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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路石 点击:183 发表:2024-09-28 21:16:56 闪星:2

  三天后。

  还是下午。杏花刚送完一批客商返回办公室。刚坐到沙发上,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杏花是宝安区政府接待科的科长。每天要接听不少来自四面八方的电话。但杏花不说话,对方就认定是杏花,那是第一次。杏花后来琢磨来琢磨去,猜不出那打电话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一听自己说是杏花,对方反而把电话挂了。虽然口音似曾相识,杏花想不出是谁。

  杏花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到办公桌旁,拿起话筒:“喂!你是哪里?”

  “你是杏花吗?”杏花一听,心里一愣,这口音怎么这样熟悉。

  “我是杏花!”杏花接着问,“喂!你是谁?”

  沉默好一会儿,听筒里传来呜呜的哭声。

  杏花着急了:“喂!你慢慢说。”莫非是菜花打来的?菜花还活着?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杏花到深圳来工作一晃六年多了。她和姐姐桃花常常说到菜花出走的事。她和卫国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但一点音信也没有。倒是宝安区西乡龙头崖中年妇女跳海事件,桃花讲了多少遍。每讲一次,桃花总要流一次眼泪。桃花和卫国是坚信菜花跳海了,很有可能被鲨鱼吃掉了。桃花说,她亲自去了宝安区公安局的刑侦大队。那个大队长姓沈,是卫国的好朋友。当时,海滩上还捡到了一双同色同码的泡沫凉鞋。桃花说,那双泡沫凉鞋是菜花姐来深圳后,她给菜花买的。桃花在宝安区公安局刑侦大队沈大队长的办公室亲眼看见那双泡沫凉鞋,颜色尺码都是和桃花买的一个样。看来,这个打电话的人不会是菜花姐。自己是宝安区政府接待科科长,认识的人不少,能一下子叫出自己杏花这个名字的也不少。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呀,这打电话的人有点奇怪呀!上次一打电话挂了,这次还未说话怎么就呜呜地哭起来了。要说有什么冤屈,那应该把电话打到区政府信访局去呀!

  杏花把电话紧紧地贴在耳畔,静静地听。

  窗外,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声传进办公室里。

  沉默了一会儿,对方平静了些:“杏花,我看到《深圳日报》上的大幅照片了。是陵阳县来的领导。有三个人认识:张立仁、徐凤霞、杏花。”

  “你都认识?”

  “认识!”

  “你还没有说你是谁呢!”

  “我是菜花呀!你还听不出来!”

  “菜花!姐!是你?”杏花一听真是菜花,喜出望外,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出,“你还活着?”说完,杏花忍不住,心头一酸,哇哇哇地哭出了声。

  “活着,而且活得很好!杏花,我知道你到深圳来了。”

  “知道我来深圳,为什么不找我?再说,这些年桃花、卫国一直在深圳,他俩找你找得好苦。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我不能现身。你姐夫知道了,肯定会把我找回去。我回去,你姐夫不会幸福的!再说,我在给你姐夫的出走信中,说得很清楚,向东再婚之日就是我现身之时。”

  “姐,怎么说你好呢?你怎么这样去想,你……”

  “杏花,一句两句话说不完。这些年……”

  “这些年你在哪儿呀?”

  “我出家了!”

  “大家以为你……”

  “不说了。后天是星期天。下午两点红房子咖啡厅见。”

  “好!后天见。”

  “对了,杏花,你先保密两天。听姐的吗?”

  “听听听!都听你的。”

  杏花放下听筒,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心中一兴奋,脸上泛起了红晕。杏花有一点不理解,菜花姐姐真犟,为什么非要走离家出走这条路呢,为什么桃花、卫国在深圳,为什么我杏花来深圳,她不来找我们呢?为什么看到有徐凤霞的新闻照片,姐就现身呢?

