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霞心里舒坦了。

　　时间过得很快。张立仁书记带队去深圳宝安区参加了春季经贸洽谈会。向东因巨蛋项目土地协调办理，不能去参加经贸洽谈会。路山民、徐凤霞去了。卫国和桃花、杏花热情接待了家乡来的领导。宝安区的主要领导专门宴请了张立仁书记，杏花参加，凤霞很有面子。宝安区主要领导接待陵阳县经贸洽谈会代表团的大幅照片还上了《深圳日报》，照片上有杏花，有凤霞。

　　活动结束后，路山民、徐凤霞在徐江风陪同下，去香港考察了远景科技有限公司。

　　巨蛋项目进展很顺利。徐江风的两千万元早已打到远景账上。巨蛋的混凝土地基已经浇铸完成。徐江风从中国建设银行贷款一千万元，在徐凤霞的协调下，由经济开发区担保，手续全部办齐。虽然担保是经济开发区新来的党工委书记路山民签的字，但姚向东不授意，路山民不会签字。毕竟路山民刚从上面下来任职不久，情况不熟悉，一切听姚向东的。当然，这个巨蛋项目在陵阳县很有影响。路山民担保一签字，徐江风很快拿到这笔一千万元的贷款。

　　远景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曹耀明人在深圳，但陵阳经济开发区发生的事儿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徐江风申请的一千万元贷款上午陵阳建设银行放款，晚上，曹耀明就把电话从深圳打到徐江风的大哥大上。

　　曹耀明电话里的声音火急火燎，让徐江风几乎有些感动。这个巨蛋项目，陵阳从书记到代理县长，包括自己的亲表妹，都十分关注。表妹这次去深圳，专门陪同经济开发区的路山民书记去香港考察了远景科技有限公司。曹耀明总经理的热情接待，让路山民书记、徐凤霞部长坚信不疑。从深圳回来，陵阳县委曹书记，代县长姚向东听了汇报后，只说了一个“快”字。领导重视，徐江风体会最深了。土地出让手续几乎是姚向东亲自协调的，可谓一路绿灯。开发区建设局专门组成了一个巨蛋推进小组，每天都在银龙山附近的巨蛋工地上巡查。开工不到三个月，巨蛋的土建工程基本完成。徐江风不时看看巨蛋图纸，扳扳手指头。现在是 5 月中旬，土建工程已经完成；6 月至 7 月原计划是安装蛋形钢架；9 月至 10 月进行蛋壳外装饰，内部装饰；11月安装高科技电子娱乐设施。土地之后的钢架灯光、娱乐设备都是曹耀明从英国采购订制的。如果照巨蛋建设计划，12 月 31 日的巨蛋竣工仪式应该在时间上没有问题。想到这里，徐江风心里有些兴奋。到时巨蛋万盏彩灯一亮，方圆几十里都可见到巨蛋的风采。姚向东高兴，凤霞高兴，我徐江风能不高兴吗。这巨蛋的门票收益，我和曹耀明可是三七分。到那时，就等着数钱吧！徐江风想到这些，就兴奋不已，心里美滋滋的。

　　晚上九点多钟了，徐江风一点睡意没有。

　　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往沙发上一坐，正要开电视。茶几上的大哥大响了。

　　徐江风一愣，这么晚了谁会打电话来。现在的大哥大不是大砖头似的笨重了。现在的大哥大像个脆饼似的。徐江风从茶几上拿起大哥大，拔了一下天线，靠到耳畔，大着嗓门：“喂！你哪里？”

　　“曹耀明！”

　　“曹总，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睡不着！”

　　“咋啦？”

　　“兴奋呗！”

　　“兴奋？什么好消息？”

　　“徐总，刚才接到远景英国本部董事长来电话，关于巨蛋的设备订购。”

　　“有困难吗？”徐江风一听，心里有些紧张。这巨蛋设备是在英国本土订购的。时间上不能有半点差池。迎接二十一世纪的庆典活动那是定了时间，谁也改变不了。

　　“没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看来巨蛋设备在英国订购很顺利呀！”

　　“英国那边的设备已经下单，就等资金到位了。香港公司已经汇去四千万元，还差一千万元。款到后即开工制造。”

　　“还差一千万元？没问题。建设银行的款刚放到位，我明天就电汇给香港公司。”

　　“那太好了！看来你徐总就是这东风了！”

　　“曹总！巨蛋项目可是陵阳县重大项目，设备订购时间上不能出差错。”

