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队（二）

队部会开过几天后，这天任江蓉来找石木林，她说：“石队长，你让方姐编写小节目，可她住的地方人多，影响她写故事、写文章，方姐说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写文章。”“那到是。她想在哪写？”“我看那边那个小院子空着，让方姐搬到那边写文章写故事就可以。”任江蓉指了指隔壁的院子。“那个院子？”石木林看了一眼后说：“方春燕住那里？那你也搬过来住，她不能一个人住那里。”“好。胡阳刚呢？”“去警卫排了。”

任江蓉离开队部不长时间，果然与方春燕拿着被包进了隔壁院子的大门。当她俩人把住的地方安排好之后，便来到石木林住的队部里。

“石队长，方姐说她喜欢你，你救了她一命，她以后要嫁给你。”任江蓉说道。石木林听了这话后感觉有点突然，便很不高兴地说：“胡说，结婚要经过军区的批准，不要乱讲。”“我没乱讲，我是说以后。”方春燕解释道。任江蓉听了感觉有点不太好，急忙说：“石队长，我还有事跟你说。”“说吧，什么事？”“我们以往在唱《大刀进行曲》时，只是站在那里唱，是不是可以加上一些动作，编成小舞蹈。我看你这有一把大刀，你教我们练练刀。”“可以。我看在唱《黄河大合唱》时也可以加上刀的动作，等着请兵工厂给做十余把木制的大刀，在台上表演用。”“石队长，我们还从供给部拿回来一面小鼓，以后也可以在台上用。”方春燕在说了这段话后脸上有了笑容。

宣传队各项训练开始了一个星期后，这天天亮后天上下起了小雨雪。冬天里这种天气是最糟糕的，很容易让人伤风感冒。吃过午饭后石木林通知宣传队男女战士全都在教室内上政治课。

下午上课后，石木林、方春燕、任江蓉三人首先去警卫排看了一下战士们上课的情况。他们进了教室后，只见坐在教室最前边的胡阳刚正在认真地记录，赵万春在讲台上讲课。等赵万香上完了一节课后，石木林站在教室的前边问道：“大家对学习有什么感受？”警卫排一班长范小腾站起来说：“报告石队长，我认为学一学大有好处。过去我们学‘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只会背不会写，现在知道如何写了。”二班长于学武站起来说：“我会努力学习。听胡排长讲他过去也不识几个字，后来在干训班里学了一年多后，认识了几千个字，学习了毛主席的文章，提高很大，我以后会写信了，就给我的媳妇写。”“哈……”他的话引来大家一阵笑。“还有吗？”“有。”只见三班长高铁朋站起身来说：“我过去就是一个大老粗，认为打仗没有文化也没什么，会打枪会拼刺刀就行。开始学习后见胡排长学起来不费劲，经常是自己在看教材，问了问才知道他过去也不识几个字，也是后来学的，我就下决心学习，一个星期还真学了不少字。”

“好，大家对学习的认识都有提高，这很好。历史上有个吴王与吕蒙的故事。吕蒙在当上吴国的高级将领时，书读得也不好，没读多少书。吴王便劝吕蒙读书，并为他列了书目。吕蒙下工夫读了三年书，之后给人的感觉不大一样。吕蒙读了许多书之后，不再只是一员猛将，还具备了较高的智慧，打起仗来更是得心应手，这就是学习带来的好处。我给你们的教员定了一个指标，学习三个月，每天学十个字，三个月学会一千个字，之后每个人写一篇短文让我看看，能行吗？”“能行！”战士们回答道。“在我们的军队中，各级干部都是从战士、班长、排长中一步步提起来的 。你有文化、善于动脑、善于思考、打仗勇敢，你就会提升的快一些。反之，你没有文化，又不善于动脑，不善于总结战斗经验，你就难以提起来成为部队的指挥员。”石木林停了一下后又说：“你们都是打过仗的战士，谁能保证自己枪枪打得准？”“我。”一班长举起了手。“我也行。”二班长也把手举了起来。三班长随后也举起了手。“好，等有时间考考你们三个班长。我们需要多数战士能枪枪打得准，打得好。有支歌叫《游击队之歌》，在歌里唱到‘我们都是神枪手’，希望大家都能成为神枪手，发挥手中三八枪的作用。下面请方指导员讲一下。”

“刚才石队长都讲了，这一次宣传队扩大了，女同志增加了，警卫力量也加强了，今后宣传队有些节目需要男战士上台表演，希望警卫排的同志做好准备，积极参加歌曲的演唱和舞蹈的练习，以备上台参加抗日宣传活动。第二点要切实提高自己的军事技术，为宣传队外出做好战斗准备。

