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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电话中劝姐夫不要着急,其实自己的心像敲着小鼓似的,咚咚咚跳个不停,额头上早已沁出了密密匝匝的汗珠。卫国心里清楚,这次桃花陪菜花逛百货商场,桃花挑了两双泡沫凉鞋。当时,菜花非不肯买。菜花没有见过泡沫凉鞋,以为还是过去人们常穿的塑料凉鞋,对桃花说,家里塑料凉鞋有两双,买多了也是摆在家里浪费。桃花笑着对菜花姐说:“家里那塑料凉鞋硬邦邦,穿在脚上硌脚。这是泡沫凉鞋,轻便柔软,穿在脚上特别舒适。”桃花还特别强调说,“这些日子在深圳少不了要多跑路,穿上这泡沫凉鞋,走起路来特别轻快。”菜花拿在手上左瞧右看,最后同意了。卫国当时在场,姐妹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连泡沫凉鞋的颜色都记起来了。桃花自己选的深红色,菜花的那双是深蓝色。想到这里,卫国心里怎么能不紧张呢?从龙头崖跳到大海里,正赶上鲨鱼游过来。目击者说得很清楚,是个中年妇女。当时鲨鱼打了几个大水泡,跳崖的那个中年妇女就不见了。过了不到一天,在三龙湾的海滩上捡到了这双泡沫凉鞋,卫国心里几乎一点悬念没有。现在关键在这泡沫凉鞋是什么颜色,更关键的是家里菜花住的房间里那双深蓝色的泡沫凉鞋还在不在。
卫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用大哥大拨了个电话给他们一个好朋友刘总。早上出门时,卫国没有带桃花一起来,他想让桃花在家里等。卫国想得比较周全。这刑侦大队里说的都是死人的事儿,他担心桃花听了心里承受不住。尤其是万一真有了菜花的下落。桃花在现场,一点回旋余地也没有。现在,还非得把桃花接过来。泡沫凉鞋是桃花亲自给菜花姐买的,再说她自己也买了一双。桃花熟悉菜花的那双泡沫凉鞋。再说,女人心细,不会看走眼。大哥大很快接通,传来刘总的声音:“喂!喂!你是谁呀?”
“刘总,我是朱卫国。”
“朱总,你买大哥大啦?”
“刚买不久。”
“难怪不知道你号码。”
“刘总,有个急事请你帮个忙。”
“哥们,还客气啥。说。”
“你公司离我家近。你知道我家。我想请你到我家接个人。”
“谁呀?”
“桃花。”
“弟媳妇,我现在就去。”
“谢谢刘总。”
“对了,接到哪里呀?”
“宝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
“怎么?出大事啦!”
“回头再说。你接到桃花时,告诉她把上次在百货公司买的两双泡沫凉鞋带来。”
“好!我现在就去!我挂啦!”
