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敌后武工队有始无终 三道金牌令归老等山
抗联离不开后卫 粮草被服需女营
掩护战友身先死 形势迫使选西征
深山老林里,背阴旮旯冰雪还没化净,格金山朝阳坡、塔头沟塘,渐渐五彩缤纷。一片一片报春花探出来笑脸,小姑娘们见到绽放的花朵。就像小伙子看到秧歌队里一帮扭腰摇扇的花旦,也想上前嘚瑟一番的感觉。几个岁数小的奔花丛跑去,欢蹦跳跃。
结过婚的李德喊:“加小心,不太平,消停点。”
吴凤思:“这旮沓没事,三不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绕远二十多里,超近也就十多里,翻过山头就到裴姐大姐姐家了,抗联的都知道。臭嘴那儿有好吃的,小孩还多。”
裴成春立定到处张望,辨别出了东南西北。高瞻远瞩,进山,出山的方位,家乡的方向。回想起当年的游击队,姐弟四人跟张大个子(李银根)、戴鸿宾、颜庆林、孙铁盘还有三个女战士,一帮人在这一带打过小宿(露营)。美其名曰中国工农红军三十三军,转眼五年过去。
晴空万里,都看到江南猴石山了,知道暂时安全的缘故,可信。心中有了盘算,思考成熟一个方案:“让他们玩一会儿,咱开个会——”
裴成春:“俺们三个尼姑先走,奔永兴寺。”
吴凤思:“你着忙回家见姐夫呗,连娘家姐家都不到。都三、四个小外甥了,个个像虎羔子似的。”
裴成春:“滚犊子,说正经的呢。你说我要到那儿,见了我姐一时半会儿,今天能走得了吗?这一帮人,人吃马草料的。再说了,那孙臭嘴、阚犟眼子我也不认识,多尴尬。都说挺好的,我也不了解,麻不麻烦。
我现在的想法是,得把她俩安安全全的交给上级、省委领导。然后你领我拉人,夺枪,扩大队伍,开展敌后斗争。锄奸、破坏日本据点,不能让他们摈围子消停得把。
格节河两岸群众基础好。不图打鱼混混水也行,你要还那么不是人,我就替冯大纲毙了你。你说你那么英勇,立那么些战功。挠个大官,到抗战胜利,找啥样媳妇没有?手扒拉挑。
行不行?要行,那七个同志今天交给你管安全、生活。你跟我姐说,我有特殊任务。明天可能回不来,过些日子再来。你要招惹她们,我撕了你。”
“行,我保证听姐的。冯大纲、张元福、刘铁石都让你动员起来了。谁不知道,咱再成立一个队,你出谋划策、指挥。人马不成问题,把吴长江绺子归过来,有你领导,他准乐意。”
“招呼过来开大会,李繁点名。”
李繁:“是,裴成春、金博文、李德、金碧荣、李思淑、毕荣、张玉春、金凤淑、沈英信、狼丫、马丫、李繁,骚蛋都有应声。报告,人员到齐。”
裴成春:“原地坐下,我正式介绍吴凤思同志。六军二师一团原来付连长,战斗英雄。累计击毙46个日本兵,有功之人,负伤复原。留守处王黑山派他给我们做向导走出困境。现在经党小组研究,决定在没有接到上级命令之前,咱们变成敌后武工队。他是队长,我是指导员。没枪、没吃的,他有办法。馒头会有的、烧酒会有的,欢迎讲话。”
“裴指导员让我当队长,我愿意,服从命令听指挥。我听到过,说他是这里第一批游击队员,领三个弟弟来的,都是英豪。我也不会说,表个态:没枪,我有办法整,暂时没窝。现在就得在炭窑眯两天,不过你们都得变成男的。我保证敌人吃啥咱吃啥,专打日本人,破坏他移民。它王八蛋X的想上汤原拔豪横,没门。”有点磕巴想不起词了。金博文带头鼓掌,便说:“都说太平川红,是真红啊,连抗大活的、那啥的,都这么红。抗日战争一定会胜利,你以后说话得利索点,能有前途。”
裴成春:“怎么样,不是我说你吧。得练练口才,学文化。好马出在腿上,好人处在嘴上。心骚嘴不能骚,你看当领导的谁像你那么讲话?那能行吗。”
吴凤思脸一耻一红的,无地自容,寻找地缝。
“就这么定了,我把他们四位安排好就回来。咱们一起战斗。我跟你们说,这里是隔界河上游,顺流直下最终通大江、大海。右边是太平川区,左边是格节河区,都有区委,到处都有党支部。江这沿还有新兴的人民民主政府,江通里有北满临时省委委员会。是战略要地,还有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二百多共产党员——
大部队有战略,敌后不也得牵制么?咱们九个插旗招兵,和日本对着干!”