　　“哈哈哈，怎么可能呢！有合同，有时间要求的条款。不按时交货的罚款那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就好！”徐江风关了手机，没有打开电视，在屋子里踱起步来。他很兴奋，想不到事情这么顺利。设备合同定制了，徐江风打心眼里佩服曹耀明总经理的办事效率。这个曹耀明，人不在陵阳，这里的情况蛮清楚的。按理说，建设银行放款的事，他肯定不知道。但事情就这么凑巧。设备定制的款就差一千万元。偏偏我这里的贷款到位了。事情就这么顺当。看来我徐总的运气好，还有几大步走走。顺就好，明天上午去打款。突然，徐江风想到钢架的事。巨蛋的钢架是曹耀明在深圳一家钢结构加工厂定制的。再过几天就要用上了，货还未到。徐江风拿起大哥大拨通了曹总的手机。

　　“喂！徐总还有事？”

　　“巨蛋钢架还未到货！”

　　“我去查过了。早在上周就发货了。明天不到，后天准到。”

　　“晚安！”

　　徐江风打过电话，心放了下来。

　　他躺到床上，脑子里很是兴奋，在床上翻起了烧饼。灯熄了，月光从窗外泻进房间里，房间里朦朦胧胧的一片。

　　徐江风睡不着觉，心里惬意极了。他感到自己的人生道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顺风顺水。他想起了唐朝李白的著名诗句，口中默默地念出了声：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自己现在的事业简直就像李白《早发白帝城》中的轻舟，好快好顺！徐江风美滋滋地想着，脑海里浮现出那五彩纷呈的巨蛋。巨蛋迎着冉冉升起的二十一世纪第一缕阳光，显得更加气派、庄严、豪华。

　　远处的山村里传来隐隐约约的鸡鸣声，徐江风慢慢地进入梦乡。

　　徐江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来到一片草地上。青草茂密，葱绿欲滴。突然，他看到了草丛里有一只硕大的鹅蛋，雪白雪白的。他眼睛一亮，兴奋地弯腰去捡。谁知，手还未触到鹅蛋，鹅蛋竟然长了腿似的往前滚。徐江风走得快，鹅蛋滚得快，就是抓不住那滚动的鹅蛋。徐江风急了，加快步子，谁知鹅蛋滚得越来越快，且越滚越大，不一会儿工夫，竟然像一只硕大的气球飘了起来，且袅袅地上升，飘到了白莲花般的云朵里去了。巨蛋在云层中穿梭，时隐时现。

　　第二天早晨。徐江风醒来后，夜里追鹅蛋的梦境还活灵活现地展现在眼前。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不知这梦预示着什么。他想了许多许多。徐江风往好处想，也许这意味自己的事业会像这飘入云朵中的巨蛋，越升越高。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徐江风的脑海中飘过，巨蛋上了天，掉下来怎么办？徐江风不往坏处想。

　　梦不便说破。

　　徐江风把这个梦深深地藏在心中。现在，钱全部到位了，货也订好了，施工比想象的还要快，徐江风没有理由不往好处去想。

　　徐江风心里乐滋滋的。

　　这段时间，还有一个人心里乐滋滋的。这个人是远在深圳的菜花小妹杏花。

　　前些日子宝安区举办春季经贸洽谈会。她找到了区委书记，说到了家乡陵阳县的发展势态。她希望区委书记能同意给陵阳县领导发一个请柬。区委书记一听，满口答应，还夸赞杏花接待工作做得好，招商引资工作也没有放松。其实，在杏花的心里，她是敬重自己的姐夫。自己从一个山沟沟里来到陵阳城里后，每一步都得到姐夫的帮助和指点。杏花知道，姐姐菜花是向东的恩人，但向东也是自己的恩人。没有向东这个榜样，自己一个山里来的姑娘不可能看到知识的力量。向东也是山里来的小伙子，他读了大学，走上了工作岗位后，拼命地工作，不断地取得进步。杏花很受启发，她照着向东走过的路一步一步地走。杏花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经过向东辅导和杏花自己近五年的努力，拿到了大学本科文凭。有了大学文凭，她去深圳应聘公务员，杏花如愿以偿。杏花珍惜工作，拼命努力，经过五年多的奋斗，杏花被提拔为接待科科长。领导、客商接触多了，人脉广了，杏花想到了报恩。想不到的是第一件事竟然做得这么好。陵阳县委书记带队，开发区的路山民书记、陵阳县委宣传部部长徐凤霞一起来宝安区参加了春季经贸洽谈会。姚向东姐夫没有来，但凤霞来了。宝安区的主要领导知道杏花家乡来了这么多领导参加经贸洽谈会，不但专门宴请，还合影留念。照片上了《深圳日报》，富帮穷，互惠互利在深圳传为佳话，杏花在宝安区名气更响了。

