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队（七）

激战至下午两点多钟，宣传队警卫排的战士全部被派了出去，加入到战斗中。时间不长，石木林、齐山、常鲁国等人又听到从李庄东边传来一阵阵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秦余根，你立刻到高排长那里去看一下，速去速回。”石木林命令道。“是！”秦余根答应着跑了出去。十几分钟后秦余根回来了，他报告说：“石队长，从河那边小桥上过来三十多个伪军士兵，已经被高排长她们全部消灭了，河东边还有机枪声，高排长说她们能顶住。”“好。”石木林答应道。

齐山与常鲁国在听了秦余根的报告后，心里才彻底服气了。

时间在一点一点向前走，太阳偏西了。突然一个战士闯进营部的门后报告道：“营长有一伙伪军从西南角攻进村来，正与二连激战。”

营部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现在除了宣传队的女兵外，再无男战士可以派。

齐山与常鲁国一齐把目光转向了石木林。石木林立即站起身来，他说：“方副教导员，立即集合。”“是！”方春燕奔出了屋子，她大声喊道：“全体集合！全体集合！”石木林随之大步来到院子里，两个排的女兵们迅速列队整齐。石木林看了一下这两个排的女战士们，命令道：“全体人员上刺刀！”女兵们立即将随身携带的刺刀装到了枪口上。“子弹上膛。”所有的女兵们立即将子弹推上了枪膛。

“同志们，有一伙伪军冲进了村庄，我们要立即前去消灭他们，大家有信心吗？”石木林问道。“有！”女战士们声音响亮地回答道。“方春燕、任江蓉。”“到！”“你们俩人带领三排在此待命。”“是……”“是……”方春燕与任江蓉原以为石木林会让她们带队出战。“二排长许黄丽，带领二排跟我去村南，决不能让一个伪军士兵留在村里，立即出发！”“是！”

“石队长，石队长。”方春燕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石木林知道目前局势的严重性，他抽出身上背着的大刀，一手拿刀一手握着二十响的驳壳枪率先出了大门。

“石科长，我也去。”常鲁国快步追了上去。

随着石木林、许黄丽带领二排的战士出了门，方春燕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烦躁起来。方春燕知道刀枪无情，石木林虽然身手不凡，但这是战场，她非常希望自己能代他出战。方春燕索性也把枪套里的驳壳枪抽了出来拿在手上，并在三排战士的队前不停地来回走动。任江蓉、程荣妍及三排的女战士们不安地看着方春燕，她们明白石队长亲自带队出战，可见局势之危险。

很快，从村庄南边传来一阵阵密集的枪声，所有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现在她们发现石队长就是她们的主心骨。

“大家休息一下吧，石科长和常教导员带队去了一定能打胜仗，方副教导员也歇歇吧。”齐山道。

齐山不说话还好，他这一张口立即把方春燕的火气引了上来。“你混蛋！不是有军纪，我就一枪毙了你。”方春燕从未对战友同志发过这么大的火，早上那一幕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女战士们见方春燕对着独立营的营长大骂，一时不知是为了什么。齐山见方春燕在骂自己，脸上臊得一阵红一阵白。“你说你这个营长，竟敢拿着枪对着军区保卫科的科长，还敢开枪，你他妈的还是人吗？你知道什么是八路军，什么是组织纪律吗？在军区里，军区首长常把重要的任务交给石队长，还从没有人敢拿着枪对着他，你真是个混蛋。”

女兵们听到这里，才知道方副教导员为什么发大火，她们现在也对这个齐营长很不满意。方春燕继续大声说道：“我真不明白怎么让你当上这个营长的，你连一点最起码的纪律性都没有。你不知道你是八路军的营长？哪支队伍是你的？都是八路军的。你要是一个小鬼子，石队长一刀就劈了你，混蛋东西。”

齐山这会儿真正感到被人指着鼻子骂是什么滋味了。他发现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齐山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来缓解这个局面，他说：“方副教导员，宣传队的同志们，我齐山确实不是人。我就是一个大老粗、没文化，是个混蛋。早上拿着枪对着石科长是一时的冲动，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向宣传队的同志们道歉，向石队长道歉，请大家原谅我。”齐山说完马上向方春燕及三排的女兵们连连鞠躬致歉。