书中暗表这个夹信子地方之所以暂时安全点,一是,当前还是了不起人物的宏达兴名下马场。二是,新辟鹤立县的仅西边,两县罅隙,魔爪还没伸进来。格金河以东到洼子屯、永祥、茨城、静冈,黄花岗、古城岗一带,日寇正忙于归户摈围子,建立‘肥厚村’‘百万石’‘大光寺’,布局开拓团移民。还有一点,获保释的修筑江堤专家、总管李步客,必须兼任鹤立县协和会长,不然终身监禁,恢复死刑。按下不提。
花开两朵各表分枝。裴成春一行僧尼打扮,轻辙熟路夜深人静时潜入永兴寺。云游道长苏梅恰好在此躲避,的灯下黑。
据说“三·一五”祸端就起于附近格节河口。1937年9月30日关东军,宪兵梳篦子一样路口盘查,逮住了县委宣传部长尹洪明,叛变,进而组织部长周兴武也叛变。幸好苏敏一级的领导人,信息他们不知道。陈明义隐藏的深,有尖不露,有保护伞。
陈大神很快得到信报,连夜赶来商议:“此地不可久留,苏敏得立即转移到大马厍。报告省委和张元福,就不要再回这座寺院了,不把握了。转入市区开展工作,可联系李恩举、莲江口关家店(幸存的联络站)能有密旨。闹不好此庙今后难保,我也得搬家。你可以在这住两天,见见你掌柜台和孩子再说,你的身份暂时还不能有被捕、生命危险。”
张元福在猴石山混得有得是办法,曾经横走佳木斯,若听‘他们’话,可取代于琛澂。气电船、汽车、半个连的伪军,插着膏药旗。第二天晚上就把四个尼姑接走,送进黑通。
陈瞎子运作,夫妻见了面。耿刘氏大姐领裴氏一双儿女也见了面,却生生地。小小子可能不记事,姑娘大概能马马糊糊知道了亲妈面目。
还有老爹老妈,大家都是劝说。回家过好日子吧,现在的日本子、警察太恶毒了,还有许多特务。可危险了,当个有钱人太太多好,谁能赶上你。
没人的时候她问陈瞎子:“你说呢?”
陈瞎子:“不是没有道理,我还要搬家呢。地方找好了,江南山里,离这儿不太远。耿丫领孩子都过去了,不搬不行了。那事不敢想。”
“美的你,咱是共产党员,我问你正经的呢。”
“那我也和你正经说,听不听由你。这身衣服就别脱了,不落发,装样也行。在这永兴寺里眯子吧,兴许还能为党长期工作。你可别不乐意听,看你现在这一出。耿老大正眼看你了吗?你有耿刘氏水灵了么?比她还小十来岁。个头、发型、腰板、缎子衣服、首饰、粉黛花容——
对于你个人来说,最幸运的是你心眼好使一回。好心得了好报,没像别的小老婆那样对待你那位姐。悉心治好了她的腰瘘,没烂死她,还阳过来了。可是不能生养了。有救命之恩,人心都是肉长的。地主婆咋的,你看你那俩崽子让人家给伺候的。亲妈未必,你也看见了,放心了吧。该干啥干啥吧,上前线送死?半路出家?有的是。无非就是打坐、叩首、拜佛、念经、修真养性一片前途。”话到舌尖留半句,保住这座庙,比啥都强,传递个信息也是好的。
坚定地共产党员,把陈瞎子话当做了耳旁风。吃了几天斋饭,等待。夜里不知不觉做起如狼似虎的春秋大梦。上级来了指示“速归队”。答复:“我在征兵。”
