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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路石 点击:185 发表:2024-09-18 09:15:21 闪星:2

  姚向东整个人蒙了。一直不敢想,一直不敢往坏处想,一直不敢往深处想的那个可怕的结果,看来要成为现实了。自己瞒了一周,对亲友、对同事、对组织一直没有把妻子菜花失踪的消息告诉大家。自己没有任何企图,只是不想让大家来分担菜花出走带来的痛苦和担心。自己承担着妻子菜花出走的巨大压力,只有一个美好的愿望,希望尽快找寻到菜花的下落,自己是往好处去想。但是,这个美好的愿望落空了。看来菜花正如她给卫国桃花家中留条和给自己信中说的,她恐怕真是去了一个人们找不到的地方。菜花患有中度抑郁症,看来这次是凶多吉少了。明天,卫国说要去宝安县公安局他那位朋友那里,但愿不要听到噩耗。

  现在的姚向东只能往坏处去想。

  墙上的壁钟敲了十下。

  窗外,夜色沉沉。

  姚向东整个人像散了架似的,腿脚手臂松软了,一点劲儿也使不上。姚向东脑子里一团糨糊。他想尽力地回忆刚才卫国在电话中说到的情况。但姚向东无法完整地去回忆。他的眼前不断地幻现出一望无垠的开满金黄色菜花的田野,无数只花蝴蝶在菜花丛中飞舞。一会儿花蝴蝶一只一只地飞远,飞得无影无踪。

  姚向东用手臂撑着办公桌站起身,身子晃了几晃,摇摇摆摆地走出办公室,朝家里走去。

  夜色浓浓。淡淡的月光洒在地上,抹在树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叫声。尽管蟋蟀夜晚中的鸣叫有节奏、很悦耳,但姚向东听起来十分心烦。姚向东像一个醉汉,一步三晃地往家里走。想到菜花可能去了人们找不到的地方,姚向东心里像刺了一根一根的大头针,疼痛,让全身的肌肉紧缩,痉挛,全身冒出一层一层的冷汗。

  春天的夜,各种花草的香气弥漫在冷凉的空气中,织成了一个软绵绵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朦朦胧胧地罩在里面。姚向东满眼接触到的都是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何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不像在白天里那么现实了。没有生机勃勃,没有花的艳丽,它们都是模糊、空幻的色彩,花草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让走在夜色的小路上的姚向东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宁静的夜空中,满天的星星互相耍玩,眨巴着小眼睛,似乎在嘲笑着姚向东:你就知道往好处想。月亮在薄薄的云彩里穿行。云彩像一块块害羞的柔软的丝绸头巾,不时地把月亮的脸庞蒙上,又扯开,又蒙上,又扯开。遮是遮不住的,月亮仍然在云层里穿行。

  姚向东深有感悟。姚向东想到自己一厢情愿地往好处想,是自己不愿意看到钱菜花的不幸。她是自己的恩人,是自己苦苦相随的妻子,当然,这种感情里也许注入了太多的感恩的元素。但不管怎样说,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姚向东有坚强的意志力。当年高中毕业后,没有工作安排,没有高考机会,他下决心跟着父亲当巡林员。但在那种前途一片荒漠的背景下,姚向东仍然坚持读书,他甚至毫无目的地去抄写厚厚的《读报手册》。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留着的,最终机会来了。他这个有准备的人如愿以偿地走进了大学的大门。当年,为了感恩,拼命地去追钱菜花。姚向东心里想得很简单,英雄救美,美人能以身相许;现在美人救帅男,自己就不能以身相许吗?尽管钱菜花坚持门不当户不对的说辞,但凭借姚向东坚强的意志,持久不懈的努力,姚向东以身相许菜花的心愿最终实现了。想不到路总是不平坦。

