那大石头都没动。”明月止住了哭,点了点头,说了句:“老天保佑!”便进屋去看宛之了。
赵婶回来了,真的牵来了一头驴,拴在了院子树下,其实,驴是很好看的动物,毛色青灰泛着淡紫,耳朵长长的,眼睛大大的,这可乐坏了宛之,摸摸驴毛绒绒的脑袋,揪揪长耳朵,玉国说:“大侄女,你可别逗它,叫起来让人听见。也别到它后边去,小心踢着!你喂它吃草吧!”
天黑以后,玉国开始收拾东西,把驮架子放到驴身上,掏了两块大洋放到赵婶手里:“驴要驮上东西跟我走,您把钱给他算是我买他的了。”又对明月说:“部队东奔西跑,没准地方,抚恤金是没谱了,我手里就这点儿钱,紧着用吧!”明月说:“给娘吧。”赵婶说:“你收下,留着宛儿上学用!”
临出门前,玉国说:“这部队往南去越来越远了,仗不知道得打到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着,给赵婶磕了个头。赵婶哭了。玉国起身,拍了拍宛儿,又对明月说了声“珍重。”便往院门走去。赵婶追着说:“路上千万小心!”玉国说:“我装成贩山货换药材的,干过好几次了,娘放心吧,别往出送,弄得动静挺大的!我出去了,你们关好门!”
回到堂屋,明月说:“娘,今晚我还带着宛儿在西厢房睡吧。”赵婶问:“怎么了?”明月低头说:“没什么,我……想静静。”
【编者按】明月从矿上的洗衣妇变身为教书先生,致远师傅以居士之身办校育人,矿工们凑粮支持讲习班,看似平凡的日常里,藏着中华民族“乱世不废教育”的根脉。唐宛之对父亲死因的追问,撕开了温情下的伤痛。致远师傅那句“我也曾经有个女儿”,让个人的苦难与民族的命运交织;玉国深夜归家的短暂团聚,更凸显出“家国两难全”的抉择。从识字课本到地图上的山河,从课堂里的“人、手、口”到院墙边的悄声嘱托,教育成了暗夜里的微光,既守护着孩童的成长,也延续着文明的火种。明月盘起的长发里藏着对亡夫的思念,致远紧握宛之小手时的哽咽里含着对女儿的牵挂,玉国临别时的“珍重”里裹着对家人的愧疚。这些普通人在战火中挣扎、守望、传递希望的模样,恰是“中华民族从未被征服”的最好注脚——只要还有人教书,还有人识字,还有人记得“中国”二字的分量,复兴的种子就永远不会熄灭。编辑:李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