吴凤思果然不是善茬,找到吴长江(叔)也是老油子(曾经的军长副官)。不多日子,拉起一伙人,不久,有枪、有马、有吃的。本着裴成春的指示:“兔子不吃窝边草,主要是抗日。河西的不许动,不能坑害老百姓,祸害人。”一时间搅得隔界河以东到东圈河,到东古城,以及鹤立岗周边日寇、地主老财不得安宁。打击开拓团,不能细表,那些事都写出来,再描写就要跑题了。
只能告诉读者,没归队的吴长江,镇反时以土匪论处被枪毙了。跟随裴成春回到队伍的吴凤思,西征受伤掉队流落木兰(地名),得了个漂亮媳妇。后来‘三两粮’时回到家乡,齁叭啦气善谈当年勇,社员们当做笑谈,吹牛。没等到落实政策时,就死了。
简单捷说,第二道命令,“速到老等山报到”。裴成春说服了七男七女同意跟她走,吴长江一伙没服从命令,单打独干。还没等集结完毕,徐广海来传达第三道命令、带队。非走不行了。
临行前裴成春还想见孩子一面,打发吴凤思去和耿子文说。没成想耿子秀亲自来了,还叫了一声嫂子:“孩子你就别看了,揪心巴拉的。现在咱也不能劝你,陈瞎子话你都不听。我还能说啥,他临走交代给我,你非得要走的话,别强留。找个汽车送一程,安安全全的到地方,别出事。不看别的还得看这两个孩子呢,你是亲妈呀,得好了别忘了吧。”
“你吹牛呢,都有汽车了。”
“他都告诉我了,找谁谁,怎么办。我能行吗,太平川一亩三分地还将就。出了太平川还有二、三百里地呢,我能办得到么?遇到共产党还没事,遇上日本人不就完了吗。”
“是个办法,那你得挨我座子。小叔子一回,管啥的。”
“别多心,那就得等一天,车来了你就知道了。我要坑你还有好吗,陈瞎子都下上话了。咱一家好几十口人,捏在他手里,我敢吗。”
第三天早上,来了一辆军用卡车,带篷布,驾驶楼里坐一人。裴成春一看明白了,放心了。一打口哨隐藏的14个人,连男带女都出来了。有人告诉:“换衣服——”
加上徐广海16个人,上车谁也不敢吱声,不知道咋回事。走松花江北沿,西莲花泡,‘闲情阁’。又上来四个人,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媳妇、一个气度不凡的小老太太。不像主仆,是婆媳,两个小女孩。穿戴不一般,带两个皮箱,两个柳条包,当是细软、服装。篷马车送过来的。
裴成春被司机让进了驾驶室,挨着老军长坐定。一路也不知谁是捎脚,谁是送客。每遇盘查,司机出示证件,就敬礼放行。一路对话,她知道了两个秘密,也成了永远的秘密。
“这四个人是大纲的家眷,温家堡子怕保护不了她们了。大纲现在驻防帘区(绥滨),王永昌绥滨县委书记。松花江下捎,应当比这儿安全一些,两口子还能常见面。如花似玉的小姐,七尺男儿,离了丈夫媳妇如何?你也知道还有她老公爹在对岸富锦花马营有一号。这事得绝对保密。”
“听说你,3·15过后,也被抓起来了?”