　　姚向东事后专门从陵阳打来电话。电话中连连感谢杏花。杏花接到向东的电话，心里很激动，很开心。杏花知道向东心中有自己，其实是对菜花的思念。

　　放下电话，与姐夫相处已经逝去的岁月在杏花脑海里浮现出来。

　　杏花甜蜜地回忆着。杏花知道，菜花出走后给向东带来的痛苦。

　　她知道菜花离开向东的原因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杏花不知道姐姐怎么想的，心痛不已。自己住在向东家里，一住就是五年。杏花知道，姐夫与小姨子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会让人家说闲话。杏花不是没有地方去借住，也不是因为参加自学考试需姚向东辅导离不开这个家。杏花心疼姐姐，更心疼姐夫。尽管这种心痛是完全纯洁的。有一段时间，杏花曾下决心搬出姐夫家，到陵阳酒厂单身宿舍去住。但杏花舍不得姐夫。杏花知道姐姐是为了向东幸福开心才离家出走的。姐姐出走后，母亲又带着霞霞一个人去了松江镇，向东一个人拼命地工作，回到家孤身冷灶的，能幸福吗？就凭这一条，杏花顶着被人说闲话的压力豁出去了。别人怎么说，她不管，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就行了。当然，杏花没有想到的是母亲也是这个意思，要杏花好好照顾向东姐夫的生活。

　　五年的时间并不短。但五年来，向东、杏花并没有一丁点传闻。

　　谁知，杏花快拿到本科文凭的那年春节，母亲竟然与亲家母商量让小姨子续弦。杏花听母亲一说，心怦怦怦地跳个不停，连连摆手。好在向东不置可否。杏花松了一口气。

　　那年春节，桃花和二姐夫卫国回来了。他们知道杏花妹子快拿到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本科文凭，都夸赞不已。当杏花说到母亲让自己与向东圆房的事，心事重重。桃花与卫国给杏花出了个主意，让杏花去深圳发展，下半年深圳会进行一次面向全国的公务员招聘。杏花听了很兴奋。后来，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本科文凭顺利拿到后，杏花决定南下的信心足了。虽然杏花的心中常常感恩姐夫，但感恩不是爱。

　　当然，时间也会产生爱。但对杏花来说，对姐夫的爱那是对姐姐爱的延续，那是一种真诚的喜爱。听说徐凤霞从泸阳市回到陵阳后，杏花听姐过去说过，这个徐凤霞与姚向东的故事。听菜花说，凤霞是个大度的好姑娘。当年，她曾经给姚向东写过一封热辣辣的求爱信。但当徐凤霞知道姚向东与菜花的传奇故事后，毅然调离陵阳，回到泸阳市父母身边。徐凤霞调离陵阳成全了姚向东与菜花的姻缘。徐凤霞当年不但不记恨姚向东，还利用父亲大干部的权力，为向东解决了不少困难。菜花能从山沟沟里的民办教师调到陵阳县机关幼儿园当公办教师，就是徐凤霞请父亲打的招呼。徐凤霞父亲是市里的组织部长，是个管官的官，说话很有分量。

　　向东会有人照顾的，杏花放下心来。杏花下决心去深圳应聘，想不到被顺利录取。

　　到了深圳，与二姐夫卫国和桃花在一起，一点不孤独。当然，离开陵阳的那天晚上，向东在杏花房间坐了整整两个小时，说了许多许多话，杏花的心里暖暖的。向东托杏花在深圳做两件事，一是继续留心各方面的消息，寻找菜花；二是帮陵阳招商引资，就是帮姐夫。杏花听在心里，知道了什么叫爱，爱就是让爱的人幸福。这句话杏花先是朦朦胧胧，后来，心里渐渐地明白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又是五六年过去了。姐夫与凤霞结婚了。霞霞小学快毕业了。现在，姐夫向东已经是陵阳县代理县长了。听说，凤霞托表哥徐江风从香港引进了一个巨蛋项目，在全省都有影响。

　　让杏花想不到的是，那年离开陵阳，姐夫说的两件事都有眉目了。经贸洽谈会让陵阳在深圳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也算是为家乡招商引资出了力吧！最让杏花兴奋不已的是昨天下午，办公室的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杏花拿起听筒，还未开口，话筒里就传来似曾相识的口音：“喂！你是杏花？”

　　“对呀！”

　　杏花还未来得及再说一个字，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杏花挺奇怪，谁打来的电话？我没有开口，她怎么知道我是杏花？也许是哪个闺密开玩笑呢，杏花也没有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