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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进入初夏,陵阳城里气温上升,各种山花漫山遍野地开放,香气弥漫到城里的角角落落。
菜花扳着指头算算,离预产期不到半个月。向东出差去南方考察前就与菜花商量过。本来向东想跟刘县长请假不去南方考察。但菜花说什么也不同意向东的意见。菜花心里想得很简单,自己是向东的妻子,让丈夫放心地在公家做事,这是妻子的一份责任。再说,生孩子这事在乡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遇到难产那也是碰巧了。自己现在顺风顺水,父亲在天之灵还有老天爷都帮着自己,也不会那么碰巧的。
母亲在家里,妹子杏花又在家里忙前忙后,向东一个大男人,就是在身边也插不上手。菜花告诉向东,她早已打算好了,过几天去幼儿园向园长请产假,一旦有临产征兆,就去医院。菜花说得句句在理,向东只能打心里佩服菜花的一颗心。菜花的这颗心始终是滚烫的,始终是想着别人。
向东随着县南方考察团出发的第三天,菜花去幼儿园向园长请了产假。有母亲照顾,菜花心情很愉快。
她天天扳着指头算。向东出差预定时间一周。如果一切顺利,向东回来正赶上自己生孩子。菜花心里有底。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早上起床后,去上厕所。刚走进卫生间,头有些发晕,脚下一滑,菜花赶紧扶着洗脸台。虽然没有跌下来,但由于猛一伸手去扶洗脸台,浑身用了劲,心里又吃惊不小,顿时,额头上沁出密密匝匝的汗珠子。
菜花“哎呀”惊叫一声,母亲和杏花听到菜花的惊叫声,赶紧跑进厕所。看见菜花吃力地扶着洗脸盆,异口同声地问:“菜花,怎么啦?”
菜花微微直起身,吃力地说:“没事。头有些发晕。”
胡少香有经验。她伸手扶住菜花的胳膊,头挨着菜花的肚皮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松了口气说:“杏花,搭把手,扶菜花到床上躺一会儿。”
胡少香和杏花搀扶菜花缓缓地来到房间,轻轻地让菜花坐在床沿。
杏花帮菜花脱下鞋,和母亲一起慢慢地扶着菜花的背轻轻地在床上躺下来。胡少香拿来一条大浴巾,往菜花肚子上一盖说:“菜花,歇一会儿就会好的。可能快临产了。”
杏花赶紧跑去厨房,倒了一杯白开水,放了一汤匙红糖,放到床头柜上柔声地对菜花说:“口渴喊我。”
胡少香有经验,知道菜花要临产了。她用手摸摸菜花的额头,关切地问:“菜花,肚子疼吗?”
“不疼。有些发胀。”菜花轻声地说。说着,菜花抬起手,朝客厅指指,示意母亲去吃早饭。
“菜花,肚子疼要说呀!不要忍。疼得厉害就去医院。”胡少香说着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对杏花说:“杏花,你去向东办公室找一下吴景燕。向东临出发时关照我的,有事找吴秘书,你快吃早饭,吃过早饭就去。”
“好!”杏花端起桌上的粥碗,三口两口喝光了碗里的粥。杏花碗一丢,对妈说:“我去姐夫办公室找吴秘书,顺便给厂里打个电话,请几天假照顾姐。”
“快去吧!”胡少香匆匆吃了早饭,碗筷没有收拾,就来到菜花房间里。她坐在床沿,目光盯着菜花发红的脸腮。菜花的额头上还在冒汗。胡少香凭经验知道,菜花的肚子不是发胀,而是轻微疼痛。这是典型的临产症状。这种疼痛会不断地加剧。
胡少香给菜花喂了两勺红糖水,心疼地安慰说:“菜花,肚子疼就喊出来,有妈在这儿呢!放心。”
菜花嘴唇微微动动,眉毛皱了皱。
胡少香知道姑娘菜花的性格。小疼痛菜花是不会出声的。她这是不想让别人为她难过。
初夏的早晨,东边的天空一片火红的朝霞。窗外的杉树丛中一群麻雀蹦来蹦去,留下一片吱吱呀呀的叫声。胡少香拉上房间的窗帘,拽住菜花的一只手,心疼地说:“千万别忍!疼痛难受就去医院。”