“谢谢刘总。”
朱卫国挂了大哥大,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站在一旁的沈柏威大队长看到朱卫国一脸焦虑的样子,指了指椅子说:“你别急!先坐下来定定心。”
“沈大队长,我怎能不急呢!”朱卫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几乎带有哭腔似的说,“我姐是个好人,但患有中度抑郁症。你刚才说到在龙头崖西边的三龙湾海滩上捡到了一双泡沫凉鞋。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家桃花一下买了两双泡沫凉鞋。其中一双是送给她姐菜花的。说不定我姐早上被鲨鱼吃掉了,这泡沫凉鞋浮在海面上,经过大浪冲击漂流,冲到海滩上了。”
“卫国,穿泡沫凉鞋的妇女多得很。南方这里赶时髦。过去是硬邦邦的塑料凉鞋,现在有了新产品泡沫凉鞋,买的人多了,穿的人也不少。不能凭一双泡沫凉鞋就认定那跳龙头崖被鲨鱼吃掉的中年妇女就是钱菜花。卫国,我跟你说呀,我是刑侦干这项工作的,讲究的是证据,是铁的证据。泡沫凉鞋有颜色、有尺码。颜色要对上,尺码要对上,那才能算有嫌疑。因为同样颜色、尺码的泡沫凉鞋,百货公司又不是只卖出一双。再说就是只卖出一双,厂里也不见得就生产一双。你说是吧?”沈柏威劝卫国冷静些,一字一句分析给卫国听,他这是宽卫国的心。
卫国听了觉得有些道理,轻轻地点点头说:“一会儿西乡派出所把泡沫凉鞋送来后,我家桃花到了,让她对一对吧。泡沫凉鞋是她亲自给她姐买的。她也许会一眼看出来。”
沈柏威朝桌子上的茶杯指了指,示意卫国喝口水,然后语气认真地说:“就是尺码相同,颜色一样,也只能认定你家菜花有可能是那个跳崖的中年妇女。但见不到尸体谁也不能定论。你要有思想准备。”
“还定不下来?”卫国有些着急,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语气显得很无奈。
“卫国,我还是那句话,这事不能那么着急,得一步一步核查。”
沈柏威站起身,拎起水瓶给卫国的茶杯里续满了水说,“西乡派出所的同志该来了。我去询问一下,顺便把他们从海滩上捡来的泡沫凉鞋拿过来。”
朱卫国朝沈大队长点点头。朱卫国心里着急,两只手急得直搓。
不一会儿,大哥大响了。卫国一骨碌从椅子上站起来,按了一下接听键,话筒里传来了刘总熟悉的声音:“朱总,我把桃花接来了,车子停在刑侦大队的门卫大门外。你在几楼?”
“你等一下。” 卫国走出沈大队长办公楼, 问了一下隔壁办公室的一位民警, 对着送话口,“刘总, 我在四楼 401 室, 你让桃花上来吧。”
“要我上来吗?”
“你先回去,找个时间详细告诉你!”
“不是大事吧?”
“没事!”
卫国挂了大哥大,赶紧往楼梯口跑去,他要去迎桃花。
在二层楼梯拐弯的地方,他迎到了桃花。桃花拎着一只布口袋,里面鼓鼓的。卫国明白,那里面一定是泡沫凉鞋。他看到桃花满脸愁容,眼眶处还有泪痕,眼球也明显红了。卫国知道,早上告诉桃花去刑侦大队了解情况,现在半道上让她带着泡沫凉鞋火急火燎地直往刑侦大队赶。卫国想得周到,还专门找了朋友刘总开车去接。这说明菜花有下落了。在刑侦大队发现的下落,那肯定是凶多吉少。桃花怎么能不急呢。菜花离家出走后,她和卫国拼命地去寺庙寻找。总是往好处去想,总希望能在这些地方偶然碰到钱菜花。可是,找了一个星期,连菜花的一丁点消息也没有。菜花姐出走是留了条的。字条上说得很清楚,她去了一个人们找不着的地方,一个宁静秀丽的地方。从留言中,不难看出菜花这是为了让向东幸福如愿,主动离开姐夫向东,让他找不着。找不着的地方,宁静秀丽的地方,那当然是寺庙啦!她是女同志,肯定是去了哪一个深山老林里的尼姑庵,去哪里出家去了。可是,全深圳有名字的尼姑庵二十多家,民族宗教局的领导亲自部署核查,这些日子没有查到钱菜花出家的消息。现在,卫国一到公安局朋友这里,很快有了线索,而且让带着泡沫凉鞋过来,菜花姐难道寻短见了?难道只找到了那双泡沫凉鞋?这么急着让我来核对,肯定是这事儿。
桃花见到卫国,哽咽着对卫国说:“菜花姐有下落啦?”
卫国点了点头:“只能说有点儿线索。这不,找你来也是核对。”
卫国说着,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拽着桃花的手臂往楼上跑,一边重复着刚才沈柏威大队长劝说自己的话来安慰桃花。
卫国领着桃花进了沈柏威大队长的办公室,拉过来一张椅子,朝桃花跟前一推说:“快坐下来歇歇。”卫国说着,端起自己刚才喝的茶杯往桃花面前一搁说:“先喝口水!千万不要急!”
