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2020年，香南市郊，深秋时节，凉意阵阵。

灰暗的天色下，几栋老式高楼耸立在公路旁。这儿距香南市城区十余里，是政府在当地修建的廉租房。住户多半因经济拮据、生活困苦，不得不选择此处为栖身之所。

一模样端正的少妇，牵着小孩，正在附近散步。

“妈妈！你会不会像爸爸那样，离开我？”

“傻孩子，怎么会呢？”少妇摸摸小孩的头，笑骂道，“妈妈发誓，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你！”

小孩嗯了一声，满脸幸福状。片刻后，他向母亲伸出双手。

“妈妈，抱我！”

“好，我们回家。”少妇抿嘴微笑，俯身抱起小孩，正待转身时，突然听不远处的垃圾站传来婴儿啼哭声，声音阵阵，割心入肺。

天气阴冷，怎么会有幼婴在外头？她暗自嘀咕，边琢磨边往垃圾站快步走去。

垃圾站污垢遍地、脏乱不堪，少妇全然不顾，顺着哭声来源一路找去。——只见内房的北侧墙角，赫然摆放着一对婴儿包。

“谁家的父母！这么狠心！”她将怀中小孩放下，弯腰抱起那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嘴里碎碎念念，满眼尽是温情。

“哟，还是一男一女！”少妇小心翼翼翻开包裹在婴儿身上的棉被，喜笑颜开，“只怕是对龙凤胎。”

小孩一脸委屈，嘟哝道：“妈妈不爱我……妈妈不爱我……”。

“子卿，傻孩子，你就是妈妈的全部。”少妇刮了刮小孩的鼻梁，含笑凝视怀中那对婴儿，“这两个小家伙怪可怜的，以后就做你的弟弟妹妹吧。”

（楔子部分完结）

2050年2月16日下午，香南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办公室，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好的！我马上过来！请严密封锁现场！”接电话的是一位身材高大、样貌刚毅的中年男子。他身着警服，此时神情极为严峻。

中年男子迅速打开房门，走至隔壁办公室，大声说道：“所有非文职人员和我外出办案！即刻出发！”

办公室里的大部分警员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

“怎么？聋了！”中年男子眉头微皱，似乎不悦。

警员纷纷两脚并立，异口同声：“收到！钟队长！”

香南市，地处中国华南沿海，国家级高科技产业密集区，改革开放成果示范区，知识经济发展领头城市，“公民社会”样板城市，“乌托邦”花园城市，集众多称号于一身的大湾区核心城市。

空气清新怡人，街道纤尘不染，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这，便是香南市给人的第一印象。

“嗤————！”

钟队长一行人驾车赶到案发地，停靠路边，拉起手刹。

此处是座废弃的化工厂，座落在西北方向的市区与市郊交界地段。十年前，因政府扩建市区，于附近建楼搭桥，故全厂迁址，如今只留下残垣断壁。

从厂区内跑过来一男一女两民警。女警秀眉紧皱，右手捂口；男警神情不悦，似乎发生极为严重之事。

“两位！里面什么情况？”钟队长语气急切。

男警略微定神：“工厂车间发现一具女性尸体……”。话音未落，旁边的女警“哇”一声，黄色液体喷口而出。

“早说你不要跟着来。这不，出洋相了吧？”男警笑道。

女警从裤袋掏出手帕，抹抹唇角的呕吐残渣，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没有……没有……见过案发现场……现场的……警察……不算……不算……真正的……警察……”。

“但你只是一个文职！”男警摇摇头，叹了口气，“行了！你回所里吧，这里有我和小李。”

言毕，他带领钟队长一行人朝化工厂车间走去。

命案现场在二楼车间。因此处长时间废弃，再加上年久失修，电梯早已停用，仅有的一段楼梯也是左右摇晃，上行须得小心翼翼。

“报案人是谁？”钟队长问。

“一对情侣。”男警回答。

“情侣？”钟队长满脸疑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从现场来看，是典型的恶性刑事案件，我们派出所不便盘问，所以才通知你们刑警队。”

