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脸、洗脚，菜花和向东并排坐在床的一头，脚伸到被窝里。

　　房间里只开了台灯，刷了油漆的白炽灯泡发出红红的光亮。温馨的房间里透出一阵阵的酒气。姚向东哼着他喜欢的《角落之歌》，旋律悠婉，歌词时高时低，有时几乎听不清歌词。姚向东酒渐渐地醒过来，他是发自内心哼出来的旋律，他不知道自己因为这些日子菜花怀孕妊娠反应不能做那事而心里憋得慌，产生了巨大的压抑和失落，还是因为菜花又要告诉自己好消息而兴奋激动，情不自禁地哼起这首对美好生活美好事儿向往的歌。也许，刚才吴景燕跟自己挤在一辆三轮车上，现在走了，连楼梯也没有上来，或许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自己的心头。或许自己的老部下徐凤霞九月份调离陵阳后，一去三个多月了，会不会又来信了，会不会又是写信给菜花收的。总之，姚向东的眼前在酒精的作用下，不停地幻现出菜花、徐凤霞、吴景燕、陶志玲漂亮的身影，哼出这首当时流行曲子也就不奇怪了。

　　菜花见姚向东嘴里还轻轻地哼着经常挂在嘴边的《角落之歌》，估计酒劲还未过去。菜花知道，这些日子自己妊娠反应，给向东添了不少麻烦，尤其快两个月了，向东一次也没有做过那事。有时看到向东那憋得脸色泛红、气喘吁吁的样子，菜花心里觉得很对不起向东。

　　菜花想到门诊医生提醒的话，也只能狠狠心。向东理解菜花，温存一番后，主动到客厅里去哼起流行的歌儿，踱起步子。菜花想想妊娠反应越来越少了，向东难受的日子就要过去了，心里轻松多了。再想想刘局长说的杏花工作的事有眉目了，妈妈搬到家里来，向东轻松地去工作，那一切就顺当了。想到这里，菜花把头倚到向东的耳朵旁，柔情地说：“酒醒了吗？心里难受吧？”

　　“还好！轻松多了。”姚向东说着，伸手抱住菜花的腰部，就势把嘴贴到菜花的脸腮上说，“对，你说上铺再说，什么好消息呀？”

　　“能做那事了！”姚向东心里一阵激动。这些日子菜花妊娠反应少了，精神也好多了，看来可以做事了。卫生科普书上也是这么说的，妊娠四个月后可以正常房事。姚向东美滋滋地想着，脱口而出。说完，脸上一阵发烫，但不是酒精的作用。

　　菜花在向东嘴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笑笑：“猜对了一半。还有好消息！”

　　“快说呀！”姚向东松开手，抬手在自己的鼻尖上刮了三下说，“我认输，猜不到，你说！”

　　“杏花的工作有眉目了。杏花调到城里，妈妈搬到家里帮我们，你就放手工作去吧！”菜花说着，拉起向东的手，兴奋地说，“向东，刘方明局长晚上亲口告诉我的。有这么个好邻居，真是天意！”

　　“我明天去找刘局长，抓紧落实！”姚向东松开手，把被子往上拉拉问，“菜花，你刚才说我猜对了一半什么意思？”

　　“傻呀，我反应好多了！”菜花说着探过身子，拉灭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扑到姚向东的怀里。

　　窗外，黑乎乎的一片，不时传来一两声夜鸟的鸣叫。

　　春节前，杏花办好上班手续，到陵阳酒厂会计室报到。胡少香从鱼头村搬到菜花家。菜花家里的家务事胡少香全揽了。菜花除了去幼儿园上班，去菜场买菜，什么事儿也没有。姚向东从陵阳供销社搞到一张电视机票，国产熊猫，21 寸。晚上，家里热闹起来。虽然信号不太稳定，黑白画面有些还会发花，但有电影、有京剧、有川剧。菜花、杏花围着母亲坐在一张刚买的三人帆布沙发上，开心不已。

　　好日子过得快。

　　春节一过，姚向东跟着县政府领导忙着筹备陵阳大道开工典礼暨陵阳招商大会的准备工作。客商很多，不少项目正在洽谈。陵阳大道开工准备工作也很顺利，道路两边的厂家、商家、居民都很支持拆迁。关键一个难题：拆迁需要补偿大量费用，资金缺口达三千多万元。

