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小兰自从上次昏倒在课堂上，由于没得到很好的休息，营养也跟不上，这些天经常感觉身体疲惫精神恍惚。在妈妈和康叔叔的催促下，她又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结果显示还是缺乏营养，生活和工作压力大。

　　因为家庭的一些琐事，再加上丽华对小兰的敏感，天昊很长时间没去来看小兰，但是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心事缠绕着难以放下。有一天他向局长请了假，在下班前一刻就离开了单位。

　　天昊径直来到了小兰的家中，只见她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条小板凳上休息。按以往的习惯家里来人小兰会站起来打招呼，可是今天天昊到来以后她只是微笑着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条小板凳轻轻地说：“天昊哥来了，坐吧。”天昊答应着坐下来，然后观察了一下小兰的面部，只见她脸色苍白眼圈发黑，眼窝也深深塌陷。天昊关切地说：

　　“小兰你的身体还是不行啊，你要加强营养还要注重休息，不然要垮的。”

　　小兰轻轻摇了摇头说：“没那么严重，哪能一下子就垮下去呢。”

　　天昊有些着急地说：“你还不在乎，你看你的脸色多憔悴。”

　　“没事的，老了就这样了。”

　　“什么老了，你这是工作太累身体缺乏营养啊！”

　　“没事，你放心吧。”

　　虽然小兰嘴里说得很轻松，但她心里知道自己体质确实很差，刚才天昊进门时，她所以没有站起来迎一下，就是因为上了一天的课，回来觉得身体非常累，坐下去就不愿再站起来。

　　小兰一直觉得这段时间，县里，以及单位领导给了她很多照顾，已经对她做的够多了，她不愿再向单位提困难了。虽然母亲有时会接济她点，但是他们一个人的退休金两个人用，也并没有多少富裕。

　　小兰想，四口人生活只有她自己有收入，婆婆双目失明又是若大年纪的老人，两个女儿一个在即将高考，一个即将中考，都是学习的冲刺阶段，她们的营养还跟不上呢，哪里还有自己增加营养的条件。

　　天昊望着小兰那已经印有皱纹的额头和那消瘦的脸颊，不由得一阵莫名其妙的辛酸涌上心头。二十多年了小兰受了说不尽的痛苦和磨难，现在已将人过中年，仍然一个人在这沉重的生活压力下，苦苦地挣扎。自己就在她的面前却爱莫能助，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样的滋味。想到这些，天昊的脑子里像是在充血，他完全忘记了丽华因为他和小兰的来往而对他的不满，以及引起的家庭矛盾。

　　突然，天昊腾地站起身来话也不说，就朝门外走去。他的这一奇异举动使小兰愣住了：“天昊哥，你，你走吗？”天昊头也不回只说了一句：“一会儿我还回来。”

　　小兰莫名其妙地望着天昊急匆匆远去的背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既然说一会再回来肯定还会回来的，小兰只能默默地等他了。

　　不一会，天昊拎着一个大包回来了，小兰诧异地看着天昊把包拿到屋里打开，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些奶粉、麦乳精之类的营养品。小兰不解地问：“天昊哥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天昊有些气喘吁吁地说：“这是我刚买的，让你补养一下身体。为了欧阳老师和你的全家以及所有关心你的人，希望你好好地爱惜自己爱惜身体，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小兰急忙说：

　　“不用，天昊哥你这是何苦呢？”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你必须要好好保养身体。”

　　“你这样会让我心里不安，而且……还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必要的烦恼。”

　　“不管那么多，我只想做我该做的事。”

　　“天昊哥这样不好的。”

　　“小兰，我们重逢这么多年了，你说我们之间有过私心杂念吗？我们的心态都是端正而阳光的，只要我们怀着一颗真诚纯洁的心，就不怕别人说什么。”

　　“话是那么说，可是人言可畏呀！”

　　“那些卑鄙的小人，不论什么事都会说三道四的，即使再好的事也都会议论一番的，我豁出去了，随他们说吧。”

　　经过一些日子的调养，小兰的脸色逐渐有了红晕，身上也觉得有了力气，她深深感谢天昊哥哥对她的关心，只是觉得无以报答。

　　天昊从单位住了几天回到家里，本想已在儿子的“斡旋”下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可是没想到和丽华只要有几句话不投机就又成了吵架。

　　近一段时间尽管没有严重吵架，但拌几句嘴还是有的。可是天昊却再没离开过家，为了儿子他只能在这种“冷战”的气氛家庭中坚持下去。

　　时间在飞逝，一个多月过去了，天昊对市交通局的工作一直没有作出回应，这可急坏了老何夫妇。他们把丽华找来询问情况，当知道了天昊的态度以后，老何不住地摇着头说：“这个天昊啊，太不识时务了，给他这么好的机会他却不珍惜，真是不可救药，不可救药哇。”

