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章 第十章 破晓

表里章 第十章 破晓
雷宏达把身上的套头衫紧了紧,快步前进到车站侧面的岔道口。
他抬头一看眼前正是清香居,里面已经开始供应早点,他停步想了想,把墨镜戴好,推门进去。
桑墨清站在柜台里,对揣起两只手,等着顾客上门。他每天早上都在,让厨师准备好各式早点,因为他知道早上的旅人,都想吃上热乎乎的食物后再上路。
他看见一个蒙着套头衫的人走进来,就热情打招呼。
那个人慢慢走过来,和他脸对脸站定,桑墨清刚要问,那人一把抱住他,把墨镜往上推了一下又放下,在他耳边低语:“老桑,别声张,是我,雷宏达。”
桑墨清心头狂喜,他拉着雷宏达在边上坐下,急切地低声问:“大哥,昨天你是怎么了,大家都在找你。”
雷宏达:“老桑,福哥有什么消息吗?我打了他一天多电话,他一直关机。”
桑墨清:“我们也找不到他,不过市局昨天拉来一个人,小影儿去看了,头都没有了,原来我们还以为是你……”然后桑墨清又把凌渡雨在金龙小区杜小梅家里看到的状况说给雷宏达听,雷宏达心思机敏,略加思索就全明白了。
雷宏达开始抹眼泪:“是我,都是我害了他。”
他告诉了桑墨清前天发生的大致。
前天晚上他从金陵夜总会出来,没开多远,就发现有辆电动车在右后方的自行车道上一直跟着他。他这个人非常警觉,猜测是不是倪家要对付他,还想到了各种可能性,甚至也想到了是不是柳家兄弟。于是他就回公司一趟,把之前准备的应急物品带在身上,是一堆身份证,银行卡和一把匕首,那把匕首是凌渡雨从藏边带回来给他防身的,削铁如泥。他拿上东西后回了自己家,到家后他再观察楼下,发现那电动车还在,就决定先离开甩掉跟踪者。
他打开音响放了一阵,中间还给自己卜了一挂,是个履卦,不错的卦象,自己应该是无忧的。他想离开住处,换一个地方,看外面还下着大雨,又怕麻烦兄弟们,于是就想到了福哥,他打电话给福哥。福哥还在商业街的游戏厅里,他一想福哥离得最近,就让福哥帮他。
到了商业街,他让福哥先去他指定的公厕,过一分钟他再进去,他前后看那个骑手没跟着,就进去和福哥换了全套行头,让福哥出来去开他的车,原本他吩咐福哥就开车不停在城里兜圈子,只要甩掉骑手就可以。看来福哥没有听他的,去了杜小梅那里。然后就是杜小梅不见了加上那堆呕吐物还有那两个酒杯,福哥应该是阴错阳差中,喝了雷宏达卖给杜小梅的见血封喉,雷宏达推测杜小梅应该也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没藏好被福哥拿出来喝了,福哥爱喝酒是出名的。
然后杜小梅打电话发现找不到他,吓跑了。
桑墨清问:“然后那个杀手怎么会把福哥的头都砍了?还把福哥的尸体搬走了?阿影昨天探出来尸首是从游乐场发现的。”
“游乐场?”
就在这时候,店门被推开,又进来一位客人,那客人进门就叫:“老板,有没有早点?”
桑墨清赶紧起身:“有,有。”
那人:“那就来一屉小笼包,一碗豆浆。”
桑墨清走向后厨,经过雷宏达身边时说:“我先去忙。”
雷宏达正好是背对着门口,他听了这个声音,赶紧把墨镜又紧了紧。
桑墨清端着小笼包出来时,发现雷宏达蜷缩起身体,放在桌上的右手微微颤抖,左手拢在怀里。
雷宏达听出来进来那人,正是柳如柏,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点钟,都是从龙头出发的车,从安徽那边回来的车全是傍晚经过龙头市,再往北去省城的终点。
前天胡坚强说柳如柏报了黄山旅游团,雷宏达才特批他回来的。现在雷宏达全明白了,柳如柏是偷偷溜回来的。而柳如柏曾经答应他,杀了他以后埋在寻龙坡,龙头市每个人都知道,蹦极台原来就叫寻龙坡,在公园里都有说明牌子。
雷宏达把全部信息串在一起,终于明白了昨天跟踪他的骑手,就是柳如柏。
雷宏达心里非常愤怒:你要杀我,也就罢了,竟然砍了我哥哥的头,简直太可恨了!我多年来一直资助你家,送钱送东西,高考前联系特级教师给你补课,大学里就帮你想办法联系去清华读博士的事情。虽然这些我都是暗中做的,你可能都不知道,但我也算为了柳叔叔和白阿姨,费尽了心思吧。为了什么呢?不就时为了柳叔的孩子里有个能混出个名堂吗?雷家俩孩子,柳家俩孩子,只有你小子能念出来,可你,真他妈是恩将仇报。
桑墨清第二次出来,用双手端着一碗豆浆,这时他看到雷宏达的左手里,已经握着一把匕首,他心里一惊。
他端完豆浆再回来后,就站在柜台里,抽空中他用手指虚点,那意思是问雷宏达是不是要杀这个人?难道就是这人砍了福哥的头?雷宏达手里匕首也往后虚点,表示就是这个人。
桑墨清很紧张,他怕雷宏达杀人,更怕雷宏达在清香居里杀人。
他开始紧张冒虚汗,他从手机里找到一首佛经音乐,外放开到最大声。
这个场景里,三个人看上去都很诡异,一个掌柜的在柜台里紧张到手心冒汗,拿在手里的手机大声放着佛音;一个人手里握着锋利的匕首,手一时紧一时松;而那个可能会死的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吃包子。
电光火石间,雷宏达想起了惨死的父母,想起了被自己设计逼死的仇人,想起了死去的柳师言和白蕾,想起了罗瞎子,他手里的匕首颤动着吐着寒芒。
雷宏达始终没有起身,那个人喝好豆浆后,要过来结账,桑墨清赶紧迎过去,挡在了两人之间。
直到柳如柏推门离开,雷宏达也没有动。桑墨清走回来,拍拍他的肩膀,欣喜道:“大哥,你做到了。”
雷宏达露出微笑:“只差一点点,你是对的,善恶只在一瞬间,我不敢说心中没有恶,但是恶生出来的时候,要尽全力才能压制。”
雷宏达站起来,过来和桑墨清紧紧拥抱了一下说:“老桑,我记得你说过还要帮我忙的。”
桑墨清竖起两根手指头。
雷宏达笑道:“今天我先用掉一个。我会离开一段时间,也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除非我回来找你,你,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讲我的事情,就当我失踪了。”
桑墨清:“跟兄弟们雨哥他们也不说?他们都担心死了。”
雷宏达:“所有人。”
桑墨清:“好!”
雷宏达把匕首收好,推开门走到外面,他看了看火车站的方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大步流星。
太阳从东方刚刚露头,拂晓的曙光,为大地披上了一层柔和的纱衣。
【编者按】《表里章 第十章 破晓》雷宏达在清香居的这一夜,是善恶角力的缩影。藏身于早点铺的他,不仅拼凑出福哥惨死的真相——柳如柏的背叛与残忍,更直面了自己心中汹涌的复仇欲。最终,他选择收起利刃,转身走向破晓的曙光。这一步,既是对复仇的克制,也是对自我的救赎——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人性的挣扎与抉择,被晨光镀上了最沉重的注脚。编辑:李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