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1
从那天开始,只要吴定邦在家里,她就会找他要丸子吃,然后两人就那样躺在沙发或床上,可以一整天什么事都不用做,过着如梦似幻的生活。
有时候,刘映雪也会和吴定邦一起去“豪哥”那里拿“新品”。吴定邦并不是所有的丸子都拿来自己享用,更多的时候,他会把丸子带到凯撒或榕州市的其他歌舞厅、酒吧或酒店里的卫生间,偶尔也去一些公园附近的公厕外。他会把事先分装成更小包的袋子放在各个场所的卫生间格子里,然后就会守在门口不让别人上厕所,只要有人靠近,他和黑子就会说“厕所坏了”,这样别人就会离开,即使有人不信,看到他们两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也只能退避三舍。假如有人回答“我只要洗个手”他就会让他进去,然后在那个人离开后,他便再进去厕所里,出来时口袋里就已经装了一叠钞票。
“只要洗个手”的人各式各样都有,有的是看上去衣冠楚楚的像是“吃公家饭”的中年人,也有纹着大花臂满脸横肉开着炸天响的摩托的混混,有一次她还看见开着面包车看上去像是刚送完货的打工仔,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来的那么多钱可以买,她知道,每一袋“新品”的价格都足抵普通人一两个月的工资。
有一次,吴定邦被其他的事情耽搁了,刘映雪和黑子就替他守厕所,那次吴定邦就把收到的钱拿一部分给他们。
那已经足够她在凯撒一个月的收入了。
那之后,刘映雪就干脆不再陪客人喝酒唱歌了,每个月固定和吴定邦去找几次豪哥,“守”十来次厕所,其余的时间就像滩烂泥一样摊在家里。
偶尔她也会和仍在夜总会上班的姐妹们出去玩,那时她才听说,原来吴定邦是凯撒的股东,凯撒的收入也有他的一份。当时的姐妹们怕她心里多想,也就没人告诉她,现在看她干脆辞职和吴定邦住在一起了,都开玩笑叫她“老板娘”了。
每次和姐妹们见面,她们就会说她越来越瘦,脸色也越来越憔悴,每当听她们在担心是不是吴定邦对她不好时,她就会在心里暗暗偷笑,“你们不知道我每天有多快乐!”
当然了,她自己也有所发觉,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精神状态的确比以前差了很多,稍微一干活,就会觉得累,经常会丢三落四的,越来越记不住东西,偶尔从镜子里看自己,竟也升起了陌生的感觉,镜子里的完全就是另一个自己,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富有青春活力的刘映雪。
2
还有一个星期不到就是农历新年了,吴定邦说过,今年哪也不去,春节他也不打算回父母家,即便他父母就住在深圳,离榕州市也只有不到1小时的路程。
话说回来,认识他这么久,刘映雪还从没见过他的家人,更没有和他回去父母家里,她几乎没有听他说起过他家里的事情,只知道他的老家是粤东的一个小城市,很早之前就都搬了出来,父亲后来在深圳赚了不少钱,在榕州开始建全市第一处大型住宅小区——信南新城——的时候,就给他买了这里的房子,然后他就几乎没有怎么回过父母家里。
而刘映雪自己,自从出门打工后,也没回过一次老家。她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也早已忘要怎么回家、为了什么而回家了。
两人一拍即合,于是决定都留在榕州过春节,节后再坐飞机去北方一个下雪的城市旅行。从未出门旅行过的刘映雪十分期待,立马筹划着出门远行需要备齐什么东西了。
这一天,她一早就去了附近的商场买了一大堆东西,一边憧憬着人生的第一次旅行,一边步伐轻快地往小区的方向走去。
就在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一个冒冒失失,戴着帽子的男人突然从巷子里蹿了出来,事出突然,刘映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和男人撞了个满怀,装在袋子里的零食、新衣服和手提包里的零碎物品洒了一地,她自己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冒失男人自己也撞了一个踉跄,站稳后赶紧把刘映雪扶了起来,一个劲地向她赔礼道歉,一边帮她把掉落一地的物品都捡了起来。
“你走路不带眼啊!抢着去投胎吗!”刘映雪揉着又麻又疼的屁股,气不打一处来,张嘴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美女,有没有哪里受伤?”男人知道自己理亏,只能躬着身子,不停地低头道歉。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件厚厚的棕色外套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看样子二十岁出头,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流露出关切的神情。
刘映雪看他长相清秀,再加上一句“美女”的称呼,瞬间气已消了一半。她感觉自己也没有哪里受伤,掉落的东西男人也都帮忙收拾好,便也没再和他计较,只说了一句“算了算了!”便往巷子里走去。