“他们人在哪？”

“现场太过血腥，报案人情绪很不稳定，我已经安排他们在车内休息。”

“有记者前来采访了吗？”钟队长想起刚才停车时，看见马路边有几个人指着化工厂方向交头接耳。

“没有！”

男警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里平时没什么人，不会引起居民恐慌。”

两人边走边谈，不多时，已经来到车间大门。男警指着西南侧一角，说道：“就在那边！”

钟队长缓步走入，环顾四周，鼻头微颤。——偌大的厂房，目测约万余平米；光线暗淡，氛围阴森，地上随处可见破旧的化学瓶罐；空气中散发着丝丝血腥味，掺和各种遗留物的臭味、腥味，同置身屠宰场近乎无异。

现场一名身着警服的年轻小伙正在拉警戒线。

“小李，辛苦！”男警轻拍小伙肩膀，“你收拾下回去，这里由市刑警队负责。”

钟队长抬手看表，对二人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

他话音刚落，似乎又想起什么，叫来一名警员：“你去给那对情侣录个口供，然后再约他们明天上午来队里做详细笔录。”

警员点头回应，同派出所两位民警离去。

“各自就位！搜集现场信息！”钟队长拍拍双手，一声令下。

现场。

锈迹斑斑的铁板上躺着一具女尸！尸体尚未腐烂，自肚脐处被拦腰斩成两段，面部朝上，双臂上举，肘部弯曲，双腿笔直伸展，分开一定角度，两部分尸体被对正摆放，中间相隔约60厘米。眼珠被挖，鼻头被削，嘴自两边嘴角被割开，伤口直至耳根。

更为可怖的在于，两段尸体的外皮组织已经毫发无存！全身血肉清晰可见！

钟队长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两步。

几只苍蝇在尸体上空盘旋，他走上前，挥挥手，试图驱赶它们。

如此凶残、复杂的杀人手段，凶手通常会选择封闭场地，这里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他摸摸鼻头，陷入沉思。

——如果判断正确，那么凶手为何会选择此处弃尸？扔进海里或者直接埋了，岂不更好？

“不要漏过任何线索！搜集范围扩大至整间厂房！”钟队长声如洪钟。

“收到！”众警员齐声回复。

晚十点，市刑警队连夜组织人员，研究案情。

灯火明亮的会议室，烟雾缭绕。钟队长点燃一根“芙蓉王”，呡了呡茶：

“各位！今天下午，在我市北区一座废弃的化工厂，发现一起恶性凶杀案。根据目前所掌握的客观资料，死者为女性，年龄大约在20岁至30岁之间，身高1米65左右，尸体被拦腰斩断，全身皮肤被剥离，不见眼珠与鼻头，嘴角被割裂。现场没有任何可以确认死者身份信息的物件，但发现一根“大前门”烟头和一包未用完的粉红色包装的女式湿巾，此外，还在厂房多处搜集到两个不同的指纹。其余详细资料，要等明天下午的鉴定科结果。”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朝会议桌离门最近的一名男警说道：“小陈，报案人的初步口供，你大概讲一下。”

“好的！”小陈打开面前的文件夹，“下午两点左右，这对情侣步行经过化工厂时，闻到二楼车间有异味，于是上楼查看……”。

“等等！这里不符合正常逻辑。”钟队长打断了他的话，“首先，这是座废弃的化工厂，他们去那做什么？其次，化工厂已经荒废十年之久，即便有异味也不会那么严重。再说了，尸体并未腐烂，顶多只是有点血腥气，他们在远处就能闻到？对此，我很怀疑！”

会议室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旁边的女警“扑哧”笑道：“队长，看来在你的字典里，就没有‘谎言’两个字。”

“严肃点！”钟队长一脸正经，“我们香南是国际性城市，上头很重视这件案子，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接着对小陈说道：“这两个报案人有问题，明天上午做笔录时，由我亲自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