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十、失去自我的魏子明
魏子明和秦洛丹婚前婚后的日子其实没有多大改变。但是魏子明的心理还是发生了变化。婚前像一对患难朋友共同奋斗,时时得考虑对方的感受,时时还有一些新鲜和刺激。婚后,这一切变得理所当然,除了不期而遇的性生活,两人倒真像成了姐弟关系。言语间无须掩饰,直抒胸臆。结婚之于魏子明,他还没来得及树起家庭的观念,秦洛丹从来不提要孩子的打算,魏子明也没有这个愿望,他觉得自己的那颗玻璃心本身就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这方面两人倒很是默契。但他终是感到了某种形式上的稳定,似乎有个形式上的框框,把他圈在里面,心却是空巢的。文学的情结虽然时时在心里纠葛,折磨着他,但却像长河下的水草,都被冲得倒伏了,实在忍不住,他就偷偷写几篇日记,可是忙忙碌碌的日子一冲刷,又是断的断,伏的伏,只允他随波逐流,只允他成为一台挣钱的机器。越是这样,他越是焦灼,挣扎起来却是徒劳不堪,宽裕的生活几乎没有化解他内心的忧愁,可是让他回到那窘迫的日子,他又是万般不愿。渐渐的,他好像麻木起来,强迫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没有思想的机器人,或是一块失去自我的砖头,哪里需要哪里搬去。
转过年。三十万吨原油码头的疏浚工程基本完工了。他们的海上油品配送生意面临寻找新的出路问题。秦洛丹已像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一刻也不想停下来。最近,她总是念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整天神经兮兮的。魏子明明显感到了她的压力,可又像这一开始与自己无关似的。秦洛丹没事就琢磨着这件事,终于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但是得跟魏子明商量一下。这天晚饭。秦洛丹多了点殷勤,一个劲劝魏子明多吃多吃。魏子明现在已有些发福,脸上有了嘟嘟肉,泛着油光,肋巴骨下的肚皮肉就像是一条多褶的护腰带,早没有了先前黄瘦的样子。这除了时常陪客户吃吃喝喝的原因,还有秦洛丹家里家外实在没让他操多少心的缘故。凡是秦洛丹自己能做的事,从来不攀他,他本没有什么奢望,自然乐得这样。“嘿。你想没想过,咱海上这一块,下一步怎么办?”秦洛丹拾掇完了,这样问他。魏子明不知所以然,呆萌地看着她。秦洛丹看他的傻样,扑哧一声乐了,说:“你可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呵。”魏子明没想过也不着急想,他猜到,许是她心里早就有了谱,自己只等着下文就行了,叫怎么就怎么呗。“唉。我想过了。”秦洛丹果然不用他说,似是自说自话。“我寻思着,这码头上,大船小船成天跑来跑去的,这码头不能关吧,这货得运吧。如果想法能给这些运输船加油,抓住一些好客户,这买卖不就长久了吗?我以前不是没想过,一是给挖泥船加油忙不过来 ,二是铺的面太大,占用资金也太大了,怕是周转不开。现在,挖泥船的活扫尾了,咱也攒下资本了,还腾出了功夫,正好干干这一块,你说呢?”不待魏子明回答。秦洛丹又说:“可是怎么样才能快点揽些运输船客户呢?我了解过了。这些运输船分跑内贸和外贸。外贸船加免税油,这方面国家控制,咱干不了。但是内贸船,咱加起来没问题的,港口服务业有许多项,给船供水,供油,物料,回收残油水,溢油防污染,航修,绑扎——谁说咱这不是支持港口服务业呢。”秦洛丹经常在外面跟客户相谈,现在说起话来已有模有样有高度了。“可是我又了解了,咱这滨口市的港务集团公司真是缺德,怪不得这几年发展慢,这些收费服务都被它下面的港口服务公司把持着,就是你原来卖花的单位,服务差着呢,要不是独家垄断,早黄铺了,别人还插不进手,你说气不气人。”
魏子明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听她提到港服公司,立马像刚吃了一个苍蝇,厌恶的想吐。“我把话题扯远了,话说回来,咱还是说说给船加油的事。”秦洛丹没有注意魏子明的表情,她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设想里。“唉,我就想了,这事真没有口吗?唉,你还别说,我还真发现这里面有道道。港服没有加油船,自己加不了油,碰上加油的活,都是转给燃供来加油,连它自个的拖轮都是燃供来供油。燃供是国企,港服是白白介绍,捞不到半点好处,哪个国企也走不了好处费这笔帐。再说了,对燃供来说,加多加少跟他们个人有半毛关系,说不定还懒得加,只是逼鸭上架呢。你说,我们去找港服公司经理谈谈,让他把客户介绍给我们,再说了,他们本身就是个大客户,咱顺便也给他们的拖轮加油。你还在那个经理手底下干过。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可以给他好处费,一举两得,他有什么不愿意的,这事一定有门儿。”秦洛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没有顾及魏子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早已忘了他们当初还钱时季世炎的损样,或者她是故意在魏子明眼前装做不记得了。魏子明赌着气,不吭声。秦洛丹想他的心结一定还没打开,做生意都做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这般孩子气。就说:“你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这社会,笑贫不笑娼,胜者王,败者寇,你也别怪他,那时谁让你自己穷得叮当响让人瞅不起呢,可现在不一样了,你也是个大老板了,也是有钱的主了,你现在风风光光地再在他面前现身,你再看他怎么看?何况,我们这是给他送钱去,对谁都有好处,不怕他不动心,有道是,当官不打送礼的,他钱再多,还嫌烫手呵。人呢,就这么回事呗,还是那句话,跟什么置气不能跟钱置气,犯不上呀。”
魏子明看她主意已定,自己再说啥都没用。想不到,还得转回来跟季世炎打交道,真是冤家路窄。他在云峪沟时跟秦洛丹讲过,这个港服公司的经理是季思怡的表哥,秦洛丹是不愿他跟季思怡有任何瓜葛的,可这时,为了钱,她也不在乎了。钱钱钱,多少才是个够,有钱真能使鬼推磨吗?他们现在简直成了挣钱的机器,反正他们的钱这辈子够用了,趁此不干不行吗,现在不仅要干,还要跟顶讨厌的人合作,真是没意思透了。这时一直压在他心里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他早就想过,等到不干那一天,游遍名山大川,名胜古迹,再赶紧拿起笔写东西,用笔把这世上所有的不平事都写出来,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秦洛丹知道他这点心思。他跟秦洛丹不止一次流露过。这是他想要的生活。秦洛丹却不能够。这个买卖真是对了她的心思。她挣钱挣得已经像吸了鸦片一样上了瘾,有钱不挣就浑身难受,一停下来,就像眼睁睁地看着心头肉被哪条饿狗叼走了。看着魏子明紧锁着眉头。显出一些不耐烦。秦洛丹有些生气,说:“你是不是男人呵,你到底去不去找他说,你要不去,我就去说,怎么也得试试,反正我也见过他一面。”经她这么一激。魏子明更加不耐烦,他最恨人家威胁他了。索性说:“行,你爱去你一个人去吧。”两人一夜无语。
(未完待续)
【编者按】魏子明随着物质生活的日益丰富,内心越来越空虚。而秦洛丹挣钱上瘾了一样,不知道满足,想跟季思怡的表哥季世炎合作,遭到魏子明的反对。俩人婚后都不再掩饰自己,暴露了越来越多的茅盾。推荐阅读。编辑: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