  杏花只顾兴奋,不想了。反正后天见到姐会问清楚的。

  窗外,高大的榕树巨伞似的撑开着。榕树的翠绿树叶丛中有一蓬糠筛大的喜鹊窝。几只花白喜鹊不时从树叶丛中飞出来,留下一串叽叽喳喳的鸣叫声。

  杏花朝窗外的榕树瞥了一眼,喜滋滋地自语:喜鹊叫,有亲到。

  难怪今天喜鹊在窗外叫得特别欢。

  红房子咖啡厅在梧桐山公园东大门的左边拐角,大门朝东南。杏花来深圳虽然才五六年,但因为在宝安区政府接待科工作的缘故,深圳的环境,特别是旅游景点特别熟悉。红房子咖啡厅是深圳有名气的咖啡厅。杏花陪客人游览完梧桐山国家森林公园后,往往会去红房子咖啡厅喝一杯咖啡,休息一会儿。这里杏花熟悉。梧桐山国家森林公园位于深圳市沙头角梧桐山南麓,距深圳市区十多公里,南临大鹏湾,东与国际四大港口之一的盐田港及著名旅游景点大小梅沙海滨公园相连。西接中英街,与香港新界仅一隅之隔。这里树草茂密,风景秀丽。

  星期天中午,杏花在桃花姐家吃饭。桃花做了四五个家乡特色菜,但杏花老是眼望着窗外发愣,脸上总是浮出淡淡的微笑。卫国望望小姨子说:“杏花,怎么不动筷子,是不是姐烧的家乡菜不地道!”

  杏花一听,赶紧回过神来,答非所问地连声说:“好吃!好吃!”

  “你一口还未吃呢!”桃花夹了两片酸菜鱼,往杏花饭碗里一放说,“杏花,想什么呢?有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杏花心里想到下午要见到菜花姐了,她真想把这个惊人的好消息告诉姐姐桃花和姐夫卫国,但一想到菜花电话里关照保密的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杏花摇摇头,夹起饭碗上的一片鱼片,有滋有味地嚼着说:“又辣又鲜又香!姐好手艺!”

  “好吃多吃些。”桃花又给杏花夹了几片鱼片,看到杏花妹子这么高兴,心里想,杏花妹子肯定谈男朋友了,但不便问,只能放在心里。

  杏花边吃边看表,很快扒完了碗里的饭,筷子一丢,站起身,笑嘻嘻地对桃花、卫国说:“姐,姐夫,谢谢你们盛情款待。”

  “客气啥?家里人。”卫国疑惑地盯着杏花。

  “这么急走?”桃花也不解,“妹子,坐会儿再走,我和你姐夫还未吃完呢!”

  “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个接待,先走了。”杏花背起绿色的小挎包,喜气洋洋地朝门外走去。

  “肯定会男朋友去了!”桃花、卫国望着杏花兴高采烈的样子,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轻声说。

  桃花笑了。

  卫国也笑了。

  姐姐喜欢妹妹,姐夫也喜欢小姨子。当然,卫国心里明白,这些年杏花因为在宝安区政府接待科,人脉广,卫国搭上了不少关系,这对卫国在深圳的业务拓展起了不小的作用。现在,卫国的业务越做越大。虽然姐夫向东在陵阳当县领导,但卫国暂时还不想回家乡发展。

  杏花这么快吃完饭,这么快离开,那么兴致勃勃的样子,肯定是去会男朋友。但桃花、卫国怎么猜也猜不到杏花去会菜花姐。

  杏花出了小区大门,招手打了辆的士,直奔梧桐山公园东大门。

  在梧桐山公园东大门下了车,杏花往南走。这里常来,往南不到六七十米,拐弯处就是红房子咖啡厅。往南走三十多米,她看到了红房子咖啡厅前面的小广场,小广场中间有七八棵高大的梧桐树。人们习惯不叫小广场,而叫梧桐林。梧桐树下不规则地安放了一些双人三人木椅。男女约会的不少。高大的梧桐树下,还真是有些私密的地方。

  杏花加快步子朝红房子咖啡厅走过去,梧桐树林首先映入眼帘。

  杏花扫了一眼,眼睛一亮,梧桐树林朝咖啡厅的双木椅旁站着一位中年妇女,手搭在木椅背上,目光盯着红房子咖啡厅方向扫来扫去。杏花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仔细打量起来。这位中年妇女看上去四十开外的年纪,穿着一条白色中裤,上身是一件橘红色宽松短袖,戴一顶淡蓝色的帆布遮阳帽,亮眼十足。中年妇女脸色红润,目光焦急地扫来扫去。杏花一看,身材、肤色,还有那眼神,尽管相距几十米远,但是有点儿眼熟。从穿着上看似乎跟姐姐菜花一点儿不搭界。杏花想起电话中姐说这些年出家了。姐不可能穿得这么亮眼。杏花一边朝红房子咖啡厅方向走过去,一边在路边扫来扫去。菜花出家了,她一定是穿着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法衣,很显眼的。尽管公园门前人来人往,但一眼就会看出来。杏花东张西望没有见到一位穿法衣的中年妇女。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红房子咖啡厅,正要抬步进店。梧桐树林方向传来喊声:“杏花!我在这!”