　　天昊的做法不仅使老何感到灰心，使老丈母娘也觉得尴尬，丽华更是气愤难耐，因此一家人都对天昊憋着一肚子的气。

　　什么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天昊经常给小兰买营养品的事不久便传到了丽华的耳朵里。

　　有一天，天昊刚刚下班回来，只见家里有一种异样的气氛。电视没开，饭也没做。只有丽华气冲冲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怒视着他走进室内。还没等天昊放下提包，丽华就厉声发问道：“你说！市交通局的事你到底怎么办？”天昊虽然对这种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但是觉得今天有些异样，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态，平静地说：“我适应不了。”

　　“你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你太让人失望了。”

　　“这里是我从部队转业，给我安置的正当单位，不经过正式调动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你是离不开你的老情人吧？”

　　“越来越不像话，你说的是些什么呀？”

　　“你三天两头往一个寡妇家里跑，你还给她买营养品，干脆你搬到她家住算了！”

　　“请你庄重些，不要胡说八道。”

　　“你干的那些龌龊事还怕人说嘛！”

　　“我郑重地告诉你，照顾张小兰是看在她父亲的身上，张叔叔帮助过我，所以我必须这样做。”

　　“一个死了八辈子的老右派，还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还看在他身上。”

　　天昊用鄙视的目光瞥了她一眼，轻蔑地说：“虽然人死了，但情意还在。”

　　“不要跑题儿！把你们那些不要脸的事说清楚，怎么办吧！”

　　“我们有什么事？我也要你把话说清楚。”

　　“嚇，你还要倒打一耙了，我问你，你和那个寡妇到底打算怎么样？”

　　“我再跟你声明一下，张小兰是张叔叔和欧阳老师的女儿，也是我的同学，她现在身体不好有困难，我就想帮助她。”

　　“帮助？她现在是破坏我们家庭的第三者。”

　　“你纯粹是无中生有胡乱猜疑！”

　　“我无中生有，你隔三差五地就买东西往她家跑，那是猜疑吗？”

　　“我那是可怜她。”

　　“有这样可怜的吗！你就差在她家常住了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胡搅蛮缠！”

　　“什么！你做的事，还说我胡搅蛮缠。”

　　“照这样咱这日子没法过了。”

　　“是没法过了，给你找了好的工作你不去，你赖在这里不走，原来是整天和一个寡妇鬼混，你今天必须说清楚咱来个了断！”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把菜刀在桌上放着，只见丽华抄起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在手里晃了晃，然后“当啷”一声往桌子上一拍……

　　就在这时只听：“嗷……”的一声。

　　天昊打了了一个激愣，急忙回头看去，不知儿子明星什么时候进来的，见了那高高举起的明晃晃的菜刀，吓得一声惨叫昏倒在地。

　　天昊赶紧把儿子抱起来，但是，只见儿子两眼上翻口吐白沫牙齿紧咬，浑身不停地抽搐。

　　丽华看到这情况，已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天昊狠狠瞪了丽华一眼怒斥道：“还不赶紧推车子送医院。”

　　天昊和丽华把儿子送到了医院，经过医生的紧急抢救，病情趋于稳定，但诊断后得出地结论是：“因惊吓而引起的突发性‘癫痫’。”

　　都知道“癫痫病”是一种顽疾，人一旦得上了这钟病，就很难治愈了。就因为他俩人的“激烈战争”，给孩子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天昊低着头默默地深思，自从在部队复员回到县城以后，家庭里的琐事让天昊非常头疼，吵架成了家常便饭，平静的生活已是奢望，他想，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呢……

　　思来想去理不出个头绪——是否当初和丽华的结合就是个错误？

　　爷爷受封建思想传宗接代的影响，要求天昊早成家早抱曾孙子的强烈愿望给天昊施加了巨大的精神压力。父亲听从爷爷的指示也不断给天昊加压，母亲则对紧俏商品和以后好办事感兴趣。而叔叔强烈制止他和小兰的交往，并且非常看重何丽华一家人都是革命干部的家庭环境。

　　何丽华不是看上了宋天昊这个憨厚率直的农民儿子，而是看上了他帽子上的五角星，更重要的还是那四个兜的绿军装，所以她对天昊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所有的这一切，让刚刚二十出头没有社会经验的天昊，觉得窒息，觉得憋闷使他透不过气来。他更没有了自己做主的空间，致使自己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婚姻的投降者——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到如今使天昊处在了这种痛苦不堪的艰难境况之中，夜深了，挂钟的时针已指向了零点，天昊慢慢地回想着这些年来所度过的苦涩生活，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入睡，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