方春燕发完了火出完了气，又见齐山鞠躬道歉，知道这事只能这样了，石木林能把枪还给他，就是没拿他当敌人。

冲进村来的伪军约有一个连的兵力，他们是在情报员的带领下，利用玉米地做掩护，在炸倒一处围墙后，从西南角冲进村来的。伪军们原想冲进村后沿着村中的大道直扑独立营的营部，但没想到让驻守在村南的二连从背后打来一排子弹，顿时被打倒多人。伪军士兵只好回过身来与村南的八路军开战。石木林接到报告后带领着二排的女战士们朝村南飞快地赶去。很快，他们便发现伪军在距村南口不远处，正在与二连相互射击着。街道上的子弹在空中飞舞，爆炸声不断。石木林知道现在必须快打快攻，尽快消灭掉这伙伪军，否则一旦有大批伪军冲进村来，后果难以想像。

“准备射击，打！”石木林命令道。他手中的二十响的驳壳枪首先打响，一串串子弹飞了出去。许黄丽手上的轻机枪跟着打响，女兵们举枪开火，一排排子弹飞向敌人。街道上步枪机枪响成一片，还不时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冲进村来的伪军士兵在二连和宣传队女战士的夹击下伤亡惨重，伪军官带头往回逃。伪军官一逃，伪军士兵们立即跟着往回跑。

士气是一支部队的支撑点，士气一垮整支部队就垮了。

“冲啊！”石木林察觉到敌人的变化，他举起手中的大刀，带头朝伪军冲了过去。

“冲啊！”女战士们举起了三八式步枪，只见枪上的刺刀在太阳的照耀下一片闪亮。

伪军士兵逃得快，女战士们追得也快。女兵们经过长时间的刺杀训练，今天如同下山猛虎一样迅猛地扑向了伪军。只听得一阵阵刀枪相碰的撞击声，跑得快的伪军士兵逃掉了，举枪应战的伪军士兵做了刀下鬼，还有部分伪军士兵被这一阵拼刺刀的阵式吓坏了，纷纷举起手来高声喊道：“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在收缴了伪军的武器后，石木林命令道：“许排长，带人上房架上机枪注意警戒。”“是！”许黄丽带了一个班的战士爬上了围墙跟前一座房屋的房顶。之后杨贺桃带人清点了一下缴获的枪支，计有轻机枪两挺，步枪六十余支，子弹手榴弹一堆，俘虏伪军士兵三十余人。

常鲁国一直跟在石木林的身后，这一仗让他长了见识，他发现军区宣传队的女兵们个个都是好样的，打起仗来一点不比独立营的男兵差。

“石科长，俘虏怎么办？”常鲁国问道。“杨贺桃，你跟常教导员带五名战士把俘虏押回去，交给方副教导员关押。”“是！给我走。”杨贺桃命令道。

等杨贺桃与常鲁国带人押走了俘虏后，石木林抓起一挺轻机枪爬上了房顶，秦余根见状扛了一箱子弹也跟着爬了上去。

石木林上到房顶上后立即在许黄丽的一侧架好了轻机枪。许黄丽说：“石队长，你回去吧，我带人在这里就行。”“等小杨回来再说，伪军还会来。”

就在他们说话时，村外的伪军发起了新的进攻。一伙伪军士兵在机枪火力的掩护下，再次沿着玉米地冲了上来，许黄丽、石木林手中的机枪打响了，女战士们也纷纷开火。秦余根在为石队长准备好机枪弹匣后，又从房上跳到地面上，把另外一挺轻机枪也扛上了房顶，架好后朝玉米地里的伪军猛烈的射击。冲上前来的伪军士兵们在这猛烈的火力打击下，非死即伤，活着的都逃了回去。

当激烈的战斗打到下午四点多钟时，突然从南北两个方向伪军的侧后传来了猛烈的枪声，那枪声就像一阵阵的号角，在独立营和宣传队战士的心中一下子燃起了胜利的希望。

石木林知道，一定是八团赶来增援了，他把手上的轻机枪交给了杨贺桃后，带着秦余根赶回了独立营的营部。

“全体集合。”石木林进了大门后便大声喊道。宣传队三排的女兵们听到队长的命令后立即持战站成了两排。“同志们，八团来了，大家准备全面出击。”石木林说完话后正想带着三排往外走，只见从大门外进来两个人。