  杏花收住脚步,扭头朝梧桐林方向一瞥。刚才看到的那位穿着亮眼的中年妇女正朝杏花急切地招手。距离不到二十米,杏花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姐姐菜花。杏花一激动,转身朝梧桐林冲过去,一直冲到那位中年妇女面前,才刹住步子,仔细一打量,伸出双臂搂住姐姐菜花的脖颈,“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哭声很响,把栖息在梧桐树梢上的几只花白喜鹊惊飞起来,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朝远处林中飞去。

  菜花不吭声,双手紧紧地揽住杏花的腰。

  杏花看着周围的游人,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松开手,擦擦眼角,哽咽着说:“姐,这些年你去哪儿啦!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呀!”

  “妹子,你还是这个样子!你现在有出息了,姐高兴。”菜花说完,抬手替杏花擦擦脸腮上的泪痕说,“卫国好吗?桃花好吗?”

  “都好!他们现在是大老板了。噢!姐,我有点不解,你怎么让我保密呢?你知道桃花姐多想你呀!卫国、桃花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他俩得高兴得跳起来。中午,我和姐姐桃花、姐夫卫国吃中饭,我不敢告诉他们,但我心里很高兴,匆匆地吃了一碗饭,就往梧桐山公园这边赶过来。你知道姐姐姐夫说什么?”

  “说什么?”菜花不解的目光瞅着杏花兴奋得通红通红的脸。

  “他俩以为我是匆匆地会男朋友去了。”

  “杏花妹子,我离家出走一晃快十五年了。我想跟你见面,了解了解情况,然后再去见桃花妹子和卫国妹夫。”

  “他们想死你了。到现在还托朋友到处打听你呢!”杏花说着,两手拉着菜花姐的手,目光盯着菜花的脸,仔细打量着,心疼地说,“姐,你一个人在外,辛苦你了!”

  “辛苦吗!我一个人在尼姑庵,其实心静如水,什么都不想,身体还养好了,病也没了。你知道的,产后后遗症,我一直精神压力大,睡不好觉。你知道姐性格好强,不服输,但命运自己掌握不了呀!生了个女孩,还让姚家绝后了。产后后遗症,这妇科病难治呀!

  “我与向东在一起,说实话,哪有什么正常的夫妻间的生活呀!每当夜深人静时,看到你姐夫那潮红的脸,那渴望的眼神,特别有时那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心里难受。我知道你姐夫想要什么,但我一个病人,我给不了他。灯熄了,我睡在他身旁,我能感受到他那急促的喘息声。其实,我心里比你姐夫更难受。那年,我离开陵阳来到深圳你桃花姐家,看了不少公园,也看了病。在广州的医生说得了中度抑郁症。我不想再连累你姐夫向东,他还年轻,他事业正发达。我离开你姐夫,我不想他这样不幸福地活一辈子。我想与他协议离婚,我知道,你姐夫打死也做不到。于是,我选择了悄悄地离家出走。”

  “姐,你知道,你这一走,家里人多急吗?”杏花心一酸哽咽着,“妈,向东姐夫,霞霞,桃花姐和卫国姐夫,还有……”

  “别说了。我知道我错了!当时,我认准了一个理:只要向东开心,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一冲之兴……”菜花抬手擦擦眼角的泪珠,手朝红房子咖啡厅一指,“杏花,去喝杯咖啡,咱们慢慢说。”

  杏花拉着姐姐的手,往红房子咖啡厅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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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杏花来深圳几年了,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她想让家乡领导来深圳考察的建议,已经落实,《深圳日报》还刊登了考察团来深圳的大幅照片。杏花接到一个电话,声音有点熟悉,但她一时不确定是谁。反复询问后,杏花大哭起来。匆忙吃了口饭,她赶紧去赴约。是谁让杏花这么激动?推荐阅读。编辑:青梅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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