  既然走上了人生的道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必须走下去。姚向东有一股子犟劲,他不服输,不怕挫折,尽管自从被菜花父女从天坑里救上来后,路一直走得很顺,但姚向东始终努力去拼搏,去追求。姚向东走到今天,与他的坚强意志分不开。姚向东知道:道路不会一帆风顺,但每个人都要坚强面对挫折。记得与菜花结婚前,菜花遇到了不少挫折和磨难,这句话跟菜花说过许多次。菜花最终都挺过来了。朱爱国醉酒调戏菜花,菜花父亲突然殉职,菜花高考落榜,一件件,一桩桩,姚向东目睹,钱菜花都坚强地挺过来了。钱菜花这个山里妹子,有一股犟劲,这个犟劲跟自己一样。结婚后,生了个女孩,患了产后综合征,但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大的磨难,菜花怎么会走上离家出走这条路呢。这不合乎菜花的性格呀。不相信也得相信,找了一个星期了,不见菜花的踪影。很有可能菜花患上了中度抑郁症,自己的意志自己不能控制了,姚向东只能这样去想。

  夜风凉凉的,一阵一阵地吹过来。姚向东头上的汗珠被夜风吹干了,又沁出了一层。姚向东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姚向东告诫自己,自己不能倒下去,自己要坚强地面对挫折。姚向东的眼前浮现出胡少香、霞霞、杏花、桃花,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刘立平县长、张立仁副县长、徐凤霞、吴景燕等同事的身影,浮现出陵阳大道那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经济开发区那一座座平地而起的高大宽敞的现代化厂房……

  姚向东知道,菜花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才想不开的。她是感到对不起我姚向东。尽管菜花想错了,但我姚向东不能对不起菜花的一片善心。我必须坚强地面对。但愿菜花从那人们找不到的地方又走回来了。

  姚向东走到自家门口,轻轻地擦了擦眼角,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门,轻轻地关上门。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又轻轻地关上房门。

  姚向东和衣睡在床上。

  他关了灯,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地凝视着雪白的天花板。

  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起床,姚向东满脸疲倦,匆匆忙忙地洗漱后,跟丈母娘、小姨子打个招呼,说是去陪客商吃个早餐,就匆匆地离开家。

  姚向东空着肚子来到办公室。人有心事肚子一点儿也不觉得饿。

  他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仍然似乎在看文件。他的目光根本没有盯着文件。他的目光透过玻璃窗,凝视着窗外。

  天气有点阴,天空布满了铅灰色的云彩。从不远处松江上吹来的风很大,玻璃窗外的花圃里的树枝不停地晃悠。花圃里有一棵很高很大的老榆树,像一把油布伞撑在那里。树干挺拔,树叶郁郁葱葱。姚向东知道,那棵老榆树干上挂着一块铁皮牌子。园林部门认定这棵老榆树有一百多年历史了,算得上古树名木。老榆树在晨风吹拂下,只见叶片像无数的小蝴蝶在翻飞,但枝枝丫丫纹丝不动,很挺拔地生长在那里。姚向东目光望着这棵老榆树,眼前又浮现出叔爷坚韧的脸庞和那充满意志的目光。叔爷很坚强,妻子被国民党残暴杀害后,他孤苦一人。全国解放后,他单线联系领导早已失去联系。当年,他把妻子埋在自家后山坡的一片竹林里,他默默地守望着。一等就是几十年。想不到奇迹发生了,叔爷的老上级无意中竟然让自己找到了,叔爷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很快,民政部门落实政策。突然,姚向东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自己会像叔爷那样吗?姚向东心里颤颤地愣了一下。

  太阳躲在云朵里,始终没有露出脸。办公室里没有开灯,灰暗暗727的一片。姚向东把目光从老榆树树梢上收回来,瞥了一眼黑漆漆的电话机。他盼望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来。但电话机一点动静也没有。

  突然,丁零零,丁零零……电话铃声有节奏地响了起来。姚向东的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快十点了。姚向东估计这个电话十有八九是卫国从深圳打来的。

  姚向东站起身,操起话筒,迫不及待地大着嗓门喊:“喂!喂!喂!”

  “你是陵阳县政府吗?”

  “对呀!”

  “你是姚向东?”

  “对呀!你是卫国。我听出来了。”

  “你是姐夫,我也听出来了。”卫国脑子活络。他现在打的这个长途电话很重要。他要把接电话的人核实准了。在确信是姚向东姐夫后,他声音低了八度:“姐夫!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你现在在哪里?”

