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抗日战争时期

                                           （1939——1945年）

                                          五、离乡参军 奋起抗战

       有一天，我在村公所值完班回家，一进门看见我妈妈和家里人都在犯愁，他们说西边要抽兵，村公所决定要我们家去一个人，因为我们弟兄多。这一下把家里人急坏了，时间紧、任务急，他们愁得没有办法，妈妈不停地长吁短叹，流眼泪。在这为难的时刻，我说我愿意去。全家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人吭声，沉默良久后，妈说也只好如此。我妈表态后，二哥及其他人都表示同意，这样就决定了我去当兵。家里人为我出远门做准备。母亲把珍藏的几个鸡蛋和一点面粉取出来，在我临走的那天做成油饼，炒鸡蛋，让我一个人吃，饭后把我送到门口，嘱咐了许多话，可惜我都记不起她老人家当时说些什么，以后回忆只想到一句“不要动别人的闺女”。那时候我年岁小，哪里懂得这句话的内涵，在我离开家门时，我母亲含着眼泪遥望，直到看不见我的背影。

       我是第一次出远门，自然心里很想家，连吃饭都在想，我由宋家庄的一个人带着，从垴上翻过山，跨过一条河沟，到了宋家庄稍事休息，然后登程向西走。沿途庄稼绿郁郁的，玉米谷子开始吐穗，我顾不着欣赏这些好风景，一个心眼向目的地进发。往西走尽是山，都是爬不完的坡，经过一天跋涉，好不容易来到长安村。长安村是岭西比较大的一个村庄，背南面北座落在半山坡，住有几百户人家，四周葱绿，村中间有一个坝子做了操场，靠北的村边有条河，环境优雅，平西抗日政府就驻扎在那里，听说我的老师贾全贵当了科长，很想投奔他留在本县工作，可是人地两生，又无人引荐，只好留在县武装自卫队（县大队）。当时，我看见七八十人在一个庙的院子里居住，吃大锅饭，睡地铺。第二天早晨开始出早操跑步。这样的生活过了两天，我就被补充到平定县的独立营。这个营专门是扩招新兵，名义是营，实际只有一个连，我被分到了连队，给贺连长、熊指导员当勤务兵。我非常喜欢枪，连长见我爱枪，就说：“枪是我们的第二生命，人在枪在。”说罢，就把他背的那条湖北造步枪给了我。这条枪很重，有七八公斤。那时候，新兵营的任务是骚扰敌人，袭击敌人，打击汉奸，每天走路少则二三十里，多则五六十里，在平定、昔阳、寿阳、辽县、和顺等几个县交界地转。这些地方山高林深，气侯寒冷，野兽多。有一天，二排长发现一只野猪，他端起枪，一枪把野猪打死了，我们全连吃了两顿才吃完。我是第一次吃野猪肉，肉丝又粗又硬，咬都咬不动。我们连经常单独行动，我的那支枪，背了几天就背不动了，觉得特别重，到了宿营地，动都不想动了，很想把枪还给连长。夜深人静时，我看到一排长、二排长他们把一个逃兵抓回来，吊在屋梁上，吓得我不敢吭声了。

       又有一次，敌人出来扫荡，正在这时我患了病，高烧不退，一口饭都吃不下去，部队马上又要出发，我被送到寿阳县的一个村庄，老大娘待我像亲儿子一样，每天给我送汤送水。敌人进庄前，他们把我放在半山壁的土洞里，我一个人昏昏沉沉睡在那里，他们按时送汤送饭给我吃。敌人虽然进了庄，从洞顶上走来走去，但没有发现我。那样生活了半个月，我的病好了，可头发脱落了，连队把我接回去。我看见连长也病了，发高烧，新兵连没有医药，只见他蒙着被子发汗，嘴里不停地大声呼唤：“妈呀！妈呀！”连长毕竟是参加过南昌起义的老兵，爬过雪山，走过草地，经过四五天休息，他就挺过来了。

       11月底，独立营领导把我们带到昔阳县臬落镇，准备往老部队送。那天晚上，我们县下庄村的一个同乡，他乘站岗机会悄悄到连部，约我与他一同开小差回家。他见我不吭声，就改口说，你在这里好好干吧，我要回家了。当时，我胆子小，因为我看见过吊打开小差的人，但是老乡观念重，没有向领导报告。第二天，果然不见他了。我们在臬洛镇住了两天，就往南开，当时天气已经冷了，可我们还是穿的单衣，在那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我们又行了三天军，到了辽县，就是现在的左权县。

       随后，我们补充到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五旅七六九团，这个团是红四方面军第四军第十师二十八团和三十二团合编的。二十八团编成一二营和团直属队，三十二团编为第三营。第一任团长陈锡联。第二任团长王近山。我入伍时，团长郑国仲，政委鲍先志，参谋长范朝利，政治处主任张南生，一营营长姓吴，绰号疯子，教导员是王亚朴，二营营长李德生，教导员张添枢,三营营长马忠全，教导员赵兰田。

       我们被分到该团二营六连，大多数新兵都编到班排，我当时年龄小，个子矮，身体差，何文全连长和詹兴盛指导员决定将我留在连部当公务员。连部当时编制没有公务员，名叫通讯员，实际上是做公务员的事。每天我给连首长做些勤杂活，如打洗脸水，倒洗脚水，把牙膏挤在牙刷上，打饭洗碗、洗衣服。行军宿营借送门板，铺草。捆行李，打扫清洁，烧开水，行军时背首长的碗筷、洗漱用品、茶杯、水壶、毛巾等。这些杂事我都会做，也挺勤快，他们对我很满意。但毕竟年龄小，身体弱。有一天，连长和指导员在院子里研究工作，我刚把事情做完，突然一阵眼黑，晕倒在地上，脸和嘴唇都磕出了血，数分钟后才苏醒过来，指导员当时笑着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