菜花心里明白,刚才头一晕,脚一滑,虽然反应快,手扶住洗脸台,但腰明显闪了一下。现在头虽然不晕了,但肚子先是发胀,接着是一阵轻微的胀痛。现在这种胀痛感正在加剧,看来快要生了。想想还在南方的丈夫,菜花心里显然有些惆怅,但想想自己很快就要当妈妈了,想到远在南方的向东马上就要当爸爸了,心里又缓缓浮起一丝丝甜甜的喜悦。菜花知道,女人总要过这一关的,菜花心里不害怕。
但菜花担心的是生男生女。菜花总是想着向东,她盼望生个儿子,为向东家传宗接代。母亲嘴上不说,心里也一直盼望着能有个外孙。但是,生了三胎,三朵金花。自己要是生个男孩,能了了母亲的心愿。
想到这里,菜花挣扎着坐起身,轻轻地移到床沿。母亲帮她穿上鞋,她扶住母亲往厨房蹒跚地走过去。
胡少香知道,菜花要去厨房干什么。她搀扶着菜花来到厨房,待菜花站定后,胡少香打开壁柜门。
菜花望着壁柜里父亲钱正南的遗照,双手合十,虔诚地叩了三个头,心中暗暗地念叨。
胡少香望着丈夫那帅气的脸庞,泪水湿润了眼眶。她也双手合十,朝丈夫钱正南的遗像叩了三个头。
突然,杉树林那边传来救护车的鸣叫声。唔哩……唔哩……的救护车笛声有节奏地鸣响。一会儿,救护车的鸣叫声停了下来。
菜花一愣,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吃力地问:“妈!杏花是不是喊救护车啦?”
“没有呀!我让她去向东办公室告诉吴秘书,万一要去医院,我和杏花人不熟,请吴秘书联系会顺当些。”
“院子里好像有救护车来了。”菜花用手摸摸肚子,轻轻地对母亲一笑,“虽然早上滑了一下,肚子有些疼痛,但不太剧烈,在家里还能坚持几天,就不要麻烦人家吴秘书。”
“菜花,这可是向东出差前交代的呀,你也听到了。城里这么大,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胡少香说到这里顿了顿,本来想说万一难产,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说这话不吉利。胡少香赶紧改口道:“万一要找个人,买个什么东西,不方便。吴秘书人熟。”
正说着,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胡少香两步跨到大门口,打开门。只见杏花领着吴景燕站在大门口,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胡少香把杏花和吴景燕让进屋里,拉了一张椅子指指对吴景燕说:“吴秘书,怎么惊动你啦!”
吴景燕没有坐。她朝菜花望了一眼关心地问:“菜花,没有摔着吧?”
“还好!扶住洗脸台,没有跌下来。”菜花望着吴景燕不好意思地说,“吴秘书,怎么把你惊动了,没事。向东明天就回来了。”
“菜花,生孩子是大事。刚才听杏花妹子说你差点摔倒,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救护车都来了。”吴景燕两手一摊轻松地说,“领导都去南方考察,我也闲着,没事。”
说着,吴景燕招呼杏花一起扶着菜花走出大门,下了台阶,穿过杉树林,上了救护车。救护车唔哩……唔哩……鸣叫着,朝陵阳人民医院开去。
吴景燕早已跟人民医院院长打过招呼。院长很重视,妇产科主任亲自为菜花做了检查。为了安全起见,妇产科主任坚持让菜花住院候产。吴景燕跟菜花商量后,很快办理了住院手续。
菜花在妇产科待产房住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吴景燕回到办公室赶紧给向东主任去了一个电话。
中午,胡少香把饭送到待产房,照顾菜花吃完午饭后,留了下来。
杏花带着餐盒回家吃饭。临走时,杏花拉着躺在病床上菜花的手说:“姐,我和妈妈轮流陪你,放心!”