　　刘县长想到了万通集团，他亲自打电话给徐立银部长，请徐部长给老战友说说情。姚向东也给徐凤霞打了电话，让她在父亲面前多烧几把火。陵阳大道拓宽是陵阳县改革开放以来第一个大动作，只能做好。

　　万通集团对陵阳的融资很重视，希望陵阳县派人到香港洽谈。正月十五一过，姚向东跟随副县长张立仁一行飞到香港。经过三天的紧张谈判，以地抵押融资三千万人民币的合同顺利签订。

　　返程的晚上，张建承董事长在香港旺角的康得思酒店一间豪华包厢里宴请张立仁副县长一行。

　　宴会前，万通集团办公室陶志玲副主任来到姚向东房间。

　　香港的正月，天气暖和。陶志玲穿着一身时髦得体的套装，给姚向东留下印象最深的是紧紧的紫红色羊绒衫，紧紧地裹着突兀的胸部。高跟鞋特别高，筷尖似的。陶志玲化了淡妆，刚进房间就飘来一阵迷人的香水味。姚向东礼貌地握着陶志玲的手，轻轻地晃了晃，旋即招呼陶志玲在客房的沙发上坐下来。

　　陶志玲没有坐下来，朝姚向东笑笑。淡红的嘴唇像一朵山草地里盛开的小红花，迷人的眼睛盯着姚向东看，有点不认识的感觉。姚向东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陶主任，有啥好看的？不认识？”两人的对话让客房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我是好奇。”

　　“好奇什么？”

　　“你这办公室主任是怎么当上的？”

　　“组织任命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的酒量。干了一杯怎么就不见人影了呢？”

　　“你说那次在陵阳？真的对不起。我就半斤的酒量，你来之前已经喝下去半斤。谁知道你们张董把你这个撒手锏喊过来，一壶下去……”

　　“溜了？”

　　“陶主任，服你！甘拜下风。”

　　“我们张董带我们去内地，特意关照我们说，四川人会酒，要悠着点。特别说你们内地的办公室主任，喝酒是‘三中全会’，先喝白酒，后喝红酒，最后啤酒漱漱口。”

　　“三种酒全喝不醉大有人在，但我不行。”

　　“不谈酒了。说正事。张总让我来给你商量两件事：一是这次大家来香港都是第一次，万通集团给每人准备了一份礼品……”

　　“陶志玲，这不可以。”姚向东打断陶志玲的话，连连摆手。

　　“你听我把话说完。每人一条金利来领带，一条鳄鱼牌皮带。不需尺码，方便，也不值钱。”

　　“这不可以。”

　　“知道你们有规定。我们张董事长个人出的钱。”

　　“个人出钱也不行。”

　　“张董事长说了，他爸爸新中国成立前在泸阳一带工作过，老家来人了，总得表示一下心意。”

　　“这我做不了主，我得请示一下张副县长。他是领队。”

　　“张董让我来，就是不想给张县长说，怕当面拒绝难堪。怎么样，这个忙不肯帮？”陶志玲语气有些娇滴滴的。说着，陶志玲走到姚向东身边，两只手抓住姚向东的膀子不停地晃动。

　　姚向东霎时紧张起来，心里想，这香港女人思想也太解放了，也不管熟不熟，伸手就抓男人的膀子。姚向东转念又一想，也许送领带和鳄鱼皮带是这里的习惯，赶快答应吧！要不，陶主任拉住膀子让外人看到，不丢死人才怪呢！姚向东想到这里，音调有点高：“陶主任，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陶主任两只手仍然抓住姚向东的膀子。姚向东虽然有些紧张，但看着这么漂亮年轻的美女，心里也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

　　“晚上宴会上喝酒要给我面子。”姚向东摆开陶志玲的双手说。

　　“一句话！万通集团先融给你们县三千万元，土地置换的事你要多多关照。”陶志玲主动伸手握住姚向东的手爽快地说。

　　姚向东连连点头，把陶志玲送到客房门口。

　　姚向东望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陶志铃主任，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有些发笑：香港的人难怪会赚钱，送个礼物都会动脑筋。派个美女来，玩个摇摇肩膀的把戏，还真不敢不收下他们的礼物。

　　他随后给张副县长汇报，张副县长说了句入乡随俗。姚向东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