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阳大道拓宽指挥部召开工作会议，县委黄万和书记、刘立平县长参加会议。会上确定陵阳大道开工典礼暨全县招商大会定于 3 月 18日在长途汽车站停车场举行。姚向东随张立仁副县长在香港融资满载而归，作为陵阳大道拓宽指挥部办公室副主任，工作重点迅速转移。

　　姚向东扳着指头算时间，离 3 月 18 日开工典礼和招商大会不到一个月。姚向东既是县政府办公室的负责人，又是陵阳大道拓宽指挥部的办公室副主任，工作特别忙碌。好在丈母娘住到家里，杏花也在县城工作。家里的事不要他操心，他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倒也不觉得心烦。

　　早春二月的嘉陵江流域，天气暖和了。松江上吹来的晨风已经脱了凉气。

　　吃过早饭。

　　姚向东拎起黑色公文包刚要出门，杏花跟了上来。杏花进城了，到陵阳酒厂上班。杏花陪母亲住在家里。陵阳酒厂在毛峰山西边。杏花走出机关大门，到马路对面坐上四路公共汽车直达毛峰大曲站。上下班很方便。在厂里工作当会计也不算忙。杏花从乡下到城里，有了这份工作，心里很满意。她打心里感激姐夫。杏花住进了姐姐家里，妈妈又在家里忙家务活，她感到还在山沟里的鱼头村似的，很随意。

　　姐夫帮了这么大的忙，她很感激姐夫，端茶倒水的事儿给姐夫做了不少。姚向东心里隐隐有些感觉，但一点儿也没有往心里去。

　　两人到了楼下，沿着树荫下的小路往操场方向走。杏花顺手抢过向东手里的公文包说：“我来帮你拎，正好一路。”

　　姚向东吃了一惊，做贼似的四下望望，又从杏花手里抢过公文包，认真地说：“杏花，你快上班去。”姚向东说着，用手朝前一指。杏花愣在那里。

　　向东仔细打量着杏花。杏花真能入乡随俗，到了城里才几个月，就脱了土气。头上烫了卷发，眉毛、嘴唇明显涂过。菜花春节前带杏花去陵阳第一百货公司逛了一圈，买了几件时尚的衣裳。上身紫色的羊毛衣，没有穿外套；裤子裤脚肥大，算不上喇叭裤。穿上了高跟的皮鞋，身材更显得高挑。不仔细打量倒不觉得什么，这仔细一看，杏花像一朵盛开的花儿。难怪过去乡下夸姑娘漂亮，都说长得像城里的似的。其实，杏花是典型的山里人。这一打扮，谁还分得出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姚向东在家里，有菜花，有丈母娘，还真没有仔细注意过杏花。

　　杏花见姐夫不让自己替他拎包，有些不解：“姐夫，顺路呀！”

　　“你先走，我还有点事。文件丢家里了。”姚向东其实是怕机关里同事看到身边有个美女拎包，但又不便跟小姨子说破。

　　杏花不解地朝向东笑笑，扭头往前走，边走边说：“谢谢你给我安排工作！”

　　姚向东明白了。小姨子这么热情，她是在心里感激自己呢。自己看来想多了。

　　姚向东慢悠悠地往回走。见到刘方明局长迎面走来，赶紧迎上去：“刘局长，上班呢！”

　　“上班！你干吗往回走？”刘方明疑惑的目光盯着姚向东。

　　“文件丢家里了。”说完，朝刘局长笑笑，“杏花工作很满意，谢谢你呀！一直想找个时间，到你家里拜访……”

　　刘局长打断姚向东的话：“姚主任，把我当外人了吧？门对门，还拜访？想送礼？”

　　“真得好好感谢你！现在丈母娘在家，妻子怀孕，有她妈照顾，我是一点心思也不用愁。谢谢刘局长！”姚向东说着，主动伸出手。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刘局长松开手，轻松地说：“杏花是个人才呀！人长得漂亮，说话也挺机灵。姚大年厂长说过几个月想把她调到办公室。”

　　“不行！不行！她干不了！”姚向东一听心里有些着急。他知道杏花虽然开朗，但山里刚进城的，不知城里的水有多深。再说企业办公室是什么地方。杏花毕竟是自己的小姨子。他担心杏花应付不了那场面。

　　刘局长抬手拍拍姚向东的肩膀诙谐地说：“还谦虚！你们家里人就是当办公室主任的料。”

　　姚向东在树林小道上与刘方明分手后，跑到自家楼下，在树林里转了两圈，若无其事地朝办公室走去。

　　刚进办公室，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

　　姚向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办公桌旁，把公文包往办公桌上一搁，操起话筒，大着嗓门：“喂！喂！你是哪里？”

　　“喂！陵阳办公室吗？”

　　“对呀！我是姚向东！”

　　“我是你爸！”

　　“爸爸！”

　　“哎！”

　　“你怎么把电话打到这里来啦？”

