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片刻之后,姚向东打破沉寂,疑惑地问:“是谁?我很熟悉?”
“杏花!”父亲轻松地笑笑。
“你小姨子呗!”母亲也高兴地笑笑说,“小姨子住你家六年多了,你不熟悉?再说杏花这姑娘白白净净,身材苗条,听说到了陵阳酒厂工作,很有能力。那个厂长叫什么来着,非要把杏花往办公室调,就是你打坝不同意。再说,这杏花不是个花瓶,学习也用功。这些年还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这杏花里子面子都有,最主要的是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熟悉她。”
听到这里,姚向东有些着急了,连忙摆摆手说:“爸!妈!杏花住在我家里,那是有原因的。丈母娘在我家时,她就住在我家。丈母娘带霞霞回乡下后,她一时找不到住的地方,我总不能赶杏花走吧!
再说,她参加自学考试,需要人辅导,我还可以帮杏花忙。菜花这事一出,我想让杏花搬走,怎么开口?爸!妈!我和杏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爸妈相信你!”姚建国和李花红直愣愣的目光盯着儿子泛红的脸庞,感到有些出乎意料,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父母这是怕儿子见外。
姚向东愣在那里,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他想不到父母来了个拉郎配。但他知道,父母这样想,不能完全怪父母。自己与小姨子相处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得那么多。总觉得小姨子是自己老婆的亲妹妹,都是家里人。当初,杏花刚调到陵阳城里来时,对姐夫很尊重,觉得姐夫是县城里的大官,手里的权力大,能扯得开面子办事。杏花能在短期内从山沟沟里调到县城来上班,在杏花的眼里,姐夫有能耐。杏花当然高看姐夫一眼。再说,小姨子刚住进家里来时,菜花姐在家里,丈母娘也在家里操持家务事。一切再正常不过了。但自从菜花去了深圳,又从深圳离家出走不归后,杏花还住在家里,开始是有些别扭。毕竟丈母娘带霞霞去乡下了。家里就是杏花和自己。虽然各上各的班,但晚上总归要碰到。当时,菜花的出走,给姚向东心灵留下了深深的创痛,姚向东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杏花住在那里,生活上给姚向东不少温暖。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向东拼命地工作,繁忙的工作慢慢地淡化了向东对菜花的思念。向东感觉到杏花住在家里不是个办法。虽然向东知道自己能把持住自己,但向东担心外人不理解。他和杏花曾几次想把丈母娘请回来,这样,生活上既有了照顾,杏花住在家里也不会引起外人的误解,同时,自己还能当好小姨子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辅导老师。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好事。说实在的,菜花走了,真的让姚向东一个人住在家里,白天日子好过,自己拼命地去工作,但晚上夜深人静,姚向东这脑子里怎么也不会平静下来。丈母娘不回陵阳,不回向东家里来,理由很简单。她怕触景生情。毕竟菜花是从陵阳家里走出去的。回到陵阳家里,胡少香满眼都是菜花的影子。向东不勉强丈母娘,老人的心愿还是遂了好。孝顺孝顺,顺就是孝。本来杏花也曾想搬到陵阳酒厂单人宿舍去。征求向东的意见,向东想了想,没有表态。其实,向东不好表态。自己老婆出走了,就把小姨子赶走,向东开不了口。再说杏花是个好学上进的好姑娘,正积极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杏花需要有人帮她辅导,自己这个当姐夫的当然是杏花最好的辅导老师。要是杏花搬到陵阳酒厂去了,一碰到难懂的题目,谁来给她答疑解惑。向东把皮球踢给了丈母娘。向东告诉杏花,让杏花征求胡少香的意见,要顺着老人的心。胡少香失去了丈夫,现在大姑娘菜花又出走不归,心里很难过,这个时候,当子女的多听听母亲的意见,母亲会感到自己的存在有意义。本来杏花想告诉向东准备搬出去,想不到向东给自己出了这个主意。杏花听了,觉得向东姐夫说得有道理。于是,抽了个星期天,回到松江镇。谁知母亲胡少香一听,几乎生气了,把杏花一顿数落。杏花没办法,只好听母亲的,回到陵阳向东家里。杏花是个直爽的姑娘,原原本本地把母亲的话说给向东听。
“杏花,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姐走了,你姐夫谁照顾?
