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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父亲入孤儿院

作者: 修蝉 点击:356 发表:2023-05-30 10:13:59 闪星:3

  四天四夜后父亲终于走回了汾阳县城,此时天还未亮,瓜农夫妇给的玉米饼一天前就吃完了,又累又饿的父亲猫在汾阳旧车站候车厅的长椅上睡着了……

  父亲又梦到了爷爷奶奶微笑着向他走来,奶奶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炸了葱花的和子饭……一阵哨子声把父亲惊醒了,原来是有车到站了。

  天微微亮时,清扫工驱赶着流浪汉们,父亲爬起来使劲儿把裤子往紧勒了勒出了车站。好香的葱油饼味儿啊!车站早点摊开始卖早餐了。父亲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到了早点摊前咽着口水,想着怎样讨一点吃食来充饥,那怕是讨一碗稀饭也好。

  早点摊大叔看见衣衫褴褛的父亲肩上还背着一个扁扁的空褡裢儿随口问了一句:“打哪儿来啊孩子”父亲低声说:“叔,我是本地人,父母双亡,从太原走回来的”。大叔惊讶的又仔细打量着父亲说:“哦呦 !那么远,饿坏了吧!这样吧 !叔先给你盛一碗稀饭泡一张饼,然后给你指条路,如何”?父亲使劲儿点点头。

  一大碗热腾腾的稀饭,泡了泛着油花的葱油饼,父亲使劲用鼻子吸溜了一下,这是父亲两年来能吃到的最香的东西了,记忆里还是跟着后爹张厨师吃过这样的饭呢 !收起回忆,父亲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大叔捎的张罗食客捎的对父亲说:“孩子,吃完你就去县委大院,找民政局同志说明你的情况,让政府安排你的去向,听明白了吗?”父亲感激的说:“好,谢谢叔,我叫三小,等我安顿好就来看叔”。大叔笑着说:“好好好,这孩子还蛮机灵”。

  吃个半饱的父亲一路问询小跑着直奔县委大院,新中国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非常平易近人,在听了父亲的阐述后就去民政局调了爷爷的资料,经几个领导研究后,直接拍板儿把父亲安排在了汾阳孤儿院。

  孤儿院坐落在汾阳大操场和郝楼底北面的一座三进院落里,原是吕洞宾的庙宇,人们一般都叫那儿为吕祖堂。孤儿院往西走是正在盖的一个国营厂,往东就是汾阳第二监狱了,往南是府学街。吕祖堂有三进院,最里面的院子墙外就是汾阳城北的籽城坊村了……带父亲去孤儿院的民政局领导捎的走捎的给父亲介绍着周围地理环境,就像对待大人似的那样认真,让十岁的父亲觉得有组织真的太幸福了。

  孤儿院院长是一位退伍老红军名叫王海泉(晋南夏县人),王院长听了民政局领导介绍后,拉着父亲的手说:“孩子,随我来”。

  随后把孤儿院所有领导和孤儿们叫院子里大声说:“来来来,我们大家热烈欢迎革命遗孤武福生(父亲大名)入孤儿院,成为你们的新兄弟,新学员,来……董双成,你最大,照顾着点弟弟”。还没等董双成接话父亲连忙举手道:“院长,我小名叫三小”。一阵哄堂大笑,孤儿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起来,院长嗔怒道:“安静、安静,来,福生,哈哈哈!噢!对对对,来,三小,过来,介绍一下,这是张干事(退伍残疾军人)这是王干事(平遥人)这是韩干事(汾阳小相人)还有,孙师傅(孙吉成,汾阳田屯人)福生同学就由你来带,这个徒弟你还满意不?看上去很机灵呢”! 

  孙师傅笑着打量了一番父亲,然后乐呵呵地说:“没问题,这个徒弟我要了”。院长接下来又说:“好了,孩子们,你们互相介绍吧”!呼啦一下子孤儿们把父亲围住,都开始自我介绍起来,这帮有大有小的孤儿们的热乎劲儿,让这两年孤独的父亲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与被关注的满足,此时的父亲笑的是那么的舒心,那么的激动……

  孤儿里最大的就是董双成(孝义人,现年81岁,后来分配在汾阳医院烧锅炉直至退休),董双成是一个非常热心的大哥哥,他问父亲:“嘿……三小,你多大了?我叫董双成,你也可以叫我董哥”。说完还挤了挤眼睛拍了拍父亲脏兮兮的肩,然后又说:“来来来,把这个褡裢儿拿下来,拖麻带絮的,看着怪累的”。父亲后退了一步说:“董……哥,这个我自己处理,不劳烦董哥了”。董双成挠了挠纷乱的后脑勺说:“行吧,哈哈哈!没事,我又不要你的褡裢儿,怎么?里面有好东西啊”?父亲说:“没,只是……这是别人的,我得洗干净保存好,等有机会还回去的”。此时父亲又想起了瓜农夫妇依依惜别的神情,哎!只能等有机会了再去报答了……

