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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时间，黄统泰每天几乎睡不到四个小时。

　　在得到吴定邦的居住地址和清楚了他的长相后，他便偷偷地借助超市的面包车，不断在深圳和榕州两地往返，暗中跟踪吴定邦，把他的生活作息摸个一清二楚。也得亏吴定邦是夜猫子，白天基本上都在家里睡觉，到了晚上才出去活动，与晚上不用送货的黄统泰的跟踪行动无缝连接，完美地契合了他的作息时间。

　　“通过了几个月以来断断续续地跟踪，对吴定邦的作息习惯了如指掌后，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终于在临近春节的一个深夜里送他归西，终于能为雅莉送上一份生日礼物。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提前一天在天河体育中心附近的一个宾馆定了两个相邻的房间，第二天一早再赶往榕州，在顺利地偷到了吴定邦家里的钥匙，扫除了行动的第一道障碍后，我便和陆大伟取得联系，约定好了一起到广州游玩的行程，算好了路程时间，我便在停好了车子后，在3点多的时候出现在陆大伟面前，假装刚赶到广州。

　　“去到宾馆的时候，我趁他不注意，假意在柜台前开房间，然后把他带到事先开好的其中一个房间里，再后面的事你应该已经听他说过了。”

　　那天晚上，黄统泰的确如同陈默所推测的那样在时钟上做了手脚，而陆大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再加上酒精上头，根本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被黄统泰所利用，那时候的他的心里，说不定还在为两人深厚的友情而感到开心呢。

　　黄统泰继续不急不忙地讲述着：“我潜进吴定邦家里的时候，他和一个女人正沉浸在迷幻的梦境里呢，如果后来警方有详细调查的话，一定还能发现那家伙一大堆的违法犯罪勾当。所以呢，为了名誉，我们的大所长也只能想方设法地掩盖下来，完美地以意外来结案了。这也是因果循环，他的包庇纵容最终也报应在他自己身上。”

　　“吴烈怀和吴志雄俩人你是从吴定邦口里得到消息的？为什么直到11年前才动手呢？”

　　2

　　陈默不由得再次佩服起黄统泰的深谋远虑和心思缜密，吴剑锋和榕州警方的心理完全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如同杨记者所说的，当时警方的顾虑和黄统泰所推测的情况一模一样。

　　“当时也只是从他口中得知两人的姓名，也知道了其中一个家里以前开着屠宰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了，他们几个自搬离了阳城市后，可能也就没再联系了。”

　　正好就在那段时间里，黄统泰的母亲的身体经过了这些年来的调养，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也不像以前那样稍不注意就会感冒着凉。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母子两人也才产生了身体已经恢复到出事前的健康状况的错觉，而母亲在工厂工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在厂里晕倒了，到医院一查才知道，她的肺部有一块豆腐大小的阴影……

　　“那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能走开，寻找吴烈怀两人的事情也就一直拖着。”

　　母亲的病尚算发现得早，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住院和一年多的治疗、调理后，病情也渐渐稳定了下来，只需定期到医院进行检查，其余时间可以自己在家里用药调养。

　　母亲病情稳定下来后，黄统泰又开始着手对吴烈怀和吴志雄的调查。他从最初的起点重新入手，凭着“城桥镇”和“屠宰场”这两个信息，终于在2001年，他在城桥镇打听到了吴志雄一家在9年前就已经搬到了新南市，并且在那里开了几家牛肉火锅店。

　　“因为吴烈怀的行踪还没有调查到，所以这次我也暂时没有那么快地计划要怎么处置他。我便一边留意着他，一边想着要怎么不着痕迹地获得吴烈怀的信息。没想到居然幸运地发现了吴烈怀跟他还有联系，经常去到他的店里。这就是俗话说的‘连个天都要收佢’，居然一炮双响，可以让我一网打尽……”

　　“所以，你就一边在规划院工作，一边谋划着杀人计划？”

　　“你说我杀了吴烈怀，这是你马后炮随便猜的还是真的发现了真相？”黄统泰没有回答，面带微笑地反问道。

　　“如果是在当时，兴许还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可惜过去了10年，就算有什么线索也早已消失不见了。你知道我说的是哪里吗？”

　　“你说说看。”黄统泰叉着双手，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我说的是沙井盖，如果在当时，没准能从井盖上发现什么……”

　　“哈哈……”黄统泰看了陈默一会后，突然笑了起来，“栽在你的手里，我真的是没话可说。没错，发现那个停车场完全是意外之喜，也就是那一刻，我才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以制造凶手只有吴志雄一人的计划。

　　“我先监守自盗了一些院里不太值钱的东西，然后再向院里建议安装监控。终于到了6月8日那天，我跟踪了吴烈怀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把他控制住了，之后才有机会从他的口中逼问出了25年前那个案子的整个经过。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地知道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雅莉当时的无助和痛苦！

　　“当时，我极力地控制自己，强忍着没有立刻把他杀死。到了晚上，我便用从母亲那偷偷藏起来的安眠药让吴烈怀吃了下去，随后把车子开到那个停车位，然后用他的手机和吴志雄联系。”