　　“咋啦！群众都能找政府的办公室，我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怎么找到这个电话的呀！”

　　“当主任啦，电话还保密？”

　　“别说了。说不清。你找我肯定有急事。”

　　“没急事不能找儿子呀！”

　　姚向东一听爸爸的口气，肯定误会了，赶紧声音降低了十几个分贝，柔和地说：“爸爸，你误会了。你别急，慢慢说。”

　　“也没啥急事。要往大里说，也是为县里招商引资。”

　　“有项目？”

　　“家里人的项目。”

　　“谁呀？”

　　“向东，是这样的。你不是在陵阳大道拓宽指挥部吗？你们县里不是在报纸电台说要招商引资吗？朱支书来找我了，说张升财想投资，但要与朱红旗支书合资。他们两家早已不计前嫌了，你媳妇，菜花知道。”

　　“张升财要在陵阳大道上投资什么？”

　　“酒店。”

　　“还要拉上朱红旗老支书？”

　　“对呀！”

　　“建酒店可不是小数目。朱支书哪有那么多钱？”

　　“向东，你忘了桃花？”

　　“朱支书本来只答应帮忙跑跑腿，但张升财说哪怕投几万也行。”

　　“朱支书答应了？”

　　“答应了。向东你还不明白呀？”

　　“明白啥？”

　　“张升财这是要报答朱支书，弥补自己的罪过。要不将来酒店赚钱了，怎么给朱支书？”

　　“噢！明白了！明白了！张升财这人脑子活络。”

　　“不活络能发财？”

　　“想起来了。”

　　“长话短说。说来说去都是你的恩人和家里人。张升财明天想在贵宾楼宴请你、我、朱支书还有林业站的刘站长、县消防大队的徐大民队长。徐大民就是当年消防救援组的组长。还有高华庆校长，帮菜花上中学的。现在调县教育局当人事科长了。”

　　姚向东一听，参加的人全是自己认识的人，不少是自己恩人，赶紧对着话筒高声说：“爸！你说张升财要投资酒店，县里欢迎！但这顿饭我来请。”

　　“向东，听我的！张升财要向所有人忏悔，你就随他做东吧。这样，他心里会舒坦些！”

　　“好，听爸的。”姚向东挂了电话，心里感叹：命运会变，人也会变。

　　第二天下班时间一到，姚向东没有拎包，径直往招待所贵宾楼赶去。

　　贵宾楼三号包厢气氛很热烈。张升财不停地给大家敬烟。姚向东一出现在门口，张升财就迎上去，握住向东的手，内疚不已地说：“当年……”

　　姚向东跨进包厢，打断张升财的话说：“张总今天谈投资，不谈不愉快的事。”说完，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张升财的手说，“过去了，都过去了！咱们而今迈步从头越。”

　　“鬼迷心窍！鬼迷心窍！当年……”张升财不停地用拳头捶头。

姚向东热情地与父亲、刘建国站长、徐大民队长、朱红旗老支书一一握手，招呼大家坐定后，端起服务员老早已斟满的酒杯，站起来，朝大家一一举杯表示敬意。随后，一仰脖子干完杯中酒，把空酒杯朝大家亮了亮：“朱红旗老支书、徐大民队长，刘建国站长、高华庆科长，还有我尊敬的父亲，当年要不是你们的全力协调相救，我这条命早已在天坑里喂狼了！”

　　说到这里，姚向东朝大家面前的酒杯望望：“我先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大家干了杯中酒！”

　　姚建华第一个端起杯子，朝大家晃晃。大家站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姚向东示意服务员斟满大家杯中酒，端起杯子说：“我今天只敬三杯酒，这第二杯酒敬我的岳父大人。”说着，把酒轻轻地洒到地下。

　　包厢里静静的。刘建国站长站起身，朝大家示意端起酒杯。刘建国站长朝向东笑笑说：“这杯酒敬菜花，我们代你喝！”说完，喝完杯中酒。

　　向东父亲在一旁轻声地对向东说：“张升财下午和我们一起去你家了。他给菜花下跪了。菜花挺着大肚子把张升财扶起来，还安慰张升财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媳妇度量真大！你小子好福气。”

　　向东笑笑，又一次让服务员把大家的杯子斟满。向东端起自己面前的小酒杯，站起身说：“这第三杯酒敬张升财老总，祝张总的酒店投资顺利！”说完，姚向东朝大家亮亮酒杯，“干了！祝酒店早日建成！”张升财干完杯中酒，目光愣愣地盯着姚向东，在灯光的映照下，张升财的眼眶里泪花闪闪。

　　姚向东走下位子，来到张升财身边说：“我已与张立仁副县长说了，你报我的名字，直接与他洽谈。”说完，握了握张升财的手，朝大家笑笑，“现在赶上了发财的好时光！大家团结起来向前看，什么事儿都顺！”

　　宴会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说笑声中不时响起一两声清亮的碰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