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二十九、魏子明的婚礼
秦洛丹和魏子明结束了同居的日子,他们的婚礼在凯宾斯基大酒店如期举行。秦洛丹极尽能事。前期筹备过程中,酒店,车队,司仪,摄像,鲜花——事无巨细,都是秦洛丹在张罗。她要出尽风头,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大婚礼。整个过程中,魏子明像跟自己没关系似的,不关心也不问。秦洛丹不扰他,也不征求他的意见,只愿他在拍婚纱照及婚礼现场等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出个人不绷着脸就行了。两个人刚开始不是没有过争论。秦洛丹要大办,魏子明却不愿。他总觉得和秦洛丹真要结婚了,心里不得劲,不是不想负责任,只是觉得在哪儿不像那么回事儿。即使结了,按他的本性,也没必要大操大办,那些世俗的繁文缛节,他顶讨厌,总觉得那场面新郎新娘不像是主角,倒像是被众人当猴耍。结婚是两个人的事,能够心心相印比什么都重要,用不着向别人晒幸福。依他和秦洛丹的情况,他这一头,季思怡把他甩了,他那一颗爱情的心已经死了,秦洛丹这一头,是二婚,更是没必要这么显摆的,来的客人谁会不知道,说不定,嘴上说着恭喜,心里却是嘲笑,真是那样的话,自己还腆着脸站在台上,不知所以,岂不成了别人的笑料。所以他倾向于旅行结婚,借这个理由,散散心,有什么不好吗。秦洛丹却不这么想。她一不偷二不抢,她要的就是给所有人看看,她是一个多么出色的女人,她多么配得上这份幸福,过去的所有辛酸和屈辱,她现在要加倍讨回来。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这些年,她一个人领孩子过,没什么大事,亲朋好友的婚丧嫁娶等大事却摊着不少,彩礼随得老鼻子了,要不是正好借这个机会统统收回来,真是亏死了。最后,自然是魏子明拗不过秦洛丹,只好爱谁谁了。
凯宾斯基大酒店是滨口市最高档的酒店,婚宴大厅自然也是最好的了。这一天。酒店的大门前早早就立起了巨大的红色的拱形门,新郎魏子明和新娘秦洛丹的名字在拱形门正中间赫然显现,随风招摇。周围的彩带、彩球托云衬日,热烈如火。一垛垛鞭炮也早已码在那里。大红地毯一直铺到临街,两侧花树姹紫嫣红,争奇斗妍。秦洛丹摆了六十桌预留了二十桌酒席,结果都坐满了,她挖地三尺,把能想到的都喊到了,唯一没太算准的是,原来渔村的那些老乡,喊一个人来,结果一家子一帮人都来了。邱达担心季思怡。在来的路上,给季思怡打电话,问她能否到场。季思怡喂了一声,就长久地沉默了。邱达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不知怎样宽慰,只好语气缓慢地说,你来——是对的,不来——也是对的。季思怡还是不出声。邱达只得挂了。11点58分。婚宴大厅的灯光骤时熄灭,只有舞台的闪光灯亮着,婚礼进行曲悠扬响起,随着司仪的主持,婚礼准时开始,新郎新娘踩着红地毯徐徐步入。魏子明身着笔挺的西服,脸上勉强挂着笑,秦洛丹披着曳地的白色婚纱,一手挽着魏子明,一手拿着束鲜花,夸张地笑。伴郎伴娘不断地在他们上方扬起彩纸,众人纷纷起身鼓掌 ,场面一时热闹非凡。接下来,他们走到台上,接受司仪的摆布。证婚,敬天敬地敬父母,夫妻对拜,交换戒指——,魏子明木偶一样,被机械地摆布着,害得秦洛丹在一旁不时地提着醒。舞台的闪光灯很亮,晃得他睁不开眼,他看不清下面,偏着头看,心里惴惴着,他想确认一下季思怡来了没有。季思怡和邱达通完电话后。眼泪又硬生生地流下来。昨夜,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沉沉的黑夜,几乎留了一夜的泪水。从收到婚柬的那一天起,随着他们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心里的压迫感就越来越重。本来和魏子明站一起穿着婚纱的应该是她,而残酷的现实是,她永远没这个机会了,当这一天终于不可抗拒地来临,她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她的头炸疼欲裂,眼睛红肿,头发凌乱,她挣扎着支起身,四处眩晕,分不清方向,只想立时睡去,最好永不再醒来。可是总像有股劲拧巴着,有个空空的声音在呼喊着,聒噪着,眼前总晃着他们那边结婚的场面,怎么也挥之不去,似乎她不去看看,这个情景就会永远追随着她,折磨着她,让她永不得安生。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一激灵爬起来,浑身打着战,大脑失去意识般,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就梦游似地夺门而出了。