　　陈默可以想像得出，黄统泰在听到黄雅莉被吴烈怀等人杀害的整个经过时，他受到的冲击有多大。只不过还有“告密者”没有找到，而且母亲也还需要他的照料，他必须确保自己不会落入法网，所以也只能强忍着立刻杀死吴烈怀的冲动，继续按计划行事。

　　听到黄统泰说起他藏了母亲的安眠药，陈默不由得在心里猜测，当时他会不会为了确保陆大伟能一觉睡到天亮，中间不会醒来，而在他喝的酒里也下了安眠药呢？

　　“吴志雄来到之前你就拖着他从尾厢门下车？”

　　“嗯，当时我们就躲在车底下。”

　　“他那时会经常被吴烈怀勒索，也正是因为25年前的事是吧？他也害怕这件事情被曝光，被再次翻出来？”

　　黄统泰点了点头。

　　严格来说，25年前杀死黄雅莉的是林树伟、吴定邦和吴烈怀三个人，吴志雄并没有一同实施虐杀，假如事件曝光，就算会被判刑，与吴烈怀三人比起来肯定要轻很多。但即便如此，受到吴烈怀要挟的他还是千方百计地想到的还是隐瞒和忘却这件事，一方面他小时候就经常被吴烈怀欺负，潜意识里对他的第一反映就是服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另一方面是他事业有成，而吴烈怀游手好闲，两厢权衡下，他根本犯不上被烂命一条的吴烈怀拖下水。

　　“你当时去找林大友，就是因为收到钟志国的信后，就猜测他家人肯定是收了其他人的什么好处，那他肯定也知道凶手还有谁？”

　　“可是后来，我慢慢觉得他可能是真不知情，我试着从林树伟的角度考虑，他如果真的为他父亲着想，就肯定会把还有其他凶手的这个事实也隐瞒下去，他的父亲知道的越少，才更有可能安享剩下的日子。”

　　3

　　“那么钟志国呢，你是怎么找到他的？是在什么时候？”

　　“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找到钟志国完全是意料之外。在处理了吴烈怀两个人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虽然有一直寻找，但都再也没能发现任何线索。”

　　那之后的10年里，黄统泰除了知道对方有亲戚在城桥镇以及在1989年有去过一次之外，再没其他半点告密者的信息。去年9月份，他进入了成新公司，当时他以副总经理的身份入职成新广州分公司，入职的一个星期后，设计部特意为他办了一个小范围的欢迎酒会，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钟志国。

　　“在和他闲聊中，我说起自己来自阳城市城桥镇的时候，他无意中说漏了嘴，提起了他也有亲戚是镇里的人，说他年轻时也曾经去过，而且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女孩子。然后，我再慢慢地套出他是什么时候去的城桥镇，认识的女孩子又叫做什么……那一刻开始，我才真正地意识到，实际上，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就是上天了。”

　　寻找钟志国是黄统泰这辈子最为重要的事情，但也是最难做到的。从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时候开始，一直到被他找到，这前后总共花了24年的时间。

　　这24年来，他没有一刻有浮现过要停止找到并手刃这个“旁观者”的想法，他清楚地知道，从看到那封信开始，他就已经踏上了这条暗无天日的复仇之路，就像一条永无尽头的隧道，就算他永远也无法走出去，他也甘心情愿，绝不退缩。不论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消磨多长的时间，他都在所不惜。

　　24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毛头孩子成长为独挡一面的成功人士，也足以让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化身为满怀仇恨的复仇者。

　　“所以，为了不使你姐姐的事情被曝光，就设计了一个假的杀人动机？”

　　陈默想起了林建业说的那句话——这个事情如果现在重新浮上来被人知道，我可不想是从我嘴里开始传出来的，到时统泰非回来把我撕了不可！

　　黄统泰花了这么多的心机，目的就是为了掩盖黄雅莉25年前受辱致死这件事。

　　“之后你就开始着手偷取公司的资料嫁祸给他，可为什么要把无辜的赵桦拖下水呢？”陈默没等黄统泰说话，继续问道。

　　“无辜？你太天真了。那个女人能够有今天的成就，你以为真的都是她辛苦工作换来的呀？”黄统泰满脸不屑，继续说道，“算了，她的事我也不多说。实际上，是她知道了我进入成新公司后，主动找我提议偷取成新的资料的。那个时候，母亲的癌症也已经发展到晚期了，她只能住在医院里，每天都需要巨额的医疗费用，所以我也就将计就计，和她进行交易……”

　　“在雪山上，当你得知钟志国也有同样的围巾时，你一定很震惊吧？”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答案，黄统泰正是在那天晚上才知道，自己一直珍爱的那条姐姐送的围巾，原来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而这个最对不起她，最应该对她的死亡负责的男人，居然也拥有着同样的另一条！

　　黄统泰从喉咙里发出“嗯”地一声，目光转向别处，“其实，当我知道她暑假自己一个人去学校后山时，我就猜到她可能是认识了某个男生。即便后来从信里知道了她去见的人居然就是那个懦弱的‘旁观者’时，我还不至于那么愤怒，直到知道了他也有一条同样的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