“你不上班?”菜花关心地问。
“请了一个星期假。姚厂长很爽快,说一个星期不行,两个星期也可以。”杏花说这话时,语气中明显有些自豪感。
菜花语气中有些责备:“杏花,你不要请假,人家厂里忙着呢!姚厂长那是看你姐夫的面子。”
“姐,你别急。还疼吧?”杏花松开姐的手,目光望着菜花。
“一阵一阵地疼,但不是很厉害!”菜花怕杏花担心,说得轻描淡写的。
杏花放心地离开了病房,出了医院大门,匆匆往家里走。
傍晚。
杏花又来到菜花的待产房。
她和母亲正商量轮流去医院食堂吃晚饭,突然,菜花一声惊叫。
杏花和菜花一看,菜花的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菜花的腹部剧烈地疼痛起来。胡少香和杏花一见菜花疼得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身体侧过来又侧过去。
胡少香赶紧让杏花去叫医生。自己拿起脸盆,倒了半盆热水,挤了一个热毛巾把子,撒开后,散了散热,轻轻地擦着菜花额头上的汗珠。胡少香是过来之人,凭自己的经验,这么疼痛,这绝对是临产的征兆。但是孩子这事儿,谁也说不准顺利不顺利。有的产妇,一阵剧烈疼痛之后,一两个小时,孩子就露头了,那是顺产。有的产妇,疼痛起来,大汗淋漓,乱喊乱叫的,叫了一天一夜,孩子就是不露头,那可就急死人了,但愿菜花能顺利。胡少香不太担心菜花生孩子会遇到麻烦。这里是全县最大的人民医院,吴景燕给医院院长都打了招呼,有妇产科主任亲自接生,就是遇到难产,也应该不会有问题。胡少香担心的是菜花走自己的路,第一个是女孩。问题是现在全国实行计划生育,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如果菜花这胎是女孩,这辈子向东家很有可能就无后了。这可是黄瓜敲大锣—— 一锤子买卖的事。胡少香担着生男生女的心思。胡少香知道,菜花也担着这个心思呢!
妇产科主任带着两名护士来到病房,拿着听诊器反复听。一番检查后,妇产科主任愣了一下说:“别急!再观察一下,好像胎位不正。”
主任留下一名护士陪伴菜花,走出待产房后,又扭头朝护士交代说:“疼得厉害,赶紧喊我。”
过了一小时,妇产科主任带来两个助手,来到待产房。她对胡少香说:“你是菜花母亲,我不瞒你,胎位有点问题。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将菜花送到产房,全面检查,二十四小时观察,放心!”
胡少香、杏花听医生的,连连点头。
菜花转到产房。胡少香、杏花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胡少香和杏花在待产房里等消息,心里默默地祈祷:老天保佑!
老天保佑!
天完全黑下来。日光灯把待产房里照得亮晃晃的。
杏花陪着母亲在待产房里焦急地等待,目光死死地盯着玻璃窗。
窗外,有一丛翠竹,路灯的亮光把竹影映到玻璃窗上。夜风摇曳着翠竹,竹影正在玻璃窗上不停地晃悠。
【编者按】离预产期不远了,菜花想快生时再请假。这天一早,她不小心在卫生间滑了一下,动了胎气,母亲一面用过来人的经验安排她静卧、喝红糖水,一面吩咐杏花去找办公室景燕。救护车响着呜哇呜哇的声音开进大院。医院里,菜花的阵痛开始了,看到女儿强忍着疼痛,母亲心疼地陪伴在左右,杏花也请假陪着姐姐。此刻,菜花与母亲的担心是一样的。她们母女担心什么呢?推荐阅读。编辑:青梅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