那么大的屋子,让你姐夫打扫?再说,饭呢?让你姐夫回来就摸冷锅盖!是你提出来要搬走的?你对得起你姐吗?”杏花把母亲的数落一字不差地说给向东听。向东听了,忍不住笑出声。
杏花嗔怪地朝姐夫瞥了一眼说:“还笑!你出的主意!”
“怪我!”向东回味着丈母娘的话,心里一愣,很是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把杏花安排出去住,要真是那样,丈母娘心里不把我这个女婿恨个洞才怪呢。至少,丈母娘会认准了我这个女婿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其实,人总是会往复杂去想。这五年多来,杏花住在家里,家务活儿全包了。当然,自己也帮助杏花在高等教育自学考试中遇到的难题答疑解惑。现在还有三门课,考试通过后,大学本科的文凭就拿到手了。应该说,杏花住在家里,是个皆大欢喜的事。想到与杏花相处这些年,姚向东心里特别坦然。不知内情的外人听起来,当然有点不可思议。一个妻子离家出走不归的姐夫与小姨子同住一屋檐下,能保准不闹出些故事来?但是,往简单处想,就那么回事儿,关键是自己的心里要坦然,不要去胡思乱想。杏花是个好姑娘,虽然性格开朗,也有些不拘小节,但她面对的毕竟是自己的姐夫。姐夫也是家里人,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去做的。她住在家里,她做她能做的事,做得特别自然。早上,一起来烧早饭。吃过早饭,各上各的班。一般晚上向东有接待不回家吃饭,杏花就会简单地凑合一顿。向东下午会打电话告诉杏花,回不回家吃饭。如果回家吃饭,杏花下班就路过菜场买些菜。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都是那么的自然。晚上,杏花有什么需要解答的题目,她会向姐夫请教。总之,杏花是杏花,向东是向东,两人处得像哥妹俩似的,啥事也没有。
向东夜深人静时,有时也会去胡思乱想。一个大男人,一个妻子离开几年的风华正茂的男人,说是一点想法也没有,那是假的。想想也无妨,有时姚向东想想会暗地里发笑。真是挺有意思的。生理上的自然反应,对于一个大男人是需要有一定的自控能力的。小姨子就住在距离自己的房间不到七八米的另一个房间。小妹子才二十出头,长得挺耐看。白皙的脸庞,大大的眼睛,特别是到了城里烫的那乌黑的长发,看上去像黑色的小瀑布似的。杏花的脸上常常会泛起红晕。白里透红的脸庞真像一朵盛开的杏花似的。钱家生了三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真正是三朵金花。这是名副其实的。向东要说对杏花没有动心过,那也是假的。每当自己产生一时的冲动时,姚向东的眼前便浮现出菜花的身影。自己是菜花和菜花父亲从龙山天坑里救出来的。
菜花是自己的大恩人。这次菜花之所以离家出走,她是为我向东的幸福着想,我怎么能做出对不起菜花的事来呢!杏花可是菜花的亲妹妹呀。我关心杏花,那是出于对菜花的感恩,出于对菜花的情与爱。当
然,姚向东的心里更清楚,杏花对自己的关心,那也是出于对姐姐的思念。姐姐离家出走,这不是姐夫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造成的,是姐姐的自责,是姐姐想得太多,太复杂,要说难过,最难过是姐夫。当初刚听到卫国从深圳打来的电话,姚向东知道菜花离家出走不归,顿时就惊呆了。但姚向东把这天大的压力闷在自己的心里一直闷了七天。直到听到宝安区龙头崖发生中年妇女跳海事件后,向东瞒不住了,这才公开出来。这就是姐夫,姐夫是个好人。这些事儿,杏花后来全知道了。杏花关心姐夫的生活是出于对姐姐的爱,这也许就是爱屋及乌吧!何况,母亲胡少香也常常提醒杏花多照顾好姐夫的日常生活。姐夫是个大忙人,不能让姐夫忙了外面再忙家里的事儿。
姚向东与杏花同住一屋檐下,这一住就是五年。
五年相安无事。姚向东知道,小姨子杏花是个好姑娘。但姚向东心里从未想过会和杏花走到一起,哪怕是一闪念也没有。想到这里,姚向东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父母笑笑说:“杏花是个好姑娘!”