“是！”战士们齐声回答道。

“下面的学习先由胡排长负责，周江杏你们几个干部跟我去女兵上课的教室里。”石木林说道。

石木林、方春燕等人很快来到女战士上课的大教室里。以往女兵们的学习分在两个教室内，今天下午石木林让方春燕把女兵们集中在学员村内最大的一间教室内上课。当石木林等人进门后，值班排长程荣妍见石木林等人进了门，忙喊道：“起立，敬礼。”石木林还礼之后说：“坐下。大家学了一个星期了，我想听听大家的感受，看谁先讲讲？”史晓荷首先站起来说：“我是上一次参加宣传队的，但那会主要是练习唱歌和军事训练，政治学习没进行多少。这一次学习了一个星期，我感到有很大的提高。像抗日战争分为三个阶段，毛主席在《论持久战》中讲得很细了。关于敌强我弱的形势，毛主席也讲得很明确，让我们很受益。”“好，还有谁讲一下？”“我。我是这一次新来的战士，虽然在家里时学过一些文化，但跟这里学的不一样。这里学的是大知识，许多东西都是我们原来不知道的，我真希望部队再招人时把我弟弟妹妹都招来。”“哈……”教室里传来一片的笑声。“你叫什么名字？”“虢姑贞。”“哪个国字？”“就是那边一个虎字的虢字。”石木林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的“虢”字后说：“是这个‘虢’字？”“对。”“好，你能讲讲你这个姓氏吗？到讲台上讲一下。”“是。”虢姑贞快步走到讲台上后说：“听老人讲，在很远久的时期有一个虢国，大概在河南、河北那一带。”虢姑贞讲到这里后停了下来。“你知道‘假虞灭虢，唇亡齿寒’的典故吗？”“知道。听老人讲历史上有一个晋朝，晋朝想灭掉虢国，但在两国间还有一个虞国，晋国便提出借道讨伐虢国，虞国答应了。晋朝在灭掉虢国后，又顺便灭了虞国，这就是‘假虞灭虢，唇亡齿寒’的来由。”“好，讲得好，大家欢迎。”石木林带头鼓掌道。他等虢姑贞坐下后又说：“在中国的历史上有许多典故，‘假虞来虢，唇亡齿寒’只是其中的一个。像成语中‘围魏救赵’‘火烧连营’‘背水一战’等以后都可以讲讲。我问一下你们的歌练得怎么样了？”“学了好几支歌了。”“学了歌后感觉很好。”女战士们争着回答道。“那么枪练得怎么样了？”“还行吧。”“学会用枪了。”“如何瞄准？”石木林问道。“三点成一线。”“百米内表尺定在一的位置上。”战士们答道。“知道为什么要学习使用武器吗？”“打鬼子。”“保护自己。”“大家说得都对。我们宣传队，主要任务是搞宣传，但是你不拿枪打鬼子，不等于鬼子不拿枪打你。知道什么是‘犬牙交错’吗？”石木林问道。“知道。”女战士万云雅站起来答道。“那你说一下。”“犬牙交错，就是狗的上牙对着下牙，就叫‘犬牙交错’。”万云雅讲完后，引来一片的笑声。“对。我们的根据地、游击区与日军的占领区就处在这种‘犬牙交错’的状态中。敌人随时可以进入游击区、根据地的某一个位置。我们外出去各地开展抗日宣传演唱会的消息，会很快传到敌人的耳朵里面去，这个敌人包括国民党顽军。所以我们要切实练好射击、刺杀和投弹这三个科目，还要练习班、排、连战术，知道在战场上如何设伏，如何排兵布阵，如何作战，如何利用地形地物掩护自己，这些都不是小事情，都要认真地去学习。没有好的军事技术，一旦与敌人打起仗来就会吃亏的。步兵的三大技术中，射击和投弹是必须练好的，刺杀技术也要一步步去练。再一个是纪律。训练时讲纪律，打仗时也要讲纪律。打仗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必须服从指挥。在座的干部们都打过仗，深有体会。有的同志负过伤，有的同志牺牲了，她们都是好样的。新来的女战士，三个月之内必须练成一个能上战场的士兵。下面请方指导员讲话。”

“刚才石队长都讲了，我认为讲的很好，很全面。在宣传队的演唱方面，我们准备做一些改进，包括黄河大合唱在内，都做一些改变。另外我们还要再编点小节目，让演出多样化。再一个是政治学习，只有通过学习才能知道我们为什么当兵，为什么打仗，知道这个仗要打多长时间。只有通过政治学习提高了政治觉悟，将来大家走上其他的岗位后，才能把工作做好，才能挑起更大的担子。我就讲这些，看看大家还有事吗？”“没有啦。”“好，休息一下再上课。”方春燕道。