“这事告诉你也挺好、没啥,就算我向组织汇报了。将来也能给我作个证明,‘李步客不是汉奸’。可知道李福臣的根本来底,他不仅是中国工农红军三十三军创始人,留下许多故事。
那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崔高丽建党,开始是看到我的财力。拉拢我,把我们两口子劝进了中国共产党组织,他讲述的南方如火如荼的中国革命道路。让我们两口子看到了一线光明,中国共产党能挽救中华。他给我这个旧军人整一个新番号‘中国工农红军三十三军’,让我更明确了‘俄界’‘苏维埃’边区——之事。心死的人又活了,第一批红军战士就有你,一共四十多人。几年际遇你全知道。
我是两朝死刑犯,命不该绝。第一次因为我是生杀大权在握者的亲姑爷,我死了他残疾姑娘就得成寡妇了。陪绑吓了我一大跳,后来令我到北京大学水利专业念书。三年后,民国时期的军阀政府,发配我到这穷乡僻壤治理水患。十几年已初见成效,就是今天行驶的弯弯曲曲的圩堤变成江堤,洪水不能漫漾。
这回是日本关东军操纵的满洲国高级法院判决,东条英机特派员指控。罪证坐实、确凿,东北抗日联军军人有4500个以上都是在我的筑路(铁道路基)民工、江堤民工、河道民工输送过去的。本来必死无疑,奈汤原、鹤立江河规划,引汤排灌设计都在我腹中。
我是有钱有朋友的人,狱中吃喝比家里还好,顿顿有酒有肉。狱友中有共产党高人,他告诉我:现在已经实现第二次国共合作,联手、团结抗日。诉诸国联,进入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战争。法西斯必败,时间问题。关东军本庄繁到山田乙山包括东条英机在内,原来就没有皇军资格,野心膨胀的军阀而已。勾心斗角,早晚必然是东北王下场,满洲定有光复之日。共产党人的话我坚信,又不想死了。因为我还有喜欢、未尽的事业,老婆孩子。大禹治水、李冰治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吧,流传千古,家喻户晓。五百里防洪堤,引汤灌溉,河道梳理。还有那远大目标,连通三水(黑、松、辽)运河——是我的理想。
该着不死就有救,早年帅府道人崔世友探监告诉我:你都有点胖了,好日子快到头了。百日牢狱之灾不过,往下他没再说。
原来是崔老道找到昭和神圣会的菊池武夫(曾经的张大帅东洋顾问),疏通东条英机,张景惠作和。达成‘死刑不免,长期监禁’,如答应与帝国合作为鹤立协和会长,可具保监外执行。我亦有信仰,坚定不移,拒不签字。
张景惠指使下,让内人签了字也作数。狱友党的干部也指示我,应当出去治水为上,工程是长在我们的国土上。把它们打回老家之日,利国利民的工程还在,它不可能带走吧。再说,军阀官僚都懂兴修水利呢,这不就稀里糊涂了吗。跟你说说这些事,就算向组织汇报吧。因为你是我心目中永远的中共汤原县委委员,到时候别说我是汉奸就行,别无他求。”
车从格节河口蹚水能过,不到膝盖深。鹅卵石底,打坞了有人能推动。经莲江口弯弯曲曲的江堤到倪洼东的阿凌达河口,差不多一百来公里,就过不去了。绕道三号桥,经过鹤立岗、黄花岗又上了大堤。更长、更弯、更曲。
他告诉她:“这都是圩堤改造的,随弯就弯了。劳工的血汗,不计其数的尸骨。我有计划,不死将来建个庙宇,祭奠为修江堤而死的劳工们。日本子来以后,建大农区心切。抓劳工这招挺恶毒、挺损、也挺解恰。空前绝后、缺德带冒烟。我无形中助纣为虐了,不过也值。管咋的江堤成型了,现在能防御二十年一遇的洪水,打下了老根、基础。进而会有防三十年一遇、五十年一遇、百年一遇到安然无恙的长虹卧波。我死而无憾,刚开始军阀统治时期那段,更费劲。国民政府也不拨钱,全靠民间力量。我给大、小地主磕头作揖,求爷爷告奶奶调集民夫——”
说说唠唠都到下午了,就到了梧桐河口。李步客说:“到咱地界了,下车吧。徐光海同志,我就能帮忙帮到这儿了,也安全了。”
徐光海领十四个战士整理队形,讲话。裴成春拉着李步客的手,眼泪汪汪的说:“老军长,我想跟你修水利去。”
“那感情好了,我乐不得的。你请示首长李指挥吧,连把我的情况谈一下。我随时恭候,我还得赶路,去绥滨。”
挥手告别,没成想,竟然是永别。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抗联兵将百千万 浴血突厥染战袍
未必东倭日寇壮 走狗叛逆人着妖
【编者按】这一章节生动展现了抗日时期复杂而艰险的斗争画卷。文中既有敌后武工队的组建与行动,展现出战士们在困境中顽强抗日的决心,如裴成春、吴凤思等人物在抗联事业中的坚定抉择;又有复杂的人物关系和情感纠葛,像裴成春面对家庭与革命事业的矛盾挣扎。同时,通过李步客的讲述,呈现出历史洪流中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的交织,以及在抗日背景下各方势力的博弈。编辑:李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