  “姐夫,我在宝安县公安局的刑侦大队部。大队长沈柏威是我哥们。我俩关系不错。不瞒姐夫,菜花离家出走后,我就留了个心眼。往好处想是对的,菜花善良,她想离开你,是为姐夫好。她选择出走,去尼姑庵出家,肯定是首选。但是,我心里也有个不祥的预感。我这次带菜花来深圳看病,实际上菜花已经确诊是患了中度抑郁症。

  “有这种病的有时会不能控制自己的意志,说明白点,就是会有自杀倾向。我不敢跟你讲,也不敢说给桃花听。我悄悄地找了宝安县公安局的这个沈大队长。请他留意深圳周边的一些女子失踪或者刑事案件。

  “最近,沈大队长这里有近期的案件通报。菜花离家出走这七天,他们这里收到了七份通报。但我和沈大队长一份一份的报告都排除了。要么是时间不吻合,要么是死者年龄不相符。有些案件被害人身份早已经查清了。”

  “卫国,这些案件里的当事人问到了吗?”

  “问不到。这全是深圳周边的刑事案件。都正在侦查。”

  “被害人与菜花相似的蛛丝马迹也没有?”

  “一点没有。倒是前天宝安县龙头崖下的三龙湾发生了一起鲨鱼伤人事件。”

  “鲨鱼伤人?”

  “鲨鱼伤人!在宝安县西乡镇海边。刚才我听沈大队长介绍,那里有个海湾,当地人叫三龙湾。湾边有座山。山不太高,但朝海边一面是悬崖,足有几十丈高。悬崖伸到大海湾的外海,像个龙头。当地人称那海中的悬崖叫龙头崖。”

  “龙头崖?”姚向东心更慌了。这龙头崖伸向海中。假如菜花真的想不通,出走后四处游荡。菜花来到龙头崖后,面朝着茫茫无边的大海,脑子一热,头一发昏,一冲之兴,不能控制自己的意志纵身跳下悬崖,完全有这个可能呀!跳进大海里,正好碰到在附近游弋的大鲨鱼……姚向东不敢想下去。

  “姐夫,你别急。我说不清,请沈大队长跟你讲。”

  “好的。”

  “喂!你是姚主任吗?”

  “我是姚向东。大队长,你好!”

  “我叫沈柏威,是管刑侦案件的。听到卫国说到他姐的事,很重视。这几天发生了七起女性被害案件,都是深圳周边的,还有广东省的。都有通报。通报都给卫国看了,好像跟钱菜花都挂不上。倒是我们宝安县西乡附近海湾发生的一起鲨鱼伤人事件,值得怀疑。”

  “什么时间?”

  “前天。”

  “人打捞上来了吗?”

  “被鲨鱼拖进深海了。”

  “拖进深海了。但当地派出所报告说,有目击者。”

  “目击者怎么说?”

  “目击者说,有一个三十开外的女子从龙头崖上跳下海去了。这些目击者在龙头崖边春游,亲眼看到鲨鱼了。后来派出所的人在三龙湾边捡到了两只泡沫凉鞋。”

  “泡沫凉鞋?女式的?”

  “对!女式的。”沈大队长说着安慰姚向东,“关键是人不见了。光有一双泡沫凉鞋,也不能证实就是钱菜花跳崖。”

  “假如这双泡沫凉鞋是钱菜花穿过的呢?”

  “那就肯定是菜花。”沈大队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说,“卫国已经打电话给他爱人桃花了。桃花给菜花买过鞋。桃花正带着她的鞋朝局里赶过来。”

  “看来……”姚向东脑子一片空白,说不出话。

  沈大队长把大哥大递到卫国手里说:“西乡派出所的同志正把泡沫凉鞋往这里送。你劝劝你姐夫,先别着急。待你妻子桃花把鞋拿来核对了才能判断。”

  卫国接过大哥大,对着大哥大大着嗓门说:“姐夫,你先别急。一会儿桃花来了,什么都清楚了。说不定一场虚惊。”

  “我在办公室等你电话。”姚向东瘫坐到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搁下听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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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菜花自杀还是遁入空门?向东不敢想下去,他一遍又一遍地追忆着自己与菜花的过往,想起与菜花有关的许多往事。卫国带来一个坏消息:最近深圳有七个离奇的案件,其中一个女子被鲨鱼吞噬了。向东一听,惊出了一身冷汗。被鲨鱼吃掉的会是谁呢?推荐阅读。编辑:青梅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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