晚上，方春燕给石木林送了一瓶热水来。等她坐下后石木林说：“我看一下你领来的驳壳枪。”方春燕忙抽出枪来交给了石木林。石木林看了一下，只见枪擦得很好，只是旧了点，他说：“你那支小手枪没交？”‘那是你送给我的，不能交。”“胡说。你们班女学员的小手枪都是我发的，别人交了你不交。供给部打电话来专门讲这事。你那把小手枪交了后，就把吴如燕的小手枪给你用。吴如燕这支小手枪还是一支名枪，叫‘花口枪’。在撸子枪里有‘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狗、张嘴登’等名枪。”“石队长，你对枪真有研究。明天我就去交上这支小手枪，但你要把吴姐的小手枪给我用。”“好。”石木林同意道。他又说：“你写的小节目写的怎么样了？”“差不多了。我经过这段时间的写作，发现只有留意平常的事情和多思考，才能把过去见过的事情变成记忆，存在头脑中。把往事变成胸中沟壑，把经历变成素材和感悟，在用时才能把过去的感受感想写在纸上。”石木林在听了方春燕这段话后感到很吃惊，他说：“看来你没白学习。”方春燕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她说：“我在听你讲话时发现你讲得也很好，很有逻辑性，怨不得吴姐爱你呢。”“逻辑性？”石木林重复了一遍。“对。一个人在写文章、发表演讲时都要有逻辑性。写文章要前后对应，内容符合题目，不能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混乱。吴主任在给我们上课时还专门讲过逻辑问题。再一个像毛泽东主席的文章就很有逻辑性，多读读大有好处。”“好，讲得好。看来选你当指导员没有错。”石木林说道。

自从那天晚上方春燕与石木林交谈后，他们俩人的感情越来越近，相互间有点像磁石一样在吸引着对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1943年的春节快要到了，上级要求宣传队要加快训练，准备在春节后外出演出。

根据上级的要求，石木林开始考核宣传队女战士的基本军事技术。经过考核，石木林认为女战士们除了刺杀技术还要继续提高外，射击和投弹都能达到良好的水平，个别战士的射击技术还很不错。石木林随后对宣传队警卫排的战士进行更高层次的考核，发现男战士们不论是射击、刺杀还是投弹，他们的水平确实都很好。

很快，石木林开始带领宣传队男女战士进行野外战术训练。包括伏击战、阵地战、山地进攻与防守等多种战术战法的训练。经过一个多星期连续的野外训练，使女战士们对在行军途中遭遇到敌人后如何展开作战，心里都有了底。

春节前，宣传队在学员村外的大操场上建起了一个土台子。在春节的前一天吃过晚饭后，机关人员和警卫营不值勤的干部战士、兵工厂、被服厂的职工们都来到大操场上准备观看宣传队的演出。王司令员、田政委、程参谋长和周主任等军区首长都坐在了台前。舞台上点起了汽灯，台上台下灯火通明。

晚上八点钟，演出开始了。方春燕首先走上台报告演出的节目。她说：“各位首长好，各位战友们好，春节将到，军区宣传队向首长和同志们汇报演出几个小节目，庆贺春节。第一个节目，唱《义勇军进行曲》。”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组成我们新的长城……”一曲罢，台下传来一片热烈的掌声。

方春燕再次走到台上，她说：“下面，表演《大刀进行曲》。”

很快，“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歌声在台上响起，女战士们在台上边唱边舞，她们手中木制的大刀在空中飞舞，非常好看。一曲罢，再次受到大家热烈地欢迎。随后在演唱《游击队之歌》时，女战士们带着步枪上了台，引来台下一片笑声。

接下来方春燕与任江蓉拿着一面小鼓上了台，开始表演她们创作的小节目。方春燕开了头，她说：“词一首，《我们是中华儿女》。同志们，战友们，今年是全面抗战的第六个年头。”“我们是热血青年。”“我们是中华青年。”“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我们是泰山脚下的人民。”“我们是沂蒙大地的人民。”“有国才有家，家在山河在！”“金戈铁马战顽敌。”“运动战，游击战，我们打的是持久战。”“逐日寇，下东洋。”“我们是中华儿女。”