来到家门口,刘映雪发现包里竟没有钥匙,心想也许是刚才掉在巷口的哪个地方还没捡起来。她赶紧又回到刚才摔倒的地方寻找,可怎么也没有找到。
“可能是忘记带出门了。”
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没办法,她只好又原路返回,去到商场附近一家挂着“公用电话”牌子的士多店里,往吴定邦的“大哥大”打电话,让他早点回家帮她开门。
在刘映雪认识的人当中,只有吴定邦有手机,每次和他出门的时候,她都觉得很自豪。在来到凯撒之前,别说“大哥大”了,就连BB机长什么样她都从没见过。
3
晚上7点半,刘映雪和吴定邦去了榕州市中心在年初新开的一家西餐厅,吃了她最喜欢的红酒汁厚切牛排,度过了一个浪漫的夜晚,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
情绪高涨的两人,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了铁盒子,然后又开始进入了醉生梦死的世界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恍惚惚间,刘映雪似乎看到有个人影来到她的跟前,她想用力地睁大双眼,可沉重的眼皮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她只能眯着双眼,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
她无法看清面前那个人的轮廓,但她只能确定,那并不是吴定邦,因为吴定邦此刻正躺在自己的身边,她还能感觉到他的双脚正架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刘映雪就开始听到像是什么拍打在脸颊的“啪啪”声,迷迷糊糊中,一把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钻进了耳朵里。
“……后山……还有……叫什么?”
“嗯……”吴定邦口齿不清地回应着,接着,他突然“啊”地发出了惨叫声,紧接着又像是被捂住了嘴,惨叫声变成了“呜呜呜”。
刘映雪极力想打起精神来,看看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感觉全身仍然软绵绵的,就连挪动一下手指都显得十分困难。
“七……和你在……后山……有谁……”那个男人的声音在继续地问着。
“七年?”吴定邦这次的声音听起来清醒了很多,他貌似正强忍着剧痛,声音有些发抖,“……怎么了……不知道……说什么?”
“……四个人……死了……”
“啊!!”
男人的声音刚说完,吴定邦又再度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好好……我说,……怀……林树……雄……”
“……哪里……”
听起来那男人好像是在问吴定邦一些人名,但刘映雪脑袋里像是在不断地冒着泡泡似的,耳朵里一直发着嗡嗡嗡的声响,根本没办法听清两人的对话,只能接收到只言片语。
“……牛屠……没联系……”
吴定邦说完这句话后,借着昏暗的灯光,刘映雪看到有人站了起来,他个子高高的,头上还戴着一顶鸭舌帽子。
她突然想了起来,在巷子里撞到她的那个男人,头上也是戴着一顶鸭舌帽。
凭着仅有的神志,刘映雪看到男人有些模糊的身影在屋里走动着。她勉力想站起来,身上仍旧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翕动着嘴想说话,但喉咙里也只发出“嗯嗯”的声音,半个句子也说不出来。身旁的吴定邦没再说话,似乎嘴巴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不一会儿,刘映雪开始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呛鼻的味道——那是煤气的味道。
刘映雪想起小时候在老家,每当父亲在那个放在天井的炉子里烧起蜂窝煤的时候,她就会闻到这个味道。
【编者按】第二十一章故事以细腻的叙事将人物命运与罪恶深渊交织,从刘映雪沉溺毒品、参与违法交易的日常,到神秘事件突然降临,情节层层递进、悬念迭起。通过生活细节与危机时刻的对比,生动的展现出人性在欲望与危险中的挣扎,令人欲罢不能。从沉迷“快乐丸”的虚幻欢愉,到卷入隐秘交易的深渊,刘映雪在欲望与堕落中迷失自我。看似浪漫的春节计划背后,陌生男人的意外出现、深夜神秘逼问与刺鼻煤气味,将平静生活瞬间击碎,一场暗藏杀机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究竟是谁?他逼问的后山、人名与命案有何关联?煤气泄漏是意外还是蓄意谋杀?深陷毒品与危险漩涡的刘映雪,能否在这场危机中侥幸逃生?而吴定邦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倾情推荐阅读赏析!热烈欢迎文友积极跟评!编辑:攀登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