“卫国,我能不急吗?菜花是我姐呀!”桃花把手里装着泡沫凉鞋的布袋递到卫国手里说,“这是我穿的那双泡沫凉鞋,给菜花姐买的那双泡沫凉鞋不在姐住的房间里。可能是姐出门时穿走了。”桃花说着,眼角溢出了一颗一颗泪珠,在玻璃窗透进来的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朱卫国接过桃花手里的布口袋,急急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双深红色的泡沫凉鞋,翻过来翻过去看了一遍,疑惑地问:“桃花,这不是你穿的那双泡沫凉鞋吗?”
“是呀!不是你让我带来的吗?”
“菜花的那双没有找到?”
“可能菜花出走时穿走了。”
“找不到那双肯定是穿走了。”
“每个房间都找了,连阳台、卫生间都找了一遍,不见姐穿的那双泡沫凉鞋。”
“你还记得什么颜色吗?”
“深蓝色!”
“你还记得多少码吗?”
“应该是 38 码。对了,菜花脚比我大一码。我记得。”
“桃花。我给你打个招呼。我那朋友是宝安县公安局的刑侦大队长。他把近期关于妇女的非正常死亡案例查了一遍,与菜花能联系上的还真没有,一点线索也没有。他把通报都给我看了。全是周边县市发生的案件。”
“那你让我来干什么?”桃花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卫国,“还让我带泡沫凉鞋来?”
“桃花!你听我说。宝安县西乡发生了一起鲨鱼伤人事件。”
“伤的什么人?”
“一名中年妇女。沈大队长说就是前天的事儿。那名中年妇女从龙头崖跳到海里。当时有不少人在龙头崖上春游看海,目睹了这一幕。亲眼看到一条鲨鱼打了不少水花。”
“那名中年妇女呢?”
“海浪翻滚,那名中年妇女连影儿也没有见到。”
“那会不会是菜花想不通?菜花有中度抑郁症呀!很有可能!”
“只能说有嫌疑。昨天下午,在龙头崖西边的三龙湾海滩上从海里冲上来一双泡沫凉鞋。”
“冲上来一双泡沫凉鞋?泡沫凉鞋是浮水的。泡沫凉鞋呢?”
“西乡派出所正在派人往这里送过来。应该很快送到。”
“看来我姐凶多吉少!我给她买的泡沫凉鞋不见了。”
“一会儿沈大队长来了,你仔细看看在沙滩上捡来的那双泡沫凉鞋,千万不要急。沈大队长很有经验,听他怎么说。”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呀!海滩上捡到的那双泡沫凉鞋一定是菜花姐的。”说着,桃花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滚烫的泪珠蚯蚓爬似的顺着脸腮流到下巴颏上,又滴到水泥地上。水泥地被桃花滴落的泪水洇湿了烧饼大的一块。
“这不一定。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但沈大队长说得也有道理。厂家生产的泡沫凉鞋同颜色、同号码的很多双,百货公司卖出去的泡沫凉鞋也不止一双。桃花,你千万要保持冷静。”卫国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还是强忍住心中的悲痛,不断地劝桃花。卫国担心桃花见到那双海滩上捡到的泡沫凉鞋会情绪悲痛失控。
正说着,走廊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卫国和桃花的目光几乎是同时朝门外方向望过去。只见沈大队长手里拿着一双深蓝色的泡沫凉鞋匆匆地走进来。
【编者按】尽管卫国劝向东说,被个被鲨鱼吃掉的不会是菜花,但他自己却觉得十有八九是菜花。到底谁被鲨鱼吃掉了,没有人证,只有现场的一双泡沫凉鞋。看着桃花只拿来自己的鞋子,估计菜花穿走了她自己的。一切迹象好像都在证明,菜花跳崖了,又恰巧遇到了鲨鱼。真相到底是什么?推荐阅读。编辑:青梅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