来到凯宾斯基大酒店。季思怡在它的对面一下子站住。锥心的痛楚又不可扼制地泛起。这富丽堂皇的大楼似乎就要迎面倒下,她却不知躲闪,仿佛情愿就在碎石乱砾中被埋葬,或者在灰烬中爬起,获得新生。就在这里,她被夺去了最宝贵的贞节。她的人生从此暗无天日,强颜苦撑。白天不懂夜的黑,谁知她心里的苦。她踌躇着,不知还有没有勇气走进去,就像要跨鬼门关一样艰难。那个空空的声音又在呼喊着,那股欲罢不能的劲道又在推搡着她。她低下头,焦灼万分,只得快步往里冲去,连身边嘎然而止的刹车声和咒骂声都不顾了。在婚宴大厅的走廊外,她犹豫着,沿着走廊走了一个来回,想逃开已经撒不开腿,里面像伸出了千万只手在撕扯着她,让她心乱如麻。当走到大厅后门,她闭上眼,一狠心拽开门,似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一下子把她裹挟进去。还好,大厅里人影攒动,昏昏不清,没有人注意到她。她索性驻足在黑暗的角落里,像一个偷窥者,怀着不可告人的心理,永不能示人样,紧紧地盯着。台上。干冰挥发的气体缭缭绕绕,宛若仙境。魏子明和秦洛丹正合捧着一瓶香槟,往高脚杯组成的心形图案里倒着,那红红的汁液顺着杯壁一层层流淌,像殷红的血一样。季思怡一下子定住,她的血她的呼吸她的神经都一下子僵住,听得见嘎巴一声,不知身体里哪里断裂,就像被拦腰斩断一般。倒完酒,司仪又开始插科打诨地说着荤段子,巨大的投影仪上一帧帧地翻着他们的婚纱照。季思怡不知自己听没听见看没看见,仿佛灵魂已经游走,只剩下了一具空空的躯壳。不知过去多久,大厅里的灯突然一下子全部亮了。仪式结束,新郎新娘下面要开始敬酒敬烟。季思怡突然被惊吓到,像只受了伤的鸟儿,大张着惊惶的眼睛,扑愣愣的,慌不择路地逃去。
秦洛丹和魏子明已经又换了一套衣裳,开始挨桌敬酒敬烟。当终于敬到邱达这一桌。魏子明眼一瞥,季思怡没来,虽然他已预感到是这样,但是心里照样不是滋味。秦洛丹看他发愣,瞪了他一下,扯了他一把。邱达看到了,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站起来喝了酒,应和下来。只有衣鸿飞和红姐大呼小叫着,不顾邱达的阻拦,喊着要看猪八戒背媳妇这个游戏,拿着两片餐巾纸忙不迭地要往魏子明耳朵上夹,否则就不受酒不受烟,让他们过不了这一关。秦洛丹只在一旁吃吃地笑,魏子明的脸都红到了脖根儿,终拗不过,在全场的掌声雷动中,魏子明的两只耳朵夹着两片餐巾纸,背着秦洛丹围着全场转了一圈。接下来,下面的敬酒敬烟节目花样翻新,层出不穷。他们招架不住,步履维艰,直到下午三点多钟,烟酒还没敬完,后面的人等不及,就陆陆续续地撤了。魏子明已精疲力竭,最重要的是,季思怡的影子这一天里都在他的脑子里缠绕着,总像在一旁冷冷地注视着他,怎么也挥之不去,一回头找,却不得见,整得他心里乱糟糟的。 当曲终人散,秦洛丹和魏子明开始收拾残局时。魏子明的心情低落到极点,想想整个婚宴,自己像个小丑,这不是他人生的开始,恰恰是他人生的终结,他和季思怡算是彻底划上了句号,从此两茫茫不思量了。再想想,除了邱达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还让他感到些许慰籍,正所谓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攘攘熙熙,皆为利往,你方唱罢我登场,都是匆匆过客,真要有大哭一场的冲动,却只能拚命地压抑着。他突然看到一桌杯盘狼藉的酒席上还有三杯白酒没喝,他冲上前,咣咣咣,一连三杯,仰着脖子,一口气都喝干了,然后,颓唐地坐下,深深地低下头,任凭秦洛丹在一旁喊叫和拉扯,就是不再抬头,直到瘫软下去,仰面朝上,死去一般。
(未完待续)
【编者按】魏子明的婚礼热闹而隆重,但魏子明一点高兴不起来,心里乱糟糟的,满脑子是季思怡。而季思怡伤心欲绝。世事也永远不会恰如你所愿,事与愿违、阴差阳错,往往才是人生的常态。推荐阅读。编辑:初见