  我叫王育珠(汾阳北廓村人,现年80岁),我叫黄海尚(交城人),我叫李二成(文水百金堡村人)我叫王成统这是我弟弟王成继(文水龙泉村人)……孤儿院大概有十七八个孩子,大家欢快地向父亲介绍着自己,这些革命遗孤们就像亲兄弟一样,不一会儿就与父亲熟络了起来。

  一声开饭啦!孩子们立马拉着父亲向食堂走去,孙师傅已经在食堂门口等着父亲了。他摸了摸父亲的头说:“三小儿,以后跟着师父学做鞋,(孤儿院的模式是半工半读,前半天读书后半天学徒)师父教你做最漂亮的皮鞋,只要你肯吃苦,没有学不会的”。父亲点点头,师傅又说:“来,这是车间主任孟主任(孟国儒,汾阳冯家庄人)以后边角料都留给你做练习用,不过,有一点,不能浪费”!孟主任笑了笑说:“孙师傅,又收徒弟啦”?孙师傅笑着点了点头。那个时候外面有很多人吃不饱饭,但孤儿院还是基本能让孩子们吃上饱饭的,尽管是粗粮饭,但已经很好了,孩子们吃的都非常香,也很满足。

  傍晚,父亲拿冷水抹了把脸,换上了孤儿院发的衣服,飞奔着去了不远处汾阳城北关村的大姑家,告诉了大姑这个好消息。大姑心疼地抱着父亲哭了半天,她的三小终于回来了,要不是自己太穷还带着孩子,当初就会留下弟弟,(二十岁的大姑那时已有两个女儿了)弟弟也就不会流浪两年了,以为本家姑姑会善待,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父亲却兴奋地说:“姐,我听说出师后我就是正式工人了,我可以帮衬家里了,我每天想办法留下点窝窝头给外甥女们吃”。大姑连忙堵住父亲的嘴说:“嘘!不可,你自己吃饱就好,让院里知道不好”。大姑生怕父亲犯错被院长撵出孤儿院,失去唯一能填饱肚子的地方。两个外甥女还是听见了,都围着比她们大不了几岁的三舅舅高兴的转啊转,三舅能带回好吃的喽……有好吃的喽……

  1957年秋,父亲成了孤儿院年龄最小的学徒工,前半天去府学街小学读书,后半天回孤儿院学徒。父亲是直接上的三年级,因为在罗城村时张爷爷供父亲上了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前半学期,奶奶走后父亲就没再上学。耽误了两年干脆直接上三年级了,那也比班里其他孩子大。三年级班主任解老师(解兆余,男)对父亲还不错,落下的课抽时间都给补上了。

  到了四年级班主任换成了郝金梅老师(女)郝老师对父亲更是如母亲般疼爱。孤儿院的柿子到了能摘的时候,父亲偷偷摘了给郝老师送了一书包。那天上午,郝老师看着父亲的书包鼓鼓囊囊的就问:“武福生同学,你书包里放了什么”?父亲说:“郝老师,我给弟弟妹妹带的柿子,您拿回去自己揽吧!”(我们汾阳管把柿子里放上苹果,过段时间就会变软、吃着不涩叫做揽柿子)郝老师顿时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在哪个年代,正餐都吃不饱,那有钱买水果给孩子们吃?郝老师顿了顿说:“还是拿回去给孤儿院孩子们吃吧”!父亲说:“都是我半夜摘的,树上很多大家都有份的”。郝老师没再推辞,想到自己的孩子们都面黄肌瘦的就一阵心酸,也就悄悄地把柿子放到了办公桌柜子里。随即说:“福生,以后你把脏了的衣服都拿来老师给你洗”。父亲笑着说:“好”。然后一溜烟跑着回了孤儿院。

  1958年秋,学徒一年的父亲11岁了,已成为孤儿院派去汾阳皮鞋厂的正式工人了,也能做简单样式的皮鞋了。与董双成和王育珠、黄海尚等都成了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了,他们的故事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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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四天四夜后父亲终于走回了汾阳县城,在好心的早点摊叔叔的指引下,一路问询小跑着直奔县委大院,就这样,父亲被留在了汾阳孤儿院。在孤儿院里,父亲不仅与革命遗孤们成了要好的朋友,跟随孙师傅学回了做鞋,还恢复了学习生活,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1958年秋,学徒一年的父亲已是孤儿院派去汾阳皮鞋厂的正式工人了。编辑:李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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