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每个星期天下午,亨利的父亲都要把他们家的汽车开到房子旁边卸下发动机,在地下室“实验室”里清洗。那实验室是亨利·福特以及中西部其他业余发明家所保持的一种传统。那辆车冬天载他们去滑冰,夏天送他们去野餐。那车通常停放的地方紧挨着一块空地,方达家那头孤独的牛在吃着草。
亨利和朋友们在沙底池塘里裸体游泳。他们从建筑工地搞来些木头,盖了一个俱乐部住所。夏天他干活,每周挣两美元,用挣来的钱在当地的屋廊下观看查理·卓别林、威廉·S·哈特以及其他人主演的单盘胶片电影。
他是那帮中的一个,不过看起来又和那些一起长大的粗野的、长着一头乱麻似的头发的孩子不一样。相比起来窿有些像外国人,长着一对表灰色眼睛,光亮的黑头发,还有一张总像因为沉思而在不断嚼着的嘴。他的父亲支撑着这个家,告诉他,他的长相来源于此方意大利祖先;他们在文艺复兴时期在当地的宗教战争中打了败仗后移居到了荷兰。
不过,他们家实际上比那些外表上看起来比他们还像美国人的人到达美国更早。
一位名叫杰里斯·方达的先人于一六四二年到达了新阿姆斯特丹。他的一个重孙子道乌·方达移居到了今属北纽约州的一块旷野,寻找开阔地,并且定居于莫瓦克河畔;他将身旁成长起来的那个小镇用自己的姓来命名。
革命期间,纽约州的方达受到了由英国人支持的印第安人的掠夺。道乌在一次小规模的械斗中被杀害,剥掉了头皮。留下了他的寡妇派吉自己开着小镇上的磨坊。她没有受到什么奖励,直到两百年后,她的后代简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列举方达家刚烈的女性时把她排除在家族之外。
到了一八00年代早期,随着纽约州北部开始收缩,他们家离开了方达镇,来到密西西比河彼岸碰运气。其中一人在内布拉斯加落了户,开始生养出固定的公民,诸如亨利的父亲威廉·布鲁斯·方达。他是个勤劳的印刷工人,在娶了一位漂亮的意志坚强的年轻女人后不久便独立营业了,他的妻子名叫赫伯塔·杰尼斯。
亨利在一九0五年五月十六日出生于内布拉斯加的格兰特岛。那一年正是电影早期故乡内柯兰犹恩开始在全美国出名之时。他六个月大时,父亲将家搬到欧马哈,在那里他们将一直住在那个能反映出不断增长着财富的家中。他们后来住在该市最好的住宅区里一幢庞大的白色隔板房中。到那时,亨利有了两个妹妹,哈丽特和杰妮,她们都很喜欢他。
他还记得,母亲是个天使般的女人,信奉基督教科学派。他们家从来不找医生。如果有谁病了,赫伯塔便会把她母亲找来,“奶奶”,亨利和妹妹们这么叫她。她是教堂首席读经师和开业医生。她来到她家,尽力上演一场精神胜利法的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
亨利对父亲的心情是矛盾的。他的父亲是个严格而又沉默寡言的人,性情古怪,所以是镇子里少有的几个自由民主党的成员之一。
威廉·方达在国内战争中身为人子,在十七岁上从家里跑了出来,参加了联合部队。他轻易不激动。不过亨利在这一点上因为父亲的过错,遇到些麻烦,因为那是他遗传下来的一种性格。他还继承了父亲其他方面的性格,并且几乎不可思议的是,他的长相也是如此。在他的一生中,他有时会对着镜子提起脸上的一块肉,自己想到,“这就是我的父亲!”
很久以后,在他取得成功之后,亨利应邀为有关父亲们的读物选集写了文章。他说:“父亲是这么一种人,看起来有八英尺高,迈着大步子走路。我知道父亲是世上放风筝最拿手的。”亨利常与朋友吉米·斯蒂沃特一起放风筝,总觉得他逊色于威廉·方达。随着女人给他带来不幸的加深,他还希望也继承了父亲在婚姻上的技巧就好了。他会感到拘谨,回忆起威廉和赫伯特在温暖的夜晚一起出去喝冰激淋苏打水,齐步拉手地回来,鞋子有节奏地敲打着他卧室窗外的木板过道,心里充满了希望。
头一件事发生在他五岁的时候。他母亲半夜来到他的卧室把他叫醒。她觉得亨利的两个妹妹太小,不懂事;她把自己的最大的这个孩子带下楼,来到屋外。他浑身抖动着站在门廊下,她指给他看一簇奇怪的光芒照亮了黑夜,极像在天边撒上了一层朦胧的尘土。那是哈雷彗星。有几个星期的时间,亨利都听到人们在谈论那颗彗星。镇上许多人都很害怕,在门柜底下塞上毛巾,怕彗星临近时星尾会用有毒气体扫过大地。可是他的母亲却在这里向他指点着附近在地平线上的那条光亮的面纱,兴高采烈地笑着,谈论着那星星,仿佛那星星只是为他而生的。“那颗星一辈子只出现一次,”他妈妈说。
另一件事发生在亨利十四岁时。那天晚上在饭桌上,气氛很低落,因为听说一个黑人被逮捕了,罪名是他强奸了一名白人妇女。家人吃完饭后,威廉让亨利跟他走。他们上了车,车子开到方达印刷厂,厂子是在欧马哈市中心的一幢大砖结构楼房的二楼。空气中印油和溶剂的气味很浓,印刷机关掉后留来来的真空由死一般的寂静填补上了。
他父亲招手让亨利来到窗口。楼下,一群暴徒冲击着一小队警察,有些人骑着马。后来一群人冲开了个缺口,袭击市监狱。没过多久,他们又出现了,带出来挣扎着的那个黑人。他们在电线杆子上栓了一个绳索,没有举行任何仪式就将那人吊了起来。他的双脚还在空中抖动着,人们反复地向他开枪;后来,他们把吊那孩子的绳子割断,将他放了下来,把他挂在车后,拖着满镇子转。
当亨利回顾这些与他无关,只不过在头脑中留了点印象的事情看起来在他的一生中是个时明时暗的不祥之兆——对于他的一生,他时常觉得自己不像个参与者,更像个旁观者。这些事件表现出来了他母亲软弱的一面以及他父亲坚强的一面,这两面总是在他心中打架,他的意见相左的朋友约翰·斯坦伯克后来试图说明:“亨利是个接近别人而又很难接近 的人,温柔而又会突然暴跳如雷。他的脸便是一场冲突中对立面的画面。
【编者按】亨利的家族发展史和个人成长史,对他以后的人生走向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他的祖先是意大利人,因为战争中打了败仗后移居到了荷兰,他们到达美国的时间可以说是最早的。父母亲对方达性格的形成影响极深,他童年所经历的种种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推荐阅读,编辑:暗香盈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