台下传来一片掌声和叫好声。

“第二个小节目，打鼓词《过节》。”方春燕宣布道。任江蓉接着说：“过年啦，说一段三字经，百家姓。”“小鬼子，真不赖，三八枪，送上来。”“歪把子，门外汉。它咕咕响，真不坏。”“鬼子狂，鬼子恶。杀人狂，烧杀抢。”“炸药响，轰隆隆。”“炸药包，包炸药。”“炸得鬼子叫爹娘，炸得鬼子飞、天、外！”“有吃的，有穿的，还有盖。”“行军壶，背包带。”“子弹、榴弹、加炮弹，小鬼子，送上来。”“掷弹筒，真不赖，送八路，当礼物。”“扎绑腿、扎皮带。”“穿布鞋、背枪带。”“手枪、步枪、机关枪，小鬼子，送上来。”“咱过节鬼子也过节。”“咱过节吃饺子。”“鬼子过节吃什么？”“吃、枪、子！”“哈……”

在方春燕、任江蓉俩人表演结束后，台下传来一片热烈的掌声。

方春燕等掌声停下后又说：“最后一个节目，《黄河大合唱》。”

宣传队有三十名男女战士来到了台上，方春燕说：“风在吼，马在叫，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这一次，台上的男女战士们分别带来了木制大刀和三八式步枪在台上演唱，使这首歌带有了很强的观赏性。

当《黄河大合唱》演唱结束后，台下掌声雷动，欢呼声一片。

随后，王司令员、田政委等军区领导走上了台。石木林、方春燕等人在跟军区首长握手时只是在笑。田震一边握手一边说：“很好，很有新意，很有创意，搞得不错。石木林你这个队长，外行变内行。”

随后，田震在台上开始讲话，他说：“同志们，刚才看了宣传队的演出大家感觉怎么样？”“好。”台下一片叫好声。“是很好。尤其是那句‘运动战，游击战，我们打的是持久战。’讲得好。我们需要这样的节目，这样的干部战士，这样的宣传，这样的气魄。宣传历来是我们党、我们军队一贯坚持的一种动员和发动群众的手段，是组织群众和发动群众参加抗日战争的一种手段。因此，这个宣传工作必须得到重视和加强。我们现在是困难的，但我们有老百姓的支持，有人民群众的支持就能度过这个暂时的困难，迎来抗战的胜利。”田政委说到这里后问石木林道：“宣传队还有什么要求吗？”“政委，宣传队每个人还需要再发一双鞋。”“鞋子？好。这个鞋就由供给部来发。宣传队很快就要外出了，要爬山跑路，没有鞋不行。别的东西可省，鞋子不能省。王司领员还有事吗？”“没什么事。下去搞宣传，要注意安全，石木林。”“是。”

第二天，石木林、方春燕带领宣传队员们上了山。他们给医院的医生护士和伤病员们做了一次专场演出，赢得医护人员和伤病员们的满堂喝彩。在走之前，石木林特地从医院里领了一些包扎伤口用的绷带和治伤用的药品。到三月初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出发时，石木林站在了队伍的前边。军区组织科长袁玉虎，政治部主管宣传的干事黄颖萍等人也专门来为宣传队送行。石木林看了一下大家的行装后说：“武器弹药带齐了吗？”“带齐了。”战士们回答道。“好，我们外出搞宣传不单是演出节目的事情，枪弹齐备就是为了应对敌人的袭击，为了在突发事件上不至于被动挨打。不论是在行军途中遇到敌人，还是在驻地遇上敌人，都要严格按照命令行动，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乱开枪。大家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枪打得不错，刺刀也都用得好，任何时候都要按照命令行动。”“是。”战士们齐声回答道。“下面请袁科长讲话。”“宣传队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不论是唱歌还是军事方面，都有很大的进步。队伍外出后，一定要严守纪律，严格按照石科长的命令行动，一切行动都要听指挥。”“是！”战士们回答道。

宣传队出发后，首先在蒙阴城外的安子庄找到蒙阴县大队。这个村庄虽然距鬼子占领下的蒙阴城不算远，但这里的地形好，群众基础也很好，特别是八路军曾经三次打下蒙阴城，更让城外的老百姓产生了这样一个看法：即八路军想攻城，小鬼子挡不住，打你没商量。

石木林在安子庄见到了杜河，俩人相见分外高兴。石木林说：“杜河，你调到了这里。”“军区调我来当县大队长，来了有一年多时间了。”“好，高升了。”石木林开玩笑道。“你怎么管起宣传队来了？”杜河十分不解。“这是命令，也是任务，等着把县政府的同志也找来，一块看节目。”“让老乡们看吗？”“都可以看，但要搞好警卫工作。”“好。”杜河道。

鲁中军区宣传队在蒙阴城外的游击根据地演出了多场节目，在当地产生了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