“石木林。”“石科长。”石木林一看竟然是周团长和刘政委进了门。“不用去了，有我们八团的战士在外面，就那些伪军，一定要打断他们的腿。哈……”周百路高兴地说道。

“周团长，刘政委。”石木林急忙上前敬了个军礼。“周团长。”“刘政委。”女兵们纷纷上前与他们握手。

“看看，让宣传队的战士们吃苦了。这个吴化文抓住他后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刘政委道。半个小时后，村外的枪声渐渐地停了下来，独立营和宣传队的战士们打扫完战场后，都在独立营营部的大门外集合起来。方春燕站在了宣传队的队伍的前面，她大声喊道：“全体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独立营的战士们也在营长齐山的口令下整理好了队伍。齐山与常鲁国过去见过周团长和刘政委，知道他们曾经担任过山纵三旅的旅长和政委。

石木林见两个单位都整理好了队伍，便说道：“同志们，今天我们在李庄与伪军吴化文部两个团的兵力打了一个白天，消灭了七百多名伪军军官和士兵，独立营的战士们伤亡也很大，我代表军区宣传队的战士们向独立营的同志们表示敬意。独立营的同志们不怕牺牲、坚持战斗，敢打敢拼，是好样的，李庄的老百姓会记住你们，人民会感谢你们。同时我们也要感谢八团的首长和战士们，八团及时赶来增援，帮助我们打胜了这一仗。”石木林说完后先向独立营的干部战士敬了一个军礼，又转身向八团的团长政委敬了一个军礼。

在石木林敬完礼之后，常鲁国站出来说：“同志们，独立营今天这一仗虽然损失很大，牺牲很大，但我们认为值得。这一仗，保护了李庄的老百姓，锻炼了我们这支队伍，学会了如何打硬仗。当然，这一仗也给我们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教训。这里我还要说一下，军区宣传队的同志们都是好样的，你们同样是一支能血战沙场，敢与敌人拼刺刀的队伍。宣传队警卫排的同志牺牲也很大，我代表独立营的干部战士向宣传队全体人员表示敬意。另外，在今天早上开战时，我们独立营的营长与石科长发生了一些不快，在此我代表齐营长向石科长道歉。”常鲁国说完后马上向石木林敬了一个军礼。

随后八团刘政委开始讲话，他说：“军区宣传队和费北独立营的同志们，你们今天打了一场大仗，打了一场硬仗。你们两个单位四百多人顶住了伪军两个团的进攻，在李庄里李庄外消灭了大量的敌人，值得庆贺。不管你们在战前有什么过节不快，在开战后能团结一致抗击伪军，敢打敢拼都是好样的，值得我们八团向你们学习。独立营的同志们在这场战斗中牺牲最大，在向上级报告后应尽快补充兵员，组织训练，从头开始。要打仗就会死人的，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我们的干部战士参加八路军就是为了国家，为老百姓来打鬼子的，为老百姓打天下。战争是什么？战争是政治的继续。中日战争是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一场侵略战争，而我们中华民族打得是一场反侵略战争。这场战争除了人与物的较量外，还是一场意志的较量。历史将证明，这场战争将以日本侵略者的失败和我们中华民族的胜利而告终，最终的结果将是把日本鬼子赶下海。好，我就讲这些。”

“各部队各自带回，救治伤员，进行休息。”石木林说道。

第二天．军区宣传队在与独立营、第八团安葬好牺牲的战友后，便跟随第八独立团离开了李庄，踏上了返回的路程。宣传队在一个三岔路口处与八团分别时，刘政委对石木林说：“这一仗你们与独立营打得很好，战术是正确的，你这个科长很有指挥才能，可惜我和周团长无法调你来。宣传队警卫排的损失我跟周团长商量了，我们给你补齐。你们往军区去还有很长一段路，路上要小心。”“是，谢谢刘政委。”

刘政委随后朝八团最前边的部分战士摆摆手，立即有二十名战士站到宣传队警卫排的队列里。石木林则把排长许黄丽叫了出来，让她去与周团长话别。

周百路在跟许黄丽话别时说：“你们都是好样的，能打硬仗。石队长是个好干部，你在他的领导下我很放心，路途还很远，注意安全。”许黄丽则在不停地抹眼泪，显示出女性特有的一面。

两支队伍要分开了，方春燕大声说：“我们给八团的同志们唱支歌吧，就唱《八路军进行曲》。”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宣传队的战士们一唱起《八路军进行曲》来，总有一种荡气回肠的感觉，歌声特别的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