父亲和母亲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父母就等着儿子这句话。李花红心里很清楚,亲家母有这个意思。亲家母那次带着霞霞到松江镇来,跟李花红说了一个晚上。亲家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姚向东这个大女婿是个好女婿,杏花也是有貌有才的好姑娘。肥水不流外人田。向东不能老是一个人过下去,霞霞大了,再过一年要上小学了。霞霞不能没有妈妈。她想把杏花给向东续弦圆房。听到这个消息,向东的父母反复掂量亲家母的话。两人说来说去,觉得这个事儿亲家母说得有道理。杏花马上也是要拿到大学文凭了,文化配得上。杏花长相还是走得出去的。向东虽是县里的干部,身边有杏花,不丢面子,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姚建国与李花红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好跟儿子开口。儿子与菜花的感情做父母的心里清楚。那是什么感情?那是救命之恩,儿子向东的血管里流着菜花的血呢!现在说这事,儿子会是什么反应,父母心里没有数。
这次春节,姚向东在家里过了一个完整的假期。虽然姚向东应酬很多,但家里人聚在一起,还是有机会说这件事的。但姚建国与李花红一直开不了口。倒是李花红给丈夫姚建国提了一句,说这些年,杏花一直住在向东家里,杏花就像姐姐一样照顾向东的生活。说不定向东早已跟杏花有那层意思了。只是姐夫与小姨子这层特殊的关系,这层窗户纸不好捅。李花红这一说,姚建国这个当父亲的有了信心。于是,等到姚向东离开家的这一刻,当父母的终于下了决心。姚建国朝李花红使了个眼色,喊住儿子姚向东,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于是就有了父母与姚向东的对话:“杏花懂事!”母亲说。
“杏花肯学习!”父亲说。
“杏花是个好姑娘!”父母异口同声说。
“杏花是个好姑娘,但杏花是我的小姨子呀!”姚向东说。
“小姨子续弦更好!”父亲说。
“亲上加亲。肥水不流外人田!”母亲见儿子向东有些犹豫,心里着急。
“这什么话呀!谁说的?”姚向东也有些急了,急不择言。
“你丈母娘说的!”母亲一听,把姚向东的丈母娘抛了出来。
“丈母娘?”姚向东一脸的疑惑。
父亲姚建国见儿子姚向东有些认真起来,朝妻子李花红瞥了一眼说:“花红,也没什么,我们只是传话筒。你把杏花妈与你说的话当着向东的面再说一遍。”
李花红把胡少香的话说了一遍后,语气挺认真:“向东,你丈母娘说的话不无道理。你刚才也说了,杏花是个好姑娘。既然是个好姑娘,续弦不是挺好的吗?”
“爸!妈!你们不懂!”姚向东语气也认真起来。
“你懂!你说说道理,当父亲的听你的!”姚建国目光盯着姚向东。
“对!你懂!你说说!”李花红在一旁给丈夫帮腔。
姚向东望望父亲,看看母亲,他知道父母是为了自己好。菜花已经离家出走五年了,父母心疼儿子一个人生活孤单,希望霞霞早点有个妈。想法是好的,但婚姻不是儿戏。这事儿得慢慢来。何况,姚向东心里有数:徐凤霞已经调到陵阳来了,以后怎么处下去?徐凤霞也是个好姑娘,再说欠她徐凤霞的,还真欠她的!杏花也是个好姑娘,丈母娘也是一片好心。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话说起来有些俗气,但丈母娘一辈子在山沟沟生活,她说的是心里话。想到这话,姚向东不置可否,朝父母笑笑:“婚姻大事容我多想想!”说完,拎起大包转身往门外走,边走边说:“谢谢爸妈提醒!”
“爸妈不逼你!你是县长了,你多考虑。”父母跟着往外走,边走边说。
姚向东连连点头,脸上虽然一副轻松的样子,但心里沉甸甸的。
【编者按】姚家老人喊住儿子,不是想要让他给别人办事,而是想说向东的个人问题。这个后选人竟然是杏花。早在几年前,岳母就有意让小女儿杏花与向东走近些,按她朴素的观念,小姨子与姐夫结婚,是亲上加亲。三位老人意见完全一致,他们觉得这样的话,杏花有家了,向东的生活有人照顾了,霞霞也有妈妈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年,向东与杏花是非常干净的兄妹关系,不是什么同居男女。